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原本数落的话出口变成了关心:“别乱动,我去替你寻个大夫来。”
桑枝摇了摇头,眸子里有些许疲惫:“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我在他身上放了小蜘蛛,你若是不来,蜘蛛也会吐丝缠住重剑。”
叶景不由皱起眉,想起刚才的场面,声音沉了半分:“即使如此,你也落不到好。”
他清晰地记得那把重剑压下来时,他的虎口在刹那裂开,用来抵挡的剑身即使侥幸没有断裂,但破开的缺口,注定它再也无法出鞘。
桑枝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倒了一杯水,推到叶景的面前,弯着眼哄道:“气大伤身,景叔要不要喝口水?”
她笑起来时与她母亲很像,叶景恍惚了一瞬,但在看到蝴蝶骨上的伤口后,再次拧眉。
拿出上好的金创药放在她面前:“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谢谢景叔。”她莞尔拿过药。
半晌,见叶景依旧板着脸,便起身走到他身边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弯着眉眼解释:“褚偃这次的任务是让我引诱姜时镜在他身上种蛊,我刚才过去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任务的难度,顺便放个小蜘蛛定位他的行踪。”
她整理记忆的时候发现叶景在原身有意识起就存在了,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但十几年过去,桑枝除了知道他与母亲的关系不一般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隐秘性好到就连褚偃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忙,经常一个月也不见一次人影。
她被褚偃下蛊这件事,叶景一直很愧疚,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才致使她沦落成为别人的棋子。
比她还要讨厌褚偃。
此刻听到褚偃的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眸子里杀气凌然:“怎么,老东西不满足于现有的傀儡,主意打到姜时镜的身上去了?”
“是真忘了天魔教怎么没得不成。”
桑枝挽住他的手臂:“我想过了,以姜时镜的武力,若是这个任务真的完成,那他下一步就会争夺教主之位,让十几年前嗜血残忍的毒刹教重回武林。”
叶景愣了下,垂首看向这个许久未见的少女,她似乎变了不少,竟然学会了用以往当作摆设的脑子思考。
他语气温和了些:“所以呢。”
“这个任务不能完成。”她松开手转身又去倒了一杯水喝,“不过,武林的存亡与我无关。”
褚偃就算是想把京州打下来称帝,只要他的打手里没有她,她甚至能给他写封贺贴。
“那你千里迢迢跑来京州就为了试探姜时镜是否有这个能力助他称霸武林?”
桑枝摇了摇头,后肩上的伤口痛到有些发麻,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头朝叶景笑了下道:“景叔,换做是你,若是咸鱼教没了,你还会留着圣女吗?”
叶景怔住,似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半天也没回话。
桑枝替他作了回答:“我不想变成提线木偶。”
只要褚偃的目的没有达成,短时间内他就不会转移心思到她身上,她见过被蛊毒操控丧失神智的人,如同人型兵器,被砍断手脚也不知疼痛。
叶景眉间的褶皱没有下去过,闻言后轻叹了口气:“你不会变成兵器,我此次就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古籍上记载昆仑山脉上有一种名为冰血莲的花,约三四年会结一颗果子,那果子对蛊虫有致命的吸引力,或许能引出你体内的蛊虫。”
桑枝愣了下:“你消失了两个月,就是为了查这个?”
他倚靠在窗边,神色暗了些许:“不全是,顺手罢了。”
“玄天刀宗族内石家历代守着昆仑山脉,想要瞒过他们上山不是易事,况且古籍记载若为真实,那果子也必派人守着,我只能尽力一试,并不能保证一定得手。”
他顿了顿,抬起眼看向桑枝,眼里透着她看不懂的眸色:“既然你想护着姜时镜不死,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得到果子。”
桑枝眼里透着茫然,微歪了歪脑袋:“姜时镜?”
“嗯。”叶景点了点头,掀开了窗户一角,秋日的凉风一霎从缝隙中钻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身为刀宗继承人,他有无数种法子得到果子。”
闻言,她沉默了一会儿,景叔好像理解错了,她不关心姜时镜是死是活,只要他别变成武器就行。
况且勾引这种技能……她没学过啊。
叶景见她忽然垂下脑袋,私以为她是害羞,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引诱一个男人而已,对于魔教圣女来说易如反掌。”
“……别让我走一趟昆仑回来后发现你变成了具尸体。”
桑枝:“?”
她错愕地抬起脑袋与叶景对视。
两两相望,满是无语。
叶景走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肩后的伤口似乎已经凝固,紧绷得厉害,从原先密密麻麻的疼痛逐渐转变成了麻木。
原主是个不怕疼的人,记忆中连走火入魔死了都没有吭一声。
但桑枝不同,她在现代受到过最大的疼痛是拔智齿。
方才在叶景面前装得毫不在意,实际痛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金疮药粉撒上伤口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太奶奶来带她回家。
……
第二日,桑枝让谈弃去跑了一趟新科状元府,瞧一瞧有没有办法弄个假身份混进去,赶巧正好碰到后院婆子在张贴招粗使丫鬟的告示。
谈弃前前后后问了许多遍收不收小厮或者侍卫,将婆子烦得怒吼:“不收不收,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如去前头小倌,人家准收你,莫要在这儿碍着婆子我瞧人。”
他顿时如被踹了一脚的小狗,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往客栈走。
桑枝瞧见他时,疑惑地挑了挑眉:“呀,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硬生生憋回喉间,转口道,“怎么了?”
别说,纪宜游这口头禅真顺口。
谈弃垂着头沮丧道:“他们只收丫鬟。”
桑枝:“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话中那份若有似无的委屈突然消失不见,举起自己的手臂,缓慢道:“应该让糊糊咬死她的。”
桑枝:“啊?”
她僵硬着将视线放到谈弃的小臂上,一条通体莹白的小蛇从手腕一直盘到胳膊,细长的尾巴钻在衣袖内。
见她望过来,亲切地吐出蛇芯发出嘶嘶声。
桑枝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伸手把他卷到胳膊肘的袖子放下盖住莹白的蛇,包括那颗翘起来的头。
试图劝道:“若是让教主发现你在中原随意毒杀普通人,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谈弃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怜惜地掀开袖子,摸着糊糊的蛇头:“只带糊糊出来,已经很给教主面子了。”
桑枝:“?”
只见少年幽幽然地叹了一口气,失望道:“弟子没完成圣女交代的任务。”
桑枝看了他一会儿,后退到软塌边坦然地坐下,眼睫半垂遮住了眸内的光:“你方才说,他们只招丫鬟?”
“嗯。”他应声后,屋内一瞬安静了下来,良久的沉默让谈弃想到了一个离谱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姜时镜重剑上的布条掉得有多顺滑,打完架重新缠就有多狼狈。
第3章 白日失踪03
◎“你说的是姜公子吧。”◎
亮着眼睛道:“弟子可以男扮女装成丫鬟混进去,这样圣女就不用为难了。”
桑枝:“…………”
想法很好,下次不许想。
她抬起眼看向谈弃:“这几日,你尽早将京州的布局打探清楚,将地貌图给我,至于状元府我会假扮丫鬟进去。”
谈弃惊道:“圣女乃金枝玉叶之身,岂能当丫鬟,还是让弟子……”
“任务完不成,我和你都得受罚,你想被关禁闭室?”桑枝打断了他的话。
谈弃顿时闭上了嘴,蔫着脑袋,不甘不愿道:“弟子领命。”
一个时辰后,桑枝伪装成身世凄惨的卖花女顺利跟着新科状元府的管事嬷嬷进了后院,分配成了三等的粗使丫鬟。
负责打理后院内种植的花花草草。
嬷嬷带她们一众丫鬟进府前,反复交代了许多遍绝不能生出攀富贵的心思,一旦被发现有伤风败俗的行为,立即杖责二十大板。
不死也残。
桑枝入府后,表现得尤为乖巧,以至于嬷嬷非常满意,只不过原本艳丽绝色的容颜即使用厚重的脂粉掩盖,也在一众丫鬟堆里显得异常突出。
甚至有点鹤立鸡群,毕竟每天都往自己脸上涂抹厚重脂粉的丫鬟只她一个。
时间长了,嬷嬷便担心她会生出二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做事,认清自己的地位。
桑枝连着好几日被警告,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一次保证:“嬷嬷放心,桑桑一定谨遵您的话,也绝不靠近主子半步。”
管事嬷嬷像是没听见,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若实在想着攀一攀,也得耐心些,等相府那位过来了,会有你们机会的。”
桑枝:“?”
合着她这几天的诚恳保证都喂了狗了。
“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嬷嬷多虑了。”
管事嬷嬷分外贴心:“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切记别做出那些下三滥的事,不然神仙来了都保不住你。”
桑枝:“…………”
这个嬷嬷好像听不太懂人话,讲得她嘴巴都干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她将后院内所有花草全部修剪一遍后,管事嬷嬷才彻底放过她。
桑枝把剪刀放到一旁的竹篮里,直起腰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进府到现在也有五日了,当初一同进府的一共十二个三等丫鬟。
其中也有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算得上小家碧玉的姑娘。
嬷嬷怎么就只盯着她一个祸害。
夜幕降临,半弦月影影绰绰地悬在枝头,散着层朦胧的微光。
作为打理花草的三等丫鬟,桑枝并不需要守夜,用完晚膳后,便能宿在屋内休息。
三等丫鬟的屋子是四人一间,加上她目前一共住了三个人。
但其中一个名为牙儿的丫鬟需要去前院值夜,另一个则叫木果,在厨房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