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娟心里头一咯噔,忙道:“鬼君,奴没有害人!”
“有没有害人,喝下这碗阴阳水,一看便知。”
勾魂使者送上一碗水,春娟却不敢接。
“喝下阴阳水,一生罪孽皆可明了。你若清白,便放你还阳,反之,则跟我们回地府。”
春娟到底心虚,偷偷瞥了两眼,冷不防掀翻那碗水,朝大门跑去,却被牛头马面粗暴地扔到了供桌前。
她再也经不起恐吓,哭求道:“我招!我招!求鬼君饶我一命!”
“你若如实招来,本官自会酌情宽恕!”
春娟连连磕头,语无伦次的把陷害袁娘子的所有过程详述了一番。
鬼吏要求她写证词,她提着笔,哆哆嗦嗦地写了,不敢有丝毫隐瞒。
莲心识得一些字,站在旁边盯着,谨防她乱写。
众人相互对望,不由得暗暗偷笑。
本以为大功告成,谁料春娟写着写着,外头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愣了愣,不再落笔。
殿内的人们全都悬了心。
春娟顿生疑虑,偷偷地瞥了他们几眼,心里头愈发觉得怪异。
外头说话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林秋曼暗呼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春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翻旁边的莲心,冲到门口。
家奴赶紧拦住她,她高声呼道:“救命啊!救命啊!”
震耳欲聋的呼救声把家奴吓着了,一不小心让她脱了身,冲到了外面。
林秋曼气急败坏道:“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行人连忙追去。
刚进斋院不久的李珣和老陈听到动静顿生困惑,老陈忙到前面去探望。
春娟一看到他,高声呼救道:“救命啊救命!”
转瞬,几个妖魔鬼怪跑了过来。
见此情形,老陈大惊,立马折返回去把自家郎君护到身后。
跑出来的家奴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晋王,顿时傻了眼。
方才莲心被春娟推翻丢了面具,李珣一眼便瞧见了她。
林秋曼跑得正急,猛然见到李珣,立马顿住身形,嘴里骂了句娘,当机立断折返回去,却被李珣叫住,“林二娘!”
莲心和家奴纷纷跪到地上,大气不敢出。
老陈望着眼前的一群牛头马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秋曼背对着他们,恨不得捶胸顿足,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大功告成的……
李珣惊疑地朝她走了过去。
林秋曼内心挣扎了半晌,才规规矩矩地转过身跪到地上,不发一语。
李珣弯着腰,像见鬼似的盯着她打量了许久,才道:“抬起头来。”
林秋曼窝囊地抬起头。
猝不及防见到那副尊容,李珣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她咧嘴干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巧啊,殿下。”
李珣抽了抽嘴角,训斥道:“佛门清净之地,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林秋曼没有吭声,只是偷偷地看老陈身边的春娟,她正小声抽泣。
李珣见她走神儿,皱眉问:“你在这儿装神弄鬼做什么?”
林秋曼磨牙道:“扒狐狸精的皮。”
李珣无比嫌弃,指着她道:“去洗干净了再来跟我说话。”
这动静闹得委实太大,惊动了寺里的管理僧人,忙过来做处理。
有晋王在场,莲心等人不敢放肆,匆匆去把先前捆绑的丫鬟婆子放了。
春娟是个机灵人,立马告状求晋王做主。
李珣受不了女郎家哭哭啼啼,让老陈把她安顿到隔壁斋房,等着问林二娘的话。
外头站了数名侍卫,所有人都被管控起来。
林秋曼把自己拾缀干净了才敢去斋房见人。
李珣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像从来没见过她似的盯着她看了半晌。
林秋曼耷拉着头不吭声。
双方僵持了许久,李珣才道:“你除了会钻柜子,装牛头马面外,还会什么花样?”
林秋曼破罐子破摔,“奴还会帮人写诉状。”
李珣:“……”
林秋曼彻底放弃治疗,埋怨道:“倘若不是殿下生出事端,那春娟就被奴忽悠过去了,眼见大功告成,只可惜……”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秋曼闭嘴不语。
管事僧人把小殿里清查一番,除了搞得乌烟瘴气外,并无任何损毁。但冲撞了晋王,这是管理失职,他请罪道:“贫僧失职,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李珣温和道:“也是巧了,这些人我竟都认识,若他们把寺里的东西损了,我立马派人来修缮。如今这群人扰了佛门清净,法师可否将其交由我处置?”
管事僧人:“阿弥陀佛,既是殿下之意,便由您全权处置。”
待他们离开后,李珣的视线再次落到林秋曼身上,那厮全然没有悔改之意。
隔壁的春娟又跑了过来,跪到地上哭求道:“请殿下替奴做主,这娘子好生厉害,竟在佛门清净之地绑了奴的丫鬟和婆子,还在菩萨跟前装神弄鬼糊弄奴!”
林秋曼冷哼一声,鄙夷道:“卖主求荣的东西,今日我非得扒了你的狐狸皮不可。”当即扑通跪到地上,泫然欲泣道,“请殿下替奴的金兰之交袁娘子做主!”
李珣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头痛道:“你哪来的金兰之交?”
林秋曼忽悠道:“方才拜的把子,叫袁世兰!”
李珣强忍着想把她踢出去的冲动,指着她道:“滚。”
林秋曼偏不滚,反而还赖上他了,巧言善辩道:“这女郎卖主求荣,把自家主子给坑进了大狱,自个却逍遥快活。奴原本就要拿到她的证词了,结果却被殿下坏了事,今日殿下怎么都得给奴讨个说法!”
李珣掐念珠的动作微微停顿,“还威胁起我来了?”
林秋曼道:“殿下位高权重,奴自然不敢!”停顿片刻,“但奴心中不服,不禁为京中百姓悲鸣!”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老陈赶紧打圆场道:“小娘子莫要口出狂言!”
林秋曼:“京畿重地,却治下不严,有冤无处伸,难道不该悲鸣吗?”
李珣终是沉下脸来,冷声道:“何来治下不严?”
第49章 又跟晋王抬杠
林秋曼额头贴着地, 硬着头皮道:“嘉和四年冬,袁世兰通-奸-案有冤情,府衙错判上报京兆府, 存了案档, 难道不是京兆府治下不严?”
李珣盯着她,神情阴霾。
贵人动怒, 旁人顿觉压力倍增,全都噤若寒蝉。
也不知隔了多久, 李珣才意味不明道:“你要替袁世兰翻案?”
林秋曼没有吭声。
李珣冷冷道:“挑讼者, 先打再议。”
林秋曼暗暗咬牙, “倘若能令袁世兰洗清冤屈夺回嫁妆, 挨顿板子又算得了什么。”
门口的莲心急了,“小娘子!”
老陈知道自家郎君的性子, 忙劝道:“小娘子难道忘了上次的教训了吗?”
林秋曼猛地抬起头看向李珣,一字一句道:“只要晋王府管下这桩案子,就算把奴打得半死都值!”
莲心急哭了, 忙磕头道:“殿下勿要听小娘子胡言乱语,她糊涂了!”
林秋曼呵斥道:“主子说话, 家奴插什么嘴, 我比谁都清醒!”
李珣面色阴沉, 一张脸仿若沾了冰霜, “林二娘, 你别以为仗着华阳府撑腰我就不敢办你。”
林秋曼没有辩驳, 他权势滔天, 自然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两人僵持不下,跪在旁边的春娟意识到势头不妙,装肚子疼欲走人。
林秋曼立马阻拦, 大声道:“今日没写完证词你休想逃脱!”
婆子焦急道:“殿下,我家娘子浑身冰凉,怕是发病了……”
林秋曼:“寺里有郎中,速去叫来!”又道,“证词呢,证词放哪儿去了?”
王二连忙呈上。
林秋曼一把夺过,不顾礼仪一股脑塞进李珣手里,跪地请求道:“殿下要打奴的板子,奴绝不多言。但这女郎,奴今日必将证词拿到手才会善罢甘休,望殿下成全!”
被硬塞了证词,李珣黑着脸盯着她,林秋曼铁了心抬杠。
二人大眼瞪小眼,底下的春娟瘫软在地,脸色愈发苍白。
最终僵持了许久,李珣才将其扔给了老陈。
老陈细阅一番,严肃问道:“春娟,我且问你,这份证词可是你亲手写的?”
春娟咬唇沉默良久,才小声道:“是奴写的。”
老陈:“可属实?”
春娟摇头,摆手道:“是假的,奴没有干过那些事,是他们威胁奴写的!”
林秋曼指着她道:“殿下,她撒谎!”
李珣冷冷地看着二人,沉声道:“备笔墨,不论真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