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商议一番。
现在老大老二都有着落了,老三……还是捂手里别管了。
至于老四和老五,她们才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方氏觉得她这颗老母亲的心总算能安逸两年了。
这不,听说秦二娘议亲,秦大娘也抽空过来了一趟,把贺玥带过来给秦老夫人瞧。
小子已经好几个月了,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会咿咿呀呀说些她们听不懂的话,并且脾气还不太好,若把他惹毛了,两颗冒出来的兔牙还会咬人哩。
秦五娘就被他咬过一嘴,满脸的口水,众人失笑不已。
秦五娘对这个外甥无比嫌弃,秦四娘却喜欢,爱逗他玩儿。
众人逗弄了一阵儿贺玥,秦大娘才问起这桩亲事。
而同一时刻,秦二娘也在文社同大长公主昭庆说起跟范谨的这段姻缘,昭庆拿起一粒桑葚果,说道:“你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秦二娘点头,“也算是一波三折,他最初落第时我曾去见过,告诉他不论落第与中榜,都会嫁他,后来他通过复试登科,哪怕是中了状元,也没变卦,应了我许多无理要求,可见是有把我放到心上的。”
见她满心欢喜,昭庆颇有几分艳羡,“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你与范谨能修成正果走到一起,可见姻缘天注定。”
秦二娘:“也得靠大长公主成全。”
昭庆:“我成全什么?”又道,“他能夺得头筹,可见肚子里有真本事,在翰林院上值,以后近天子的机会多得是,若是能得信任,往后的仕途必定平步青云。”
秦二娘高兴道:“借大长公主吉言。”
昭庆不禁生出几分兴致,“状元郎可不得了,到时候迎亲,咱们文社里的女郎定要去考问一场。”
秦二娘笑道:“好,他对飞花令可不得了,对不出来就不给开门。”
文社里的姑娘们纷纷祝福她觅得佳婿,虽然范谨门第低,但有潜力,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了。
待秦二娘回去时,秦大娘已经回了贺家,晚上一家人在饭桌上闲话家常,方氏道:“以后待二娘嫁人,家里头就愈发清净了。”
秦致坤也道:“现在三娘在外,跟嫁出去也没什么区别,以后二娘一走,这个家就空了不少。”
秦老夫人:“迟早都得空。”说罢看向秦二娘,“往后成了家,就对那母子多包容着些,他们到底不容易,你也莫要把人家欺负狠了。”
秦二娘笑道:“我只欺负范谨,不欺负他娘。”又道,“他阿娘我也接触过几回,挺和人的,应该好相处。”
方氏打趣道:“你可要悠着点,人家以后好歹是伺候天子的人。”
秦致坤也道:“那小子以后的前程可比我顺遂多了。”
秦二娘:“爹现在可是五品呢。”
秦致坤搁下筷子,“得近天子的人,我可比不上,像咱们这种还得老老实实熬资历,就拿这次登科的进士们来说,也得从基层县令做起,一步步熬,若是运气好有人提拔,便能少熬几年,若是运气不好,就跟我当初一样,永远只能在穷乡僻壤里熬。”
秦老夫人道:“能爬上去的,必定是有手腕的。”
秦致坤点头,“可不是吗,现在的朝廷,全靠裙带关系,上头的权贵们掌握了大量官职,若是往年的会试,多半权贵子弟录取不少,今年运气霉,闹了一场,要不然哪有范谨出头的余地。”
方氏:“寒门学子难呐。”
秦致坤:“是挺艰难,我不也熬了十多年吗?”
秦二娘乐观道:“可是爹熬出来了呀,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秦致坤摆手,“京里藏龙卧虎,以后的路还早着呢。”
秦二娘:“若是范谨爬上去了,就让女婿扶你一把。”
这话把众人哄笑了,秦致坤乐道:“口气还不小,叫那小子谨慎着些,莫要出了岔子。”
今年的会试确实是公平的,连梁王老儿都觉得宝座上的那只奶猫有点赵家人的气势了,闲暇时他把王简约出来打牌。
几个老儿又约在梨花湾的聚贤山庄,现在梨花已经谢去,但山庄的炙羊肉还是值得回味的。
当王简抵达山庄时,牌瘾大的老头们已经对战了好几局。
王简由王府家奴领过去,三人正争执不休,说拿的牌错位了。
王简就看着这群精神抖擞的老头跟妇人一样争论。
见他到了,三人这才噤声。
梁王做了个手势,家奴出去了,他招手道:“王老弟过来。”
王简走到他旁边坐下。
曹复香问:“今日王老弟带了多少铜板来?”
王简道:“今日晚辈不打牌。”
三人:“???”
王简严肃道:“晚辈穷。”
梁王鄙夷道:“抠门就抠门,扯什么穷?”
于是王简把他被赵章坑了一年的俸禄说了。
三人各自沉默了许久,周项文才看向梁王道:“你们赵家人太坑了。”
梁王:“……”
王简厚颜无耻道:“皇叔大方,不能眼睁睁看着晚辈被你家侄子坑才是,对吧?”
梁王:“……”
曹复香:“这回的科场舞弊案干得极好,皇叔也不能让王老弟白干一场,总得意思意思,不能什么便宜都被你们赵家人占了。”
梁王憋了憋,从自己身上取下随身携带的玉,说道:“这能值不少钱。”
王简不客气地伸手接过,细细看了阵儿,才道:“如此贵重之物,晚辈可受不起,若是被老子瞧见了,还以为晚辈跟你们勾结到一块儿了,不妥。”
梁王:“那你要啥?”
王简:“金锞子。”
梁王:“……”
王简继续道:“一百多贯钱哪,晚辈在家里头的月例才只有五贯钱,如今全被陛下给哄了去,只靠那五贯过日子,没法过了。”
三人:“……”
周项文好奇问:“你们王家那么大的家业,你一个月才五贯的月例?”
王简:“这已经算多的了,下面的才只有两三贯。”
梁王不客气道:“那你爹贪的那些钱跑哪儿去了?”
王简没好气道:“这话问得,晚辈若是知道,还跟你们打什么牌厮混?”
梁王:“……”
说的也是,他若是跟他老子同流合污了,哪还会跟他们一起厮混呢?
见他这么穷,曹复香和周项文都觉得他可怜,于是两人叫家奴取来几枚金锞子补贴他,梁王老儿更大方,直接让山庄取两枚金锭来,记他账上。
王简一下子讨了这么多钱银,充分地体会到了被团宠的滋味,美滋滋叫李南替他收好。
待李南取了钱银退下后,他这才说道:“晚辈这一百多贯也算输得值,那范谨授职入翰林院时还问过我,他是怎么夺得状元的。”
周项文:“当时陛下不是把名字糊了,又重新抄录了一份吗?”
王简:“我二人都见过范谨的笔迹,就怕先入为主,结果这么一弄,两人都猜不出到底哪一份是他的答卷。后来范谨提了一嘴,往后会试不仅糊名,还重新抄录一遍,这样考官就不容易琢磨答卷了。”
三人就这一防止作弊的法子议论起来,都觉得可行性高。
这回很多人作弊之所以糊名还能被辨认出来,是因为在答卷上做了记号。
比如某个常用字的习惯,或一些小细节的用法,只要提前跟考官串通好,就算糊名也是能识别的。
但抄录一遍就不一样了,甲官糊名,数官不定时抄录,谁都不知道抄录的是谁的答卷,层层防范,最后提交到考官手里,确实比光糊名的法子要严格不少。
为了防止作弊浑水摸鱼,上头和下头都是绞尽脑汁折腾对方。
起初有人夹带小抄,于是让士子们进考场前沐浴脱光检查,并且还要换上专用服饰防范,结果有人贿赂考官,那就糊名吧,遗憾的是糊名还是有空子钻……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叫人防不胜防。
几人一番讨论,都觉得糊名加抄录管用。
周项文打趣道:“今年的会试应该算是最公正的一回了。”
曹复香捋胡子,“确实算得上近年来比较公正的一回。”
王简庆幸道:“其中的猫腻我们原本是没察觉的,也幸亏那帮人刚好把范谨顶替了,晚辈和陛下还打赌他应能中榜,哪知竟落第了,陛下不服气,让晚辈去找他的答卷看看到底有多差。”
梁王好奇问:“发现被顶替了?”
王简:“晚辈让他亲自写了一份答卷,结果同中榜的进士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答卷,这就有意思了,之后才有黄景温一事,不过是借题发挥,让陛下出了一番风头,叫我父亲头大如斗。”
周项文道:“黄景温贿赂的考官金盛是端王的人。”
王简:“我管他哪路人,一锅端。”
提到端王,梁王正儿八经道:“这次找你来打牌,就是要说说端王。”
王简:“???”
梁王正色道:“那小子似乎知道我们跟废太子不是一路人了,曾去过景仁府两回。”
王简皱眉,“他去景仁府作甚?”
曹复香:“还能作甚,多半是怂恿废太子同他一道。”顿了顿,“正是因为他们各自为主,咱们才有空子钻,若是扭成了一股绳,咱们行事的机会就少得多了。”
王简沉下心道:“若是如此,就容不下他了。”
梁王轻轻摩挲叶子牌,沉默不语。
周项文看向他,“老哥子,你那两个侄子,只怕是留不得的。”
王简也道:“得把皇位上那个保住才行。”
梁王隔了许久才问:“如何除?”
王简歹毒道:“端王不是去过景仁府吗,就让他再去两回好了,废太子若死在他手上,我看他怎么脱身。”
此话一出,周项文“哎哟”一声,指了指他道:“你这小子可真够歹毒的。”
王简淡淡道:“莫要忘了我老子是谁。”
梁王看向他,饶有兴致道:“等以后你跟你老子撕破脸,你要如何清理门户?”
王简一本正经道:“我还是挺孝顺的,不能干出弑父这种事来。”顿了顿,“他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不管他愿不愿意,王家既是他的荣誉之所,也是他的坟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