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确保自己活着,毕竟死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回家,她赌不起。
她拧眉凝思了片刻,问道:“教主还有多久出关?”
“若按以往来算,少则半月,多则两月。”
闻言,桑枝拿过榻上装着解药的精致小罐,握在手内把玩,心中暗暗地筹算时间。
据她所知圣女并不能无理由随意离教,除非有特殊任务,但这种任务一般都是教主直接下达,她和褚偃的地位属同级,若不是有蛊毒存在,褚偃没有资格命令她做任何事。
她出教的事,绝不能被教主知道。
“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去京州。”
弟子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上行了个礼:“弟子领命。”
……
隔日。
桑枝坐在马车内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疯狂打哈欠,她熬了个大夜,才把原主大脑内混乱的记忆梳理清楚,凭空多了十七年的陌生记忆,让她后脑勺至今还嗡嗡作痛。
她困倦地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正在驾车赶路的弟子。
是昨天那人。
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愣了下:“回圣女的话,谈弃。”
“哦。”
没听过。
桑枝看着快速从自己眼里掠过的风景,蜀地的树木都生得巨大无比,盘根错节的枝干互相交错遮盖了天空,从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微乎其微。
藻类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肆意生长,成为毒虫最好的栖息地。
“风大,请圣女回车内休息,莫要伤了圣体。”
桑枝偏头看了谈弃一眼,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少年因紧张抿起的唇,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即便被吹出迎风泪,也依旧保持着奇怪的淡漠。
“你在紧张什么?”她坏心眼地挪了半分过去。
只见少年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控制着嗓音回道:“回圣女的话,弟子没有紧张。”
桑枝盯了他片刻,扯唇轻笑了声,随后放下车帘进了厢内。
褚偃派来看着她的小尾巴,竟是个纯情的苗疆少年,真有趣。
咸鱼教虽说已被魔教除名,但教中弟子修炼的依旧是蛊毒秘术,并不被中原认可,来入教的,大多都是巴蜀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自幼就与毒虫打交道的孩子。
谈弃就是其中之一。
离开蜀地后,马车又走了九天才进入京州地界,桑枝不得已还是服下了那抹解药,掰着手指算自己还有几天毒发。
城内街道两侧的叫卖声笼络不觉,来往行人居多,导致马车走得极慢,桑枝掀开车帘一角,瞧了一眼热闹的集市。
三四成群的妇人边走边闲谈,摊位上的小贩孜孜不倦地笼络着客人,这幅场景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车门口掀开车帘,看向憔悴了不少的谈弃。
“先找家客栈休息,任务的事不着急。”
接连几日赶路,少年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冒出不少胡茬,仿佛老了十来岁。
他有气无力地应声:“是。”
他们带的银子不多,赶路光是吃食上就用了大半,傍晚前谈弃找到了一家相对实惠的客栈,暂定五天的住宿。
桑枝提着行李上楼前看到他蹲在角落可怜巴巴地数着仅剩的碎银,模样像极了她宿舍楼下那只小玳瑁。
“谈弃。”她喊了一声。
少年刹那站起身,脸上的可怜模样以同样的速度换上了以往的严肃。
大步走过来行了一个教中礼,垂着眼恭敬道:“圣女请吩咐。”
桑枝站在台阶上只高了他一个脑袋,她看着谈弃马尾上垂挂着晃动的银铃,轻弯了下眼尾,语气柔和了些:“我需要一份京州地貌图纸,你得闲了帮我找找。”
谈弃头垂得更低了:“弟子现在就去。”
“不急这一时,今晚睡个觉好好休息。”话落,她取下腰间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放在他手上,哄骗道,“这是褚偃给的路费,你去把它当了,添作日后的伙食。”
谈弃呆了一下,猛地抬起脑袋,黑瞳中还有未消失的诧异:“左长老……”他犹豫了很久,“不是教内有名的铁公鸡吗?”
桑枝:“…………”
她不想知道这种奇怪的八卦。
沐浴更衣后,桑枝坐在梳妆台面前,用面巾一点点将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铜镜内的少女和现代的自己如出一辙,就连左边长歪了的虎牙也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只有肤色。
没有被军训摧残过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白到几乎透明。
抽血应该比那些剃了毛还找不到血管的动物容易很多倍。
她朝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浅笑,虎牙尖轻抵下唇,有一瞬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现代,是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大三学生,而不是平时连笑都不能笑得清冷圣女。
发尾干得实在太慢,她失去耐心将头发拢起来盘成了丸子头,换上夜行衣从窗户翻了出去,用轻功快速地越过一座座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南新科状元府。
夜色浓稠如墨,半弦月被乌云隐隐遮挡一角,银色的月光如同蝉翼铺下,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透着光晕。
寂静无声的游廊内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桑枝环顾了一圈陌生的别院,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姜时镜住在东边主屋里。
但奇怪的是整个院子除了庭灯外,没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的。
古人都睡那么早的吗?
她抿着唇,悄眯眯地绕到窗户边,而后掀开了一道口子,将早就准备好的迷烟吹进去,又蹲了半刻,才试探性朝里面扔了一颗小石子。
见里面毫无动静,她站起身刚打算翻窗进去,身后神不知鬼不觉一道低沉的男声乍然响起。
“想死吗。”
带着浓重的杀气,如平地炸起惊雷。
“卧槽。”桑枝下意识爆出国粹,原本抬起翻窗的腿条件反射的后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握住腰间的匕首冲着身后人就去。
银光破开空气,直指喉咙。
只见那人后退两步一个后翻拉开了距离,足尖轻巧地立于庭灯之上,如地狱来的使者。
第2章 白日失踪02
◎“引诱一个男人。”◎
院内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焦黄的落叶携着尘土纷飞而起。
桑枝握着匕首的手逐渐收紧,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是身体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以至于等大脑彻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刀已经收不回来了。
庭灯上的红衣少年比她想得还要年轻,一袭红衣腰间是金线勾勒出的双鱼,悬着白玉流穗禁步,如墨的青丝用红色的发带系成马尾,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含着冰霜。
虽说早就见过画像,但此时桑枝仍旧想感叹一声,不愧是继承了男女主优点的正道之光,长得比她还像魔教人!
这是正道之光该有的长相吗?
眼见着姜时镜解开了背后用布条层层缠绕的重剑,一圈圈的白色布条掉落后,露出了玄色的剑身,在月光与烛火中泛着橘色的流光。
重剑出鞘,必有血光。
桑枝默默地往右边撤了两步,打算等姜时镜冲上来取她狗命的时候,原路逃跑。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再说她一玩控蛊的跟近战天花板打,多冒昧啊。
姜时镜像是看穿了她的目的,唇角轻扯了下,足下用力身形跃起,还未等桑枝反应过来,手上的重剑迎面砸下。
桑枝猝不及防就地滚向了院子中心,手中的匕首调转方向做出防护的动作,同时还抽空瞄了一眼被重剑砸得四分五裂的砖石。
嗬,她刚才但凡慢一秒,席都得开了。
原身近战武功一般,她又没有时间操控毒物,只能用匕首像鱼儿一样钻来躲去。
姜时镜挥动重剑时的剑气如同飓风,次次往桑枝身上冲撞。
风力的压迫使得她动作越来越慢,躲闪不及后肩被剑气破开了一道口子。
血珠密密麻麻地钻出,将蝴蝶骨上的蛊蛇印染得血红。
不到五招,宛如泰山的重剑就朝她脑袋砸了下来。
她下意识用匕首抵住,“当”的一声,匕首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一抹银光乍然横在她面前,架住了不断压下几乎要触碰到她脑袋的重剑。
“桑……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桑枝生怕长剑也断裂成两半,轻声回了句,“没事。”
利落地滚向侧面,摸出随身携带的骨笛,放在唇边,晦涩难懂的笛声响起,一只有半人高的巨大蟾蜍从池塘里爬了出来。
迈着四条腿快速地爬到她身边,做出护主的姿态。
姜时镜在看见蟾蜍的时候愣了下,提着重剑往后撤了几步,拉开与黑衣人的距离,三个人莫名地形成了三角站线。
他将手随意地搭在剑柄上,桃花眼内满是凉意,语气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蜀地来的。”
桑枝并不想与他说话,后肩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直皱眉。
拍了拍身旁蟾蜍的巨大脑袋,小声嘱咐道:“拦住他。”
蟾蜍吐着舌头不知所措地吃了好几个蚊子,听闻桑枝的话,乖巧地往前爬了几步挡在她的面前。
来相救的黑衣人见此,运用轻功抓起桑枝就跑。
留下姜时镜与蟾蜍面面相觑。
姜时镜本就没想继续缠斗,此时站着不动目视人消失在夜色中。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蛊蛇印,有意思。”
蟾蜍见主人消失不见后,傻愣愣地又钻回了池塘里,寻着气味一路爬回离桑枝最近的地方。
桑枝像小鸡仔一样被一路提溜回客栈,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此时正哼哼唧唧地小声抱怨:“景叔,对待姑娘家要温柔一点。”
被叫景叔的男人站在窗口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人追踪才关上窗户,回头就看见少女慢吞吞地爬上凳子,背后蝴蝶骨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