但他看向关夕望,发现那傻子此时脸上满是感动,盯着他姐移不开眼,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甩去杂念,他继续和苏博文聊了起来。
……
火车到站,几人在苏博文的建议下,先在招待所里用介绍信办了两间房,姜家姐弟一间,郭明达和关夕望一间。
招待所离林场有一段距离,所幸这里通了公交车,想要过去也不难。
他们一大早出发,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早就饿了,出了招待所,直接去了国营饭店。
“姐,你想吃啥,牌子上都有。”
姜知睿坐在大厅里,看着上面的菜板,发现有红烧肉,想起关夕望给他做过的口味,有点馋了。
“红烧肉。”
“行。”姜明承抬起头,对着服务员笑了笑,“你好,一碗红烧肉,一碗豆豉排骨,再来四碗饭。”
打扮得老气横秋的服务员头也没抬,说:“红烧肉卖完了。”
“那还有什么肉菜吗?”
“都没了,对了,排骨也没了,你们啊,要吃就只有清汤面。”
“行吧,就四碗清汤面,多放点面,再各加一个蛋,对了,有菜的话,也多放点。”
服务员吐出嘴里的瓜子,朝着后厨喊了一声,“四碗清汤面,加蛋!”
也不管后面听没听见,继续靠在柜台上发呆。
姜知睿摇头,“她这个样子,这店里的生意能好吗?”
要是天风朝都城食肆里有这样的店小二,生意不好都是小
事,万一得罪了哪位二世祖,那店能不能开到第二天都是两说。
她也不喜伺候的人过于卑躬屈膝,奴颜讨好,但既然坐在店里,领了工钱,也该做点应有的事。
姜明承喝了一口茶,愤愤然道:“怎么开不下去?这里是国营饭店,除了在这吃,咱们还能去哪?”
关夕望也摇了摇头,“但愿她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吧。”
后世有些饭店也没服务员过来,全靠顾客扫码点单,但那是为了节省人力,还更方便。
真有需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能给你过生日剥水果,无所不应。
难怪开放后这些饭店通通倒闭,如今看来,确实没有半点竞争力。
诡异的,因为一个服务员,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人,这一刻的思想却出奇一致。
都嫌弃得不行。
他们说话也没避着人,声音不小,站在厅里的人也听见了,脸垮得不行,但又不能上前叫骂。只能哼了一声,扭腰跑到厨房里去了。
关夕望不放心,跟了过去,透过窗口,看厨师煮面,顺便帮他们端了过来。
姜明承接过面碗,不解道:“你刚刚站那老半天,干什么呢?”
“我怕她借机报复,给咱面里吐口水。”
“你恶不恶心,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姐,你要小心了,要是你们以后结婚,你对他不好,你可别吃他做的饭。”
关夕望怒了,在他碗上敲了一下,“好心当做驴肝肺是不是?我就不该提醒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郭明达一筷子夹了小半碗面,全部塞进了嘴里,含糊道:“说句公道话,我看你才比较险恶。”
四人吃完面,回到招待所,正好又碰见了苏博文。
“你们回来了?都这个点了,国营饭店里应该没啥吃的,你们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确实没啥,只有面了。”
饭店态度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分量是足的。
“那正好,我要去林场报道,你们要不跟我一块。”
“好啊,苏老师等等,我们这就去换衣服。”
“行。”
再下楼的时候,几个大小伙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姜明承和郭明达还戴上了手表,跟在苏博文身后,倒真像来交流学习的技术人员了。
在走的时候,他们几个还问了姜知睿的意思,但后者表示不感兴趣,让他们自己过去。
姜知睿把他们送上车,没有回去,而是一路走一路观察,在华江县城里闲逛起来。
冬日里,万物萧条,街上空荡荡的,气氛也很是压抑。
靠街的墙上被人刷了白漆,在上面写着“把走/资派打翻在地,人人踩上一脚!”,“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这样满是激烈情绪的标语。
路过街道时,她还遇到有人被几个人押着走,头上戴着三尺多高的铁皮白帽子,显得很是辛苦。周围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若是遇到小巷子,她还会撞见躲在戴着红袖章的青年,各个神气得不行,见到她,有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青年就说:“姐,麦子蛮清爽的嘛。”
姜知睿皱眉,旁边脸上长痦子的男人,就笑,“哈哈哈,她听不懂。”
那人也没解释,又说:“喂!麻脑壳有没有?”
姜知睿皱眉,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怕是有问题,打算直接走过去。
结果却被人拦住,那些人紧紧盯着她,突然说:“大冬天的,你敢穿得这样少,明显是作风不良,我们要狠狠批/斗你!”
说着,他们都放肆笑了起来,举起手要来抓她,姜知睿活动了一下手腕。
“怎么,怕了?怕了就——嗷!你敢打我,个不要脸的娼/妇!我们一定要好好改造你!”
“哎哟,别打了,我的腿要断了!”
姜知睿熟悉人体的穴道和构造,专门往疼的地方打,以一挑五,不一会就揍得他们鼻青脸肿,最后还给这些人两腿中间来了几脚。
以她力道,这些人大概率会废掉。
打完后,她隐约知道会惹来麻烦,一个翻身,直接爬上了墙头,几个跳跃,就消失得没影了。
28. 第二十八章 28
翻过几条巷子, 这回姜知睿的速度加快,又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找到了县里最大的供销社。
她这次过来, 是打算卖出一株珍贵的药材, 来换点钱。
虽说有爷爷奶奶和父母的支持,她能把房子建好,但以她的性格, 不会习惯依靠家里。
此时供销社的药品收购部极为冷清,基本没有人过来,里面充斥着一股药香, 柜台后坐着一个胡子很长的老头, 许多装了药材的箩筐随意散落在地上,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正在把里面散落的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好。
她嘴里抱怨着:“这些过来卖药材的人真不讲究,不光不会炮制,采摘手法都不对, 好多药的药性都受损了, 真是可惜。”
老头则是气定神闲,拨弄着他的算盘,“过来卖药材的都是村里人,能认得药材就不错了,哪能要求更多。”
姜知睿走了进去, 环顾四周, 发现药材的收购价格写在了墙上的门板上, 心里便有了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放在柜台上。
“老先生,你们这收野山参吗?”
“这东西难得, 我们当然收。”
“那您帮我看看,我这株能值多少钱?”
说着,她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野山参来。
老人瞬间认真起来,戴上了一副老花镜,细细端详,“芦碗不少,都挤压在一起了,说明是有些年份了,横纹也深,起码在六十年左右,这边还有断芦,要再加几年,这是一株六十四年的老参了。”
姜知睿点头,心道这人还有几分水平,将军府的参类药材,全都是按照年份存放,这株是她从标记着“六十至七十”年份的盒子里取出来的。
具体多少年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应该大差不差,其实这株在药房里年份不算高的,两百年的参她也有,但是没必要。
一则太引人注目,容易引起轰动;二则这东西是真正的珍品,绝对少见,用钱都换不到,她也不是太缺钱,所以打算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见她不说话,老头想了想,缓缓道:“人参这东西在咱们南方少见,这个年份的就更少了,看来姑娘的运道好。”
“机缘巧合,我在北边的亲戚送来给我的。”
那人也没问,只说:“如今的行情还行,这参重一两多,也是珍品,要不,我给你七百八十块的收购价?”
“凑个整吧,八百,剩下的,从北边运过来也花了不少钱,剩下的,就当是您贴给我的路费。”
姜知睿其实并不在意那二十块钱,但她现在的人设是走投无路,只好卖掉亲戚给的老参来换钱,当然要表现得在意一点。
果然,那人脸上不动声色,似乎早料到她要还价——这是正常的,不还价才古怪。
“你这女同志还挺会找理由,行吧,多出来的二十块,就当是咱们结个善缘,以后有好东西,尽管来找我。”
“好!”
姜知睿一口答应,至于能不能做到,谁在乎?
老人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小心地山参放了进去,再打开柜台下面的抽屉,从底下抽出了好大一捆零钱,数出了一叠“大团结”给她。
“请收好,同志你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吗?”
姜知睿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的药材和他们县里没多大区别,家里都收集了不少,便摇头:“没了。”
“那请慢走。”
把钱揣进兜里,姜知睿走了出去,但她没有完全离开,而是走出一段路后,又从后方折返,趴在供销社旁边的矮墙上,将真气凝在耳朵上,仔细探听里面的动静。
小姑娘的惊喜声传来:“爷爷,真的是野山参吗?给我瞧瞧,我还没见过呢。”
“去去去,别弄坏了,你现在赶快回家,让你奶奶带着咱家所有的钱过来。这药是八百收的,咱们拿八百二买回去,账面上也好看。”
“不是,咱们买这玩意回去干什么啊?”
“这东西稀罕,上头领导喜欢,你哥哥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就全指着它了。”
小姑娘的声音尖锐起来,听上去很是不乐意,“爷爷,一个名额,就要花八百多块买啊?我不同意!再说了,这不是行贿吗?要是被发现……”
“谁说我要白送啊,这玩意贵重,就算是大领导,也不敢接啊。老参难得一见,能买到不容易,我听说县里的二把手家里老娘身体不好,咱们正好拿过去,既得了人情,说不准还能赚上一笔。”
“行,我这就回去,还是爷爷想得远。”
“快去吧,记得让你奶奶别跟人说。”
听到这里,姜知睿摇了摇头,原来人情世故,当真无处不在。
也好,他们想要拿她的药换人情,肯定不会到处宣扬,也叫她放心了。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她路过国营饭店,见里面的服务员换了个圆脸的年轻女人,对顾客的态度热情了不少。便走了进去,买了几份红烧肉和一些小菜打算带走。
“同志,我们这里是不提供饭盒的,你要自己拿东西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