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摇头,“不知道。下水村的人也不清楚。”
白崇犯了难,这一没照片,二没姓名,连个地址方向都没有,怎么找?
“饥荒那几年,死了不少人,会不会已经……”
“不会!她还活着。而且应该就在咱们阳山县附近。”
这么笃定?
对上沈煦的目光,沈煦轻笑,“白叔,我确定。”
书里,这位蔡婆子会在十年后出现,揭开了向桂莲对原身如此苛待的真相。那时,作者提过一句话,没想到,蔡婆子这些年还活着,就在临湘省,且距离阳山县不到百里。
然而这个距离却没说东西南北,因此,百里的范围就大了。阳山县相邻的几个县都有可能。一个县少的有好几个镇,多的有十几个。镇下面还有无数村落。
白崇直言:“不好找!”
沈煦当然也晓得不好找,若是放在上辈子,交通便利,网络发达,信息通畅倒还可行。如今自是十分困难。否则,只需找到蔡婆子,他哪还用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分家?
“慢慢找吧!总要试试!”
左右,分了家,也就不急这一时了。
白崇应下,“好!我去托人打听。”
正事说完,沈煦去了厨房,将红烧肉做好,陪白崇喝了两杯,又借厨房弄了两个素菜,一个肉饼汤,装上饭,带去医院给老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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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前,沈煦又去了次黑市。
这回是乔装去的。身上套了层人造皮,这玩意前世很多,尤其影视行业运用广泛,许多白切鸡身材的演员都能靠这个弄出八块腹肌来。沈煦借此让自己身材臃肿了一圈,成功变成个胖子。脸上擦了黑粉,眼角、额头、嘴角这些地方的皮肤稍微弄皱了些。
俨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完全看不出本人的面貌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手艺和道具?啧,手里拿着空间这玩意,不怕怀璧其罪吗?当然得多手准备。万一被人发现端倪,也好金蝉脱壳跑路不是?
没想到,他准备的一切,上辈子全没派上用场,这辈子全用上了。沈煦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备无患,技多不压身。
他没进巷口,走到榕树下,递上一包大前门给望风人,“兄弟,来一根?”
望风人斜了他一眼,没接,“买一毛,卖两毛。”
沈煦轻笑,“兄弟怎么称呼?”
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望风人转过脸,不搭理。
“我没恶意,就是想和兄弟交个朋友,我这有批货,想请兄弟帮个忙,介绍你老板认识一下。”
老板指的是这黑市的幕后负责人。
望风人皱眉。沈煦从身后拿出几样东西,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的米;一个铝制壶,里头装的油。量都不多,一两斤。
望风人眸光一变,他守黑市两三年了,来这做买卖的货物都得先过他的眼,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米是上等的不说,就说这油,澄澈清亮,一点渣都不带。
“这些是样品,拿来给你掌掌眼。货在别处。米有一千斤,油有两百斤,还有这个。”沈煦从怀里掏出两只手表。这是他上辈子在海城旅游时地毯上买的怀旧款。
摊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个人摆摊,日晒雨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沈煦一时心软,一口气买了十只。这玩意儿他也用不着,随手丢在空间,再没去管。
望风人浑身一震!手表!居然还是海城牌的!这玩意供销社都没货。这人什么来头,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见他上了道,沈煦说:“只要你帮我介绍你老板销了这批货,我分你一成的报酬!”
望风人初略算了算,起码也有几十块钱了。很是心动,但更为谨慎,“你怎么知道我老板干这个?”
“猜的!黑市不就干这个的?你老板托得起黑市,自然不愁门路干这个。光黑市看门这点收益,还要养活手底下的人,怎么耗得起?兄弟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张吧!”
沈煦从善如流,“行,小张兄弟,你就说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小张有些疑惑,“你这东西,放里面不愁卖。”
“是不愁卖,但麻烦!”
沈煦仔细观察过,能进黑市买东西的,都有点家底。可就是如此,消费能力也有限。而且散卖虽然赚的多点,但耗费的时间长,他还得天天来。太花时间和精力了。
小张看着手里的米,“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沈煦勾唇,没回。
小张突然反应过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做黑市的,从来不问别人货物来历,是他冒昧了。
“你真有这么多货?和这个一模一样?”
“当然一样。这是你们的地盘,我哪敢戏弄你老板?不怕被他给宰了?”
小张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行吧,我带你去!”
沈煦跟着他七弯八拐,来到一处低矮平房。
“等着!”小张丢下这两个字出了门。
沈煦没跟着去,坐了大约十来分钟,进来六个人,为首的臂上还别着红袖章。
这年头,人人害怕红袖章,看见了恨不得躲着走。他们抓抄打砸,惹上了,少不了脱一层皮。这人直接带着红袖章来见他,一来是完全不惧这层身份暴露,二来也是震慑。
沈煦眯了眯眼,神色自若。双方坐定,沈煦听小张叫他九哥,便也跟着叫九哥。
“九哥,你看这生意可做得?”
九哥倒也爽快,直说:“你开个价!”
“大米每斤一毛五,油六毛五。”
这价格沈煦是算过的。如今粮站的米是一毛一,油是五毛。一毛五和六毛五是黑市的价格。当然他的东西比黑市卖的都要好,价格自然还要高一些,按这个价,九哥有得赚,却不多。
对此,九哥蹙着眉,显然不满意。
沈煦指了指桌上的两块表,“供销社售价一百二,还不算票。货少,经常是还没摆出来,就已经被人走关系拿了。黑市更是炒到了一百五到一百八不等,一只难求。油,米,加这两只表,凑个整数,算五百。怎么样?”
九哥一愣,照沈煦说的价格,油米去掉二百八,等于两只表只要了二百二,比供销社要票的还便宜,这买卖,过了这村没这店,当即拍板:“成!什么时候交货?”
“现在就可以!没多远,就在城郊。”
几人起身,跟着沈煦走。县城外有片小树林,入林的时候,沈煦开始吹起了口哨,不知道什么曲子,调还挺好听。
约莫又走了五分钟,沈煦停下脚步:“到了。”
九哥左右看了看,除了树,就只有草,皱眉问:“货呢?”
沈煦弯下腰,伸手往树叶里一摸一扯,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们脚边这个拱起的小土堆就是粮油。沈煦不过是在上头盖了块布,布上撒了树枝树叶遮挡。
九哥:“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拿了去?”
沈煦莞尔:“他要是敢来,自会有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九哥微愣,转瞬明白,这么多货怎么会没人守?怪不得沈煦进林子时吹口哨呢!原来不是无聊唱曲,而是给人通风报信。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人,越发忌惮,本来还存着想劫一笔的心思,现在也歇了。验了货,见没问题,直接给钱。
沈煦满意收了款,同小张伸出手:“多谢兄弟了,下次请你吃酒!”
一握手,小张便感觉掌心被塞了几张纸。显然这是答应给他的报酬,不动声色攒再手心,嘴上道:“沈老板客气。”
九哥又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货,我还收!”
“成!若有机会,再合作!”
应是这么应,这样的买卖沈煦却没打算做第二回 。太打眼了。九哥这群人不是好相与的。这回是自己谨慎,事事提前想好了对策。九哥以为他有团伙,其实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这种办法用一次还行,再用就会惹人怀疑了。
与九哥等人分道扬镳,沈煦又绕了两圈,找了个地方换下伪装,这才往医院去。怀里揣着五百块,沈煦心下叹息,暗道:还是手表好。轻巧方便还值钱。
他有点后悔,怎么当初没把那一地摊全买了呢!失策啊!
第9章 009
出院的时候,向桂莲等人一个没来,倒是周明友再度赶着牛车过来接人。回到村里又帮忙搬家。
张丽芬就坐在门边,磕着瓜子假装晒太阳,眼睛骨碌碌时不时往这边瞄。瞧见他们大件小件的往外搬,忍不住拦住去路,“这棉被可是新的,去年建宅子的时候刚做的呢!”
拿意思再明显不过,棉被不能拿走。
周明友皱眉,“没被子,你让三哥他们盖什么!”
张丽芬撇嘴,“这被子厚,如今这天气也盖不了。”
“冬天总要盖的!”
“冬天再做就行!他不是都拿四百块钱了吗?够做多少床棉被了?”
周明友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将棉被一扔,“行!我去问问我爸,看他怎么说!”
抬出周大海,张丽芬瞬间怂了。
周明友冷哼,欺软怕硬。
沈煦走过来,没和张丽芬吵,只说:“二嫂还是先顾好正事吧,棉被才值几个钱,就算留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张丽芬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信守承诺去厂里办了手续,批复文件也给妈了。厂里说了,让顶替的人后天就去报道。二嫂不想知道,妈会把这个机会给谁?”
张丽芬不以为然,“自然是给我们家爱党了!当初你刚得这个工作的时候,妈就说让给爱党。何况,全家就我生了两个儿子,妈不给我们给谁?”
沈煦轻笑,“当初是当初,现在可不一定了。三年前,爱军还小,正在考高中。何况人家厂里规定了,进厂员工得年满十六岁。那会儿爱军才十五,自是用不上。如今他都十八了,够格了。而且他这高中眼见就要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呢!”
张丽芬宛如醍醐灌顶,腾一下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果然,向桂莲和周爱军都不见了人影,肯定是躲房里商量去了!想到此,她拔腿就走。
沈煦拍了拍周明友的肩膀,“行了,没事了,我们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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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芬拉着周爱党来到向桂莲房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周爱军说:“我是孩子四叔,难道会不为他们考虑。再说,我现在也没个自己的孩子,自是把光宗耀祖当自己亲生的。这工作给我和给二哥有什么区别?”
碰,门被推开。
张丽芬打断了他的话:“话可不是这么说。四弟,你现在是没自己的孩子,但以后总会有的。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这工作是给你和给爱党怎么会没区别,你要觉得没区别,那不如给爱党,也是一样!”
周爱军咬牙,怎么可能一样!他这不是说说而已吗!
周爱党瞥了他一眼,找准做决定的向桂莲,“妈,三年前你可是说了,总有一天,会让老三把工作给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事到临头给忘了啊!
何况当初四弟临考发挥不利,没能考上高中。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读个小学就不错了。他都初中毕业十五岁了,该回家挣工分了。偏他不肯,非要去县城上学。可分不够,想进去,得求关系,还得花一笔钱。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他就只这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什么。等他上了高中,一定能超过别的同学,到时候他有了文化,又在县城,等毕业了,自然能自己找份城里的工作做城里人。
四弟聪明,有出息。这话我是信的。他自己有这本事,何苦还来抢这份工作?我是没他这份聪明劲,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