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大房时,老夫人也在,正在沉着脸责问徐氏。
见姜舒窈来了,她立马把火头对准姜舒窈,毕竟谢曜是在她那儿吃坏肚子的。
刚刚起了个头,大夫便出来了。
老夫人立刻闭嘴,焦急地看向大夫。
“只是吃积食了,想必晚膳吃的有些油腻,小公子胃里难受,吐出来就好了。”
如此便是虚惊一场,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老夫人来了,这事也不能因为谢曜没有大碍便轻轻揭过。
老夫人细细问了一遍谢曜的晚膳后,不满道:“鸭皮肥腻,阿曜身子骨不好,哪能多吃?”
徐氏试图辩解道:“阿曜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且他难得有胃口如此好的时候,我见他吃得开心——”
老夫人不悦地打断:“行了,找那么多借口做甚。”
徐氏只好低头道:“儿媳知错了。”
“他是你儿,病了难受了心疼的也是你,我这个老婆子说多了也无用,倒是你——”老夫人把眼神落到姜舒窈身上,“我因此事罚你,你认是不认?”
姜舒窈还未开口,谢珣已准备出声为她辩解:“母亲……”
刚说了两个字,就见到徐氏不停给他使眼色。
本来老夫人也只是打算轻轻罚一下,毕竟姜舒窈确实是有责任的。但如果谢珣开口相帮,老夫人可不一定简单地罚一下就算了。
“我认罚。”姜舒窈出口道,她担忧谢曜,内心愧疚难安,“罚什么我都认。”这事确实是她疏忽了。
老夫人见她脸上担忧着急的神情不似作伪,便软了软口气:“此事因吃食而起,便把你那小厨房封个十日吧。”
蛇打七寸,这样对于姜舒窈来说确实是责罚了。
她点头:“好。”
“我明日上午会派人过去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折腾这么一下子也累了,不愿多说,“行了,你进去看阿曜吧。”
她说完后,姜舒窈便马上钻进了内间,谢珣正要跟上,被老夫人拦住。
她刚才看着谢珣与姜舒窈一同进门就觉得奇怪了,如今再看他听到责罚后脸上神情郁郁,一副难受心疼的模样,更是不愉:“我罚她,你不乐意?”
谢珣看着老夫人,那叫一个无语。
封了小厨房对姜舒窈能有什么影响,她最近晌午一直在二房用膳,去二房做饭吃就行了。
他就不一样了,他的午膳可就全部泡汤了,甚至晚膳也得同重新吃大厨房做的了。
与其说是罚姜氏,还不如说是折磨他这个儿子呢。
他郁闷地道:“娘你快回去睡吧,我先进去看啊曜了。”
留下老夫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
清晨老夫人还未派人来封厨房,姜舒窈便为谢珣做了最后一顿午膳带上。
谢珣拎着食盒到东宫,神情不愉。
他额头上的青紫淤血散去,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配着他今日十分冰冷的神情,难免让众人猜测纷纷。
到了饭点,谢珣打开食盒准备用膳。
可能因为这是最近最后一顿午膳了,姜舒窈特地为他做了好大一碗,一顿量可以抵两顿了。
想到这儿,谢珣脸上更幽怨了,使得脸上神情更冷,吓得周围一圈桌子没人坐。
蔺成一如既往地凑过来,还未来得及猜想今日会有什么惊喜吃食时,谢珣揭开了盖子,一股浓烈的酸辣香气涌了出来。
食盒里装了个大瓷碗,白色的碗壁衬着清透棕褐的汤,颜色对比极为乍眼。
瓷碗里盛着满满一碗的蕨根粉,上面撒着花生碎,葱花,鸡丝,黑乎乎的蕨根粉让切成小末的红辣椒丁格外抢眼,汤汤水水的,看着就清凉。
姜舒窈把林氏让人送来的辣椒全部处理了,又想着试验辣椒的滋味,今日特地做了酸辣蕨根粉,里面既有红辣椒丁 ,也放了些泡椒,这就让蕨根粉有一股泡椒特有的酸香,闻着就清爽醒脑。
谢珣见分量多,干脆给蔺成分了半碗。
分好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刻埋头猛吃。
蕨根粉爽滑,被凉汤浸泡后使得滑感更为明显,筷子挑着直打滑。比起米线更为清爽,不沾牙不黏腻,嫩中带着一点脆感。
汤汁清爽,不会挂在裹在蕨根粉上,使得蕨根粉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汤汤水水的口感,滑嫩的蕨根粉与不断滴落溜走的酸辣汤底完美组合在一起,吃着吃着会忍不住一口气吸溜一大口。
甫一入口,一股强烈的酸辣味瞬间溢满口腔,既有陈醋的酸,也有泡椒的酸,配上辛辣味,从舌尖到舌根都是酥酥麻麻的,酸爽得直让人口水如泉涌。
偏偏这酸辣并不浓稠厚重,而是清凉爽口的酸辣,开胃又解腻。
滑嫩爽口,鲜香酸辣,吃上一口后就停不下来了,酸辣味霸道得让人欲罢不能。
吸溜着吃了好几口后,舌尖的辣麻意渐渐爬了上来,谢珣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灌入口中。
茶是热的,那一瞬间舌尖的辣感被扩大无数倍,谢珣赶忙放下茶杯,但舌尖的辣感却迟迟不散,十分上头,辣得他额头冒汗,眼泪汪汪。
先是有一个人看到了,一个戳一个,整间屋子的人都看到了谢珣强忍着眼中泪花的模样。
额头上的青紫,上值时的郁郁……结合在一起,足以脑补出一个唏嘘的故事。
他们这样想着,把目光投到蔺成身上。
身为挚友,想必蔺成定会知道谢珣怎么了。
被众人注视着的蔺成就在此时抬起头,眼角忽然滑下一行热泪,“啪嗒”滴落在桌上。
众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凑过去你一嘴我一嘴劝慰,蔺成擦掉被辣出来的眼泪,嘶嘶地哈着气:“你们在说什么啊?”
本着不能我一个人被辣哭的心理,谢珣道:“这蕨根粉十分美味,你们要不要尝一口?”
众人一头雾水,端着小碗过来,一人分了一点品尝。
……
太子从中宫那边回来,路过东宫膳房时顺路就钻了进去,准备慰问一下官员们的饮食。
一进门,他整个人就如遭雷击。
屋内人或站或立,全部眼泪汪汪,满眼通红,甚至还有人在一边吸鼻子一边抹眼泪!
他眼前一黑,差点没吓厥过去。
政事上究竟出了什么大纰漏,能让东宫官员们一同落泪,无声哭泣成这般模样?!
第58章
正如谢珣所想的那般, 封了小厨房对姜舒窈的影响并不大。
她对周氏说自己想要借二房的小厨房做午膳,周氏哪有不应的,还起了兴趣,撑着拐杖来小厨房看热闹。
姜舒窈今日打算做刀削面。
她把盖在盆上的湿布揭开,拿出饧好的面团准备揉面。要想做一碗喷香筋道的刀削面,必须要把面揉好。
周氏还是第一次见人揉面, 支着拐杖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
揉面讲究力道和耐心,姜舒窈挽着袖子不紧不慢地揉面, 节奏均匀,动作流畅, 面团在她手下变软、变匀、变光。
明明是很枯燥无趣的事,周氏却被她十分舒缓流畅的动作吸引,渐渐看入了迷。
她伤了一只腿只能单推站着,站久了难免腿酸,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忍着酸衣在旁边站着不走,默默感叹道:“真是奇妙啊。”
姜舒窈闻言笑道:“只是揉个面团罢了。”
见面团揉得差不多了, 姜舒窈整了整面团形状,拿起一把弧形削刀,左手托住面团,右手持刀,开始削面。
她手腕灵巧地用力,一片片面叶儿从刀尖分出, 如落叶纷飞, 在空中划出白亮的弧线, 一片紧跟着一片跃入锅中。
锅中滚水翻腾,面叶儿在其间翻飞涌动,煞是好看。
周氏眼睛放光,精神抖擞,赞道:“三弟妹,没想到你刀法如此了得。”
“这叫什么刀法呀,这是刀功。”姜舒窈被逗笑了。
周氏哪管这些差别,见姜舒窈熟练地削面,刀影晃动,手法利落,看得她心头痒痒。
她忍不住开口道:“能让我试试吗?”
姜舒窈顿住动作,转头见周氏跃跃欲试,神情激动,迟疑地把刀递给她。
周氏接过削刀,一瘸一拐地站在铁锅前,将拐杖靠在腋窝,托起面团。
“小心点,莫要伤着了。”她提醒道。
周氏许久没有对外物产生过如此大的兴趣了,此时兴致勃勃,听到姜舒窈的提醒露出几分张扬的姿态,挑眉笑道:“就这刀,也能伤着我?”
她一边说,一边使了个花把式,刀在掌心飞快旋转出花,手腕一抖,转圈的刀立刻顿住,正巧握住刀柄。
姜舒窈难得见她如此鲜活的模样,被她感染了几分孩子气,举手鼓掌:“厉害。”
周氏笑得更开心了,掂量掂量面团找手感,提起削刀开始削面。
姜舒窈本来只是陪着周氏玩闹,并不认为她能立刻上手,毕竟削面讲究熟能生巧,结果周氏一落刀她就立刻傻眼了。
周氏比自己速度还要快,一刀赶一刀,白面叶连成线,嚓嚓飞落。力道均匀,出刀手稳,一般只有高明的厨师才能有这手刀功。
周氏削完面团,拍拍手:“怎么样?”
姜舒窈咽口水:“二嫂,你好厉害。”
周氏得意洋洋,眉飞色舞:“使刀可是我的绝活,当年我第一次杀蛮人的时候,用的就是把小刀——”
说到这儿,她立马顿住,忐忑地看向姜舒窈。
但姜舒窈并未像她想象中那般露出嫌恶惊愕的神情,而是眨着眼看她,无比好奇:“当初?二嫂,等我把刀削面做好,你可得好好跟我讲讲,咱们边吃边聊。”
周氏愣住,和姜舒窈澄澈的眸光对上。
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些不安自卑、慌张失措全在姜舒窈善意的眼神中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绽开一个明艳爽朗的笑,点头道:“好!”
*
刀削面的浇头多种多样,有肉炸酱、酸汤臊子、茄子肉末等等,与打卤面不同,人们更习惯用汤卤做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