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家名下的酸菜坊新出的酸菜,做酸菜鱼的最佳单品。”
安琳琅边做菜还边打广告,这么一会儿,酸汤肥牛已经做好了。这般一端上去,几个早就等着的人利索地就下来了。
筷子碟子换了一批,他们拿到新的就立马下筷子。
酸酸辣辣的味道一放到嘴里,腹中的饥饿感就如同压不住似的冒上来。
酸味开胃,这话说的不是假的。这个味道,瞬间就将几个人征服。老爷子吃了那么多酸菜鱼,这个味道还是让他欲罢不能。一锅的酸汤肥牛,薄薄的牛肉片,几筷子就被捞光了。安琳琅深知饥饿营销的真理,好东西自然是不能给太多,只有吃不够才会觉得好吃。
孙师傅的鸡汤也终于炖好了。
这会儿就开始往热水锅里头拉好的煮面。热水汤面也很快,丢进去,煮沸了飘起来就捞,然后再一大勺的鸡汤浇上去。撒点葱花,弄些小料儿,再放几大片牛肉。有安琳琅酸菜味道在前头给打了底,那些人吃了个半饱不饱的,一碗鸡汤面送的正是时候。
“味道不及琳琅,但也足够应付其他人。”老爷子吃着人家的汤面给意见很中肯。
林主簿嗯嗯地直点头,孙师傅也是一把做饭的好手。
孙师傅全程都没有说什么,两场比试下来他心里对安琳琅的厨艺是心服口服。技不如人,就得认。再看东坡肉上桌林主簿吃的那副急馋的模样,他已经清楚自己不会赢。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安琳琅胜。
孙师傅等师徒一行人也干脆的愿赌服输。酸菜鱼的食谱没拿到,以后就在安琳琅的食肆干活。安琳琅眉开眼笑,抬眸瞥了一眼金冠男子仿佛发现点金术的算计模样,开口道:“酸菜鱼的食谱是打算对外卖的。”
上台的几个人眼睛噌地一亮。
别人还未开口,倒是角落的蒙三张口就斥道:“你做主将食谱卖出去可问过你娘了?”
安琳琅一愣,莫名其妙。
她眨了眨眼睛,都有些懵,不懂自己一句话怎么被个不认识的老者给训斥了。但大庭广众之下还得秉持礼貌,她微笑答:“这是我自创的菜谱,为何要问过我娘?”
那老者闻言愣了一下。
须臾,他道:“虽是你自创的菜色,但女子在外,出嫁从夫。你做的这个菜成了一家人吃饭的路子,这般不问问家中长辈就将手中的食谱轻易卖出去,实在是不孝!”
蒙三呵斥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别说安琳琅,连周攻玉都有那么点儿无语。
“招牌菜就是食肆的招牌,是引外地人和本地人来吃的噱头。更是一个厨子的传家宝。你这般图眼前利益,张口就说卖出去,就当真往后食肆的生意一落三丈?”蒙三仿佛在教训自家愚钝的子孙,言辞灼灼的,“你这食谱价值不小,若是贱价卖出去,指不定往后你们一家子吃西北风!”
安琳琅看向周攻玉:“……”谁啊这人!
周攻玉哪里知道?他也就比安琳琅多一年的乡村躺尸生活罢了。
安琳琅:“……”
于是忽略他,直接将售卖酸菜鱼配方的事情当场定下来:“酸菜鱼的食谱确实有转让的意思。只要各位提出的价格公道,诚心详谈,随时来西风食肆找我。”
这一番话,下面自然是一片哗然。
上首御厨传人的中年妇人蹙着眉头看安琳琅,都是家族有传承的手艺人,十分不赞同她短视的行为。倒是那个金冠男子盯着安琳琅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笑了:“小丫头,你往后有没有打算去省城大酒楼做事?”
比试的从头至尾,这个人就没说过一句话。
安琳琅几次看他懒洋洋地坐在评委席,林主簿对他的态度略显巴结,似乎是什么大人物。安琳琅缓缓一笑:“不知阁下是……?”
林主簿此时溜溜达达地走到两人身边,正竖着耳朵听。
“晋州商行的主理人。”金冠男子怕她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了,“晋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号都在我的名下。你若是想到大酒楼来做工,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薪酬。”
“……”安琳琅没有给别人做工的打算,只想自己发财,“倒也不必。若阁下考虑酸菜鱼的食谱,可以来西风食肆找我。”
“别急,别急。”金冠男子淡淡一笑,从手指头上扯下来一个玉扳指递到安琳琅的面前:“我名下的产业很多。除了酒楼,食肆,客栈,还有镖局,商队。若是你改变主意,可以拿着这个去晋州城的任意一家‘徐记’找他们掌柜的。只要你来,我们就收。”
安琳琅瞥了眼那扳指,色泽莹润,水头很足的样子,一看就是好货。这人没等来安琳琅接手,只是把玉扳指往安琳琅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就转身离开了。
且不说蒙三等一众看到那个玉扳指再看安琳琅嘴巴张得老大,眉头紧锁的怪异模样,就说周攻玉这趟过来就片了个鱼。此时收拾干净,正在擦拭手指。
他早上刚搞清楚一些事。虽然那些人前言不搭后语,但足够他推测到事情的全貌,没想到琳琅这粗糙的丫头是流落在外的官宦子嗣。
“琳琅,忙完了就回去吧。”周攻玉走过来,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道,“有个事儿问问你。”
安琳琅转了转手腕又锤了锤肩膀,闻言一愣:“怎么了?”
周攻玉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柴房关着的那些人,我问出了一些东西。”
安琳琅心口一紧,“查到了什么。”
周攻玉看了看四周,台下还是嘀嘀咕咕并没散去的看客们。人多吵闹,说话也不大方便。他稍稍一偏脸颊,对上林主簿一双好奇看过来的眼睛。四下里都是人,挤得慌:“回去再说吧。”
安琳琅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事,略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第五十七章 (修) 双更合一
再多理由都不必说, 输了就是输了。
安琳琅也没有趁机奚落孙师傅的意思,孙师傅虽然是来踢馆来的不必客气,但好在为人磊落。安琳琅已经借他扬了一回名, 就没必要落井下石。这厢跟周攻玉两人收拾了东西便打算从角落走。倒是老爷子师徒尝了新菜色的味道颇有些意犹未尽, 依依不舍的不乐意走。
“家里的事情还是得赶紧料理。”鸿叶也舍不得, 但还是大局为重。
老爷子砸了咂嘴, 忆想那些糟心事也只能作罢:“你们说, 有什么法子能让琳琅跟咱们一道回去?”
“怕是您得找个比玉哥儿更俊的?”欧阳正清建议道。
两人瞪了他,一脸木然。
……
孙师傅站在高台上,神情还有些懵。
“其实也算是一桩好事儿。往后跟着琳琅, 指不定你们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林主簿拍拍孙师傅的胳膊,他也听说了坊间的传言, 知晓两人赌得蛮大。宽慰道:“自古以来,各行各业都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算一件坏事。”
孙师傅:“……”道理谁都懂,但总归是有点难受的。
再说,他从县城来此地比试这一场,可不仅仅是输了一点名声这么简单。他其实是奉命而来。孙师傅在县城背后是有东家的。这回一输把自己和几个徒弟都给搭进去。先不说东家那边不好交代,未来他跟一帮徒弟何去何从, 他心中着实茫然。
徒弟们亲眼见证了比试结果, 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但愿赌,就得服输。
……
安琳琅周攻玉一行回到食肆已经是午时。
两人一回来,就直奔柴房而去。
早前周攻玉抓的那几个人还关在里头,几日一关,一个个都垂头耷脑的。安琳琅推门进来,昏暗的室内弥漫着一股骚臭的味道。
几个人关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自然味道不好闻。也不知道周攻玉用了什么手段, 这些拐子如今乖觉得不像个满大街拐卖孩童妇孺的坏人。一个个看到周攻玉就跟见到鬼似的,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恐惧。仿佛周攻玉才是那个恶人。
安琳琅看了啧啧称奇,忍不住拉住周攻玉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温香的气息贴上来,周攻玉的脚步一顿。他微微侧下身子听了安琳琅说话,嘴角淡淡地勾起来:“没做什么,只是讲了些道理罢了。”
“是是是。”周攻玉还没说什么,那边的几个人连连地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怕?”安琳琅倒不是可怜这些作奸犯科的人。而是诧异周攻玉一个白面书生,羸弱病秧子,怎么将这些孔武有力的家伙给制服的。
这不好说,讲道理嘛,总有讲道理的方法。
“琳琅且先别管他们了,都是些不值得同情的人,没必要为他们多费口舌。我如今带你过来,就是想问一句你可知道安玲珑?”周攻玉直接转移话题。
‘安玲珑’三个字一出来,安琳琅的脸色就变了。
周攻玉见状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但话问到这个份上还是得直接才好:“这个人,是安玲珑的马夫。他们则都是受了他的指使。”
关于找人拐卖安琳琅和找人强暴她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都直说了。
安琳琅顿时震惊不已:“当真!”
“当真。”周攻玉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千真万确。”
安琳琅的胳膊一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那种见鬼的阴森感觉席卷心头。她几乎是立即回想了全书的剧情,虽然看的不多。但是她细枝末节都去回忆,不记得原主跟安玲珑之间有非得置人于此的仇怨啊。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无冤无仇的两个人,安玲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跟我,无冤无仇,除了看上同一个男子……”
周攻玉的眉头皱起来,安琳琅立即摆手:“我现在不喜欢了。当时眼瞎。”
即便如此,周攻玉的脸色却没有好到哪里去。
安琳琅深吸一口气,十分头疼。原主看上路嘉怡是剧情设定,过去的事她也没办法改变。震惊之后是后怕:“安玲珑是我的庶妹,我与她一同养在祖母膝下。半年前因,咳咳,某些事情闹了一场,而后我走丢……”
室内一片寂静。
须臾,周攻玉眉宇之中敷了一层冰霜:“……琳琅想回家么?”
“想,也不想。”安琳琅想到原书中原主的遭遇,逃不出生天的绝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总觉得原主能那样悲惨,必定背后有人。安玲珑不过一个闺阁中的女子,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做出这种事。三年的时间将原主死死扣在妓馆,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回家之事,只能从长计议。”
周攻玉知道她心中必定有所顾虑,就如同他一样。愤怒却也不勉强:“来日方长。”
两人一脸沉重地从柴房出来,五娘已经做好了午膳。
西风食肆地方小,条件不允许。做吃食也没有区分主子奴仆,一桌人围在一处用饭,热热闹闹的。此时杜宇五娘等人围坐着,见东家没来,一个个不敢动筷子。
安琳琅刚走过来,睡了一觉起来的小崽子叽叽歪歪的:“她来了,可以吃了?”
周攻玉瞥他一眼,倒是忘了这个小崽子。说起来,这小崽子叫什么还不知道,年纪不大,猴精猴精的。他伸手拎开贴着安琳琅的小家伙,自己坐下去,气得小家伙张牙舞爪也不管。
端坐在安琳琅的身边,一股子清淡的气息就飘了过来。安琳琅本来在发呆,偏头一看周攻玉,瞬间清醒了不少。周攻玉今日穿了一身碧青的长袍。晒不黑的白皮没有一丝瑕疵。此时担忧地看着她。
安琳琅本是随意打量,忽地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打量起他。
正屋的阳光透过天井半披在他的眼眸眉间,绿意仿佛连带着他也一起晕染上。他眉目如画,唇如墨染,靠得近了还能闻见他身上一股皂角的清香。混合他本身的气息,总之气息很上头。
周攻玉似乎觉察到,偏过头笑了一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
安琳琅低头吃了一口面,莫名觉得周攻玉今日的存在感尤为强盛。
狭长的凤眸上眼睑覆盖了一层纤长的眼睫,光透过眼睫的缝隙照进周攻玉半阖着的眼睛里。仿佛被光照射的澄澈湖面,水光淋淋的。他吃了一口面,估计是面食有些烫,本就殷红的唇被烫的有些肿,上唇的唇珠就更明显了。
安琳琅的目光瞬间凝聚。
在安琳琅第三次目光扫向他的唇,周攻玉终于放下筷子:“怎么了?”
说了话还抿了抿嘴。
“不是,”安琳琅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周攻玉这厮竟然今日打扮了。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显眼。不过他刚才穿的这一身吗?
安琳琅不记得了,好似是白的,又好似不是。
他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雕琢得十分雅致的木簪半束。鬓角又些许的碎发落下来,梳的整整齐齐。为他清隽的面容更添了一丝慵懒之意。忍了又忍,安琳琅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玉哥儿你今日是有事要出去么?为何突然把夏衫拿出来穿?”
周攻玉身子骤然一僵。
这衣裳是四月初,安琳琅找在食肆里住店的商旅换的。换了七八匹,家里四个人一人两匹布。正好五娘擅长刺绣会裁衣。制出来的衣裳比镇子上卖的款式还要好看,家里几个人的衣裳就交都给她来做。周攻玉的是一匹白,一匹青。先前没穿,这时候倒是拿出来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