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驱逐,那白鹅就越是凶猛,非要冲上前啄主仆二人。
其他奴仆受到惊动,匆匆来看情形,莲心顿时被吓坏了,没料到晋王会来,慌乱跪了下去。
人们见她下跪,知道是个贵人,纷纷跟着跪拜。
老陈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把这两只畜生弄走!”
众人赶紧上前把白鹅赶走。
李珣脸色铁青,他早就料到林秋曼是个散漫无纪的人,却没料到会散漫到这种程度。
他一言不发地前往正厅,莲心慌忙跟去,并叫其他仆人去通知自家主子。
端坐到椅子上,李珣皱眉问:“你家小娘子呢?”
莲心尴尬道:“回,回殿下,还,还没起。”
李珣:“……”
莲心又解释:“小娘子昨儿晚上不大舒服,折腾了半夜才躺下。”
李珣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多问。
没隔多时,林秋曼慌慌张张地来了,仓促行福身礼。
李珣上下打量她,问道:“你昨儿病了?”
林秋曼回道:“没有啊。”
李珣看向莲心。
莲心恨不得捶胸顿足,窘迫道:“小娘子,奴去备茶水!”
林秋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的生活节奏慢,又不用天天上班,所以起得总是晚些,反正没人管,怎么痛快怎么来。
见李珣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心虚地垂下头,莫名觉得压力有点大,就仿佛上头的领导来视察工作恰巧遇到她偷懒被逮了个正着似的,忐忑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珣才收起那种审视的眼神,慢悠悠问道:“听说你昨儿下午去买了两只大白鹅?”
林秋曼:“……”
很想原地死亡。
李珣斜睨她,“你可莫要告诉我,你打算做烧子鹅吃。”
林秋曼:“……”
内心发出马景涛式的咆哮,到底是哪个孙子出卖了我!
李珣就静静地看着她尴尬。
林秋曼暗暗祈祷莲心快点来奉茶打破那种脚趾抠地的场面,结果那厮故意慢吞吞的,压根就不想来救场。
林秋曼憋了许久终是憋不住了,硬着头皮问:“不知殿下光临大驾所为何事?”
李珣缓缓起身,嫌弃道:“我好好的宅子被你糟蹋成了这般,来涨租子了。”
林秋曼:“……”
李珣自顾朝外面走去,林秋曼连忙跟上,却不敢离他太近,怕他打她。
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宅院被弄成了菜园子,李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林秋曼不知悔改道:“种菜的地方都是空地,其他有绿植的地方奴不敢动。”
李珣:“你知道什么叫做留白吗?”
林秋曼摇头,无比耿直道:“奴不懂园艺,奴只是觉得京城里的宅子寸土寸金的地方,浪费了可惜。”
李珣:“……”
她既然这么喜欢种菜,他很想把她揪进晋王府,让她把那三十多亩地全部种了。
不过一想到那家伙挖地种菜的场面,他又觉得好笑。
林秋曼不明白他为何发笑,还以为他生气了,心里头愈发不安。
李珣敛住笑意,“你过来。”
林秋曼警惕地靠近了些。
他穿了一身宽松的纱罗衣袍,淡淡的松木香闻起来提神醒脑。
视线落到腰间的那块血玉上,色泽明亮耀眼,一下子就把她吸引了。
“拿着。”
骨节分明的手递了一块玉牌给她,林秋曼的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昨儿她费尽心思讨要,结果被他泼了冷水,今儿一早人家又亲自送上门儿来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林秋曼一时有些踌躇,不敢接手。
见她犹豫,李珣淡淡道:“不要我便收回去了。”
林秋曼慌忙抓住,却失了礼数,把他的手抓握住了。
两人愣住。
第45章 他动心了 铁树开花
男女授受不亲, 这举动是非常失礼的。
二人意识到不妥,同时松开。
那玉牌没了托付,滚落下去, 两人连忙去抢, 却不慎碰了头。
林秋曼闷哼一声,忙捂住脑袋。
玉牌落地, 还好没摔碎,她赶紧将其捡拾起来, 跪到地上道:“奴失了礼数, 还请殿下降罪。”
鼻息的橙花香扰乱了李珣的心神, 红着耳尖走了。
林秋曼懊恼不已, 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下糗大了。
离开朱家院后, 李珣坐进轿子里,起伏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那只手被林二娘抓握过, 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奇妙的感触。
他一辈子没碰过女人。
接触的都是近亲女性。
至于其他女郎压根就没动过旖旎心思,更不知男欢女爱为何物。
在宫里头时, 也有过启事嬷嬷讲解。
但那时候他被昭妃耳提面命要求克制, 克制感情与欲望, 唯有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他谨记于心。
后来到了军营, 全都是兵蛋子。
为了立足强大自己, 建立威信, 他根本就没空去想女色这东西, 只想着如何出人头地,如何尽快回京,守在昭妃身边尽孝。
再后来回了京, 昭妃却病逝了。
为了巩固权势,维持与皇室的微妙关系,他更是克己慎行,尊礼守节,绝不容许有任何传闻败坏名声。
可以说他一辈子都在克制矜持,一辈子都活在昭妃给他定制的礼仪规矩里,不敢僭越分毫。
时长日久,这些规矩便成为了理所当然。
他活成了昭妃理想中的模样,既有贵族子弟的清贵儒雅,又不失智慧谋略,端方雅正,如天上皎皎皓月。
世人都欣赏这样的晋王。
大家都喜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至于内心真正的声音,早就被昭妃日复一日的教导掐灭了,仿佛他生来就没有人欲,也不该有欲念。
也或许是禁欲久了就养成了习惯,吃素食,听禅修身,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手上造下的杀孽越重,他就愈加佛性,几乎无欲无求。
口欲不沾,情-欲不碰,宋致远时常说他过得像个入暮老人。
这种日子其实也不错,不过今天他忽然发现,他的心思开始变得捉摸不定,甚至有种难以掌握的失控感。
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有时候又没有由来的感到愉悦,还有时候他会特别期待见到某个人。
那种像猫抓似的情绪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李珣不禁生了困惑。
然而一个孤独惯了的人,是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这种心情的。
另一厢的林秋曼全然没有他的复杂心思,她兴奋地拿着晋王府的玉牌在莲心跟前炫耀,并猖狂道:“两座靠山,两条金大腿,往后我林二娘在京城里就能横着走了!”
莲心好奇打量那玉牌,夸赞道:“小娘子好本事!”
林秋曼背着手,踱着官步,开始展望未来,联想到自己出师不利的糟糕经历,她拍屁股决定道:“走,去东榆巷瞧瞧!”
东榆巷是王大娘的住处,莲心是知道的,顿时劝阻道:“小娘子怎么能去那种市井之地,全都是下九流居住的地方,实在不安全。”
林秋曼:“没关系,叫上王二和小厮一起过去,多几个家奴撑场子。”
“不妥,小娘子一个女郎家,万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林秋曼有些不乐意了,板脸道:“你是不是要拦着我发财?”
莲心:“……”
林秋曼:“看来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了,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莲心有些委屈,退而求次道:“至少也得等到张妈妈回来了再说。”
“你傻呀,她回来了我还能去吗?”又道,“光天化日之下,我带了这么多家奴,谁敢打劫我?”
“……”
“别磨叽,我要换身衣裳,赶紧的。”
“小娘子还没吃早饭呢。”
“路上买张胡饼凑合着。”
莲心无奈,只得服侍她穿了一身翻领胡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干练又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