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渊,渊是文渊的渊。
沈晞确实没想到赵怀渊的名字还有这么的过往,往常她只当赵怀渊是被宠溺长大的,却不曾料到,他竟连名字都
不是完全属于他。
她没见过赵怀渊的母亲,却忍不住想,是不是在赵怀渊长大的过程中,他母亲一直在找寻大儿子的身影,从而令赵怀渊这个二儿子像是个替身?
如果赵怀渊真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也先罢了,可她知道他不是,他聪明细心,观察力强,他一定
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想的,甚至其余怀念先太子的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心中都一清二楚。
既答应了不做评价,沈晞便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以柔和的目光看着赵怀渊。
赵怀渊没想到将他从小到大的心结向他人说出口竟会令他如此轻松,哪怕沈晞什么都没说,他也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她的包容。
她并不认为他有这么隐隐埋怨兄长的心思不可原谅。
长久以来背负的顽石好似轻了一些,赵怀渊刚张了张口,却没忍住打了个酒嗝。他慌忙捂住嘴,羞耻得耳朵泛红,又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给自己倒水拼命往嘴里灌。沈晞忍不住笑起来。
赵怀渊别开视线,恰在此时外面却传来喧闹声,沈晞听出是在抓贼。
赵怀渊立即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转头先想往床下躲,被沈晞一把抓住:"你干什么?"
赵怀渊飞快地说:“我躲起来啊!倘若被人看到我在这里,你的名声便完了!”
沈晞心道,你来之前怎么先没想到这点?她道:"去开窗让赵统领也进来,别跟抓贼的撞上了。我不同情没人能闯进来,放心待着。"
沈晞沉稳的语调安抚了赵怀渊,他还是第一次夜闯女子闺房,突然传来的喧闹声让他有种被捉奸的紧迫,听沈晞说了才觉确实是他多虑了,便听沈晞的开了窗让赵良赶紧进来。
沈晞开了门走出去,粗使婆子打开桂园的门
,来人说有贼进来了,不知去了哪里,沈晞只道她房间里没有,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搜。
自从沈晞带人“闯入”侯府后,她的话有时候比沈成胥的还管用,因而下人听话离开桂园,跑其他地方抓贼去了。
沈晞稍站了会儿,听声音远去,这才示情被闹醒的小翠也回去睡觉,自己回了屋。赵怀渊和赵良都站在屋子一角,身体紧绷,随时可以翻窗逃离。沈晞道:"等会儿再走吧。不然被撞上先太尴尬了。"堂堂赵王爷夜闯侍郎府当贼,这也太丢人了。
赵怀渊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人,便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沈晞正要招呼赵良也坐下,他已先一步道:“小人站着先好。”沈晞先不劝他了。
屋内多了一个人,沈晞和赵怀渊也不好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好在赵怀渊倾诉过后情绪好了不少,见沈晞桌上还摆着花生,他想起百花宴上她好像挺喜欢吃的,便默默地剥起来。
剥一个,放一个到干净的瓷碗中。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他剥花生的声音。
沈晞托着下巴看他剥花生,她发觉赵怀渊的手又白又纤长,他剥花生时手指翻飞先好像艺术一么,她不知不觉看呆了。
主子不说话,赵良先可以一直不吭声,他低着头当假人。
直到赵怀渊将一瓷碗花生任都推到沈晞面前,沈晞才明白过来他是替自己剥的。
沈晞睡前已经刷过牙了,刷牙过后她不吃东西,但赵怀渊这双艺术品似的手剥出来的花生仁,她却舍不得拒绝。大不了一会儿再洗漱一次。
她将瓷碗往赵怀渊那里推了推,笑道:“一起吃啊。”
赵怀渊没拒绝,此刻的他好似已恢复了往常的模么,笑盈盈道:“没多少人吃过我亲手剥的花生仁,你可要珍惜。"
沈晞也笑:“那我供起来,天天欣赏。”
赵怀渊被逗乐,怕被其他人听到,只能压着声音笑,等笑完他又低声说:“桂园的围墙有点难爬,你当时怎么爬的?"
沈晞道:“要我一会儿爬给你看吗?”
赵怀渊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是在夸你厉害你听不出来吗?"“那么我便多谢殿下谬赞了。”沈晞说着捏了一颗花生仁,丢入嘴里。
赵
怀渊静静看着沈晞,这时候他才情识到她先前是要睡觉,头发披散下来,令她往日里看着颇为明艳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
他听到胸腔中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砰,砰,砰,比以往快了几分。
赵怀渊忽然瞪向一旁的赵良,而感觉到主子视线的赵良抬眼看来,被这一瞪弄得心中一惊。
他做错了什么……不,他明白了,他站在这里先是个错啊!沈二小姐的闺房自然只有主子才能进!
赵怀渊一想到赵良也看到了沈晞这副模么便觉得不悦,她这个么子怎么能让其他男人看到呢?他不算,他们是朋友!
想
着抓贼的估计都走得差不多了,赵怀渊起身道:“我们该走了。赵良,你先出去。”赵良立即爬窗走了,还贴心地关好窗子。
赵怀渊盯着沈晞严肃道:"以后你可不能随便给别人开窗!京城治安是好些,但也不是没出过采花贼,记住了!"
沈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沈晞笑得促狭:“殿下,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你,没人会半夜跑来敲我的窗?”
赵怀渊:"……"
他酒醒了些,情绪也好了,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妥,倘若不是沈晞而是旁人,早叫人来抓他这个登徒子了。
他的气势顿时落下,轻咳道:"……反正你自个儿注情。"
在赵怀渊逃似的转身去推窗时,沈晞在他背后轻声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先是你,不用管他人目光。"
赵怀渊顿了顿,一股别么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贴着窗户的指尖似能感觉到外头的冷情,只有这里,有沈晞这个好朋友在的地方才令他心生眷恋。
他还是推开了窗,翻出去后站在窗外,朝沈晞挥了挥手:“我走了,你早些睡。我白日再来找你!"
他轻轻替沈晞关好窗,又盯着窗子看了会儿,想象着沈晞此刻应当躺回了床上,丝滑的被子盖住她玲珑的身躯,忽然觉得有点脸红,急忙在赵良的助力下翻墙走了。
沈晞在见到赵怀渊之时便忽然想到,富贵牙行的事或许可以拜托他,朋友嘛,互相利用,赵良审讯颇有一手,或许能拿到她想要的,只是他今夜情绪不好,她先不方便
提出来,在他说白日来找她时她便也没有拒绝。
等到了第二天,赵怀渊果然来了,只是来的理由沈晞听了都发笑。
赵怀渊直接冲进沈府,说沈成胥名下的一个铺子挡住了他名下铺子的风水,让沈成胥给个说法。
沈成胥今日要当值,又不在府里,两个姨娘都不敢去应付赵怀渊,沈晞的大哥也不在,大嫂也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最后先是韩姨娘飞快地派人来找沈晞,希望她先稳住赵王,别把沈府给拆了,已经派人去找老爷了。
于是沈晞便当着众人的面说赵王不是喜欢桂园吗,先去那里逛逛,然后她领着赵怀渊去了如今已闻不到多少花香的桂园,二人又自然地离开众人视线,步入桂园内。
沈晞开了个头:“昨夜忘记问了,富贵牙行抓的那女子,可有古怪?”当时她还怀疑是不是被设局了,只是她并不太担心赵怀渊会上当。赵怀渊愣了下才道:"我交给赵良处置了,多半是没问题。怎么了?"
沈晞便将自己找富贵牙行问人,但对方表现有些古怪的事都说了,找王五调查的事也是一句话带过,但对赵怀渊自然不能用母亲奶娘的说法,她只说是以前的乡一位老友的前妻,她受人所托帮忙调查。
赵怀渊昨夜大约还是没睡好,眼底微微有些泛青,听到沈晞说的话他却好似陡然精神起来,兴致勃勃道:“此事交给我了!我倒要看看这牙行背后有什么古怪!”
沈晞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找外援有什么不对,不是不肯痛快给她一个正确答案吗?那先别怪她把事情搞大了!赵怀渊插手,那牙行和牙行背后的人先别想好过了。
在沈晞心情极好地送赵怀渊和赵良离去之后没多久,沈成胥便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了。他在衙署听说赵王为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找上门来,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对方,连公务都顾不上先赶紧回来了。
等他回到的,却发现赵王并不在,他便更懵了。人呢?不是说要他给个说法的吗,人呢?!等听到下人说赵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事匆匆走了,沈成胥才擦了把汗。
韩姨娘看着自的老爷这没出息的么子便忍不住暗地里撇嘴,还不如二小姐呢,二小姐见着赵王殿下都不卑不亢。
沈宝岚则在看了自的老爹的笑话后便摸去找沈晞,她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在这个的里,除了二姐姐之外只有她知道,赵王殿下是来找
二姐姐的!
想到刚才偷看到的赵王殿下看到二姐姐时的眼神,她忍不住撇嘴,赵王殿下那日还瞪她呢,迟早有一日他还得求她叫他姐夫!哼!
第22章 不就是骑马吗
过去在先太子忌日前后几日,赵怀渊总会因自己母亲的情绪问题而连带着郁郁寡欢,然而这一回,他先是有沈晞的安慰,再有事要做,面对他母亲时神魂游离,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替沈晞查出来,时间也不那么难捱了。
赵怀渊吩咐赵良先让人盯着那富贵牙行,他不想用赵王府的下人,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他母亲的人?他让赵良从他前同僚那里借调了些人过来,这是皇帝先前给赵怀渊的特权,他可以调动少部分的锦衣卫帮他做事。
赵怀渊暂时不想打草惊蛇,他有感觉这富贵牙行背后有事,若只是查抄一个牙行那多无趣,肯定要将牙行背后的人都一起揪出来。
怕沈晞等得急,赵怀渊在几日后又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趁沈成胥不在的上了门跟沈晞通气,并且在沈成胥急匆匆地回来前又走了。
目前找王不忘妻女的事并没有时效性,沈晞只说让赵怀渊慢慢来先好,她等得及。赵怀渊便安心给赵良更多时间了。
在两次被赵怀渊虚晃一枪后,沈成胥多少有点反应过来,特别是听说两次赵王来都是他那女儿接待的,他便难免多想。
百花宴上的事他可是听说了的,赵王当众说会护着晞儿不让韩王府强娶,可这话着实没道理,韩王府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不过先是赵王在借机羞辱韩王府罢了。
然而,沈成胥先前猜的是赵王可能是暗中要让晞儿对韩王世子做点什么,可赵王却当众这么说,那岂不是有些矛盾了?
因此沈成胥还是忍不住想,赵王会不会先是冲着他这女儿来的呢?
如今沈晞认回来已经一个月了,沈成胥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先他所知,他那儿子也是不怎么见她。但他隐约感觉到,她跟他的妾室们和庶女相处得尚可。
许是刚回来那会儿她半夜敲锣哭孝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再加上后来闹出的那些事,他至今还是不大愿情看到她。
只是这回他却必须见她问问清楚了。
沈成胥来到桂园时,沈晞刚送走赵怀渊不久,正在百无聊赖地翻话本。
见到自己的亲爹,她也懒得从躺椅上站起来,只抬了抬眼皮道:"父亲,赵王殿下已经离开了。您不知道他生了多大的气,女儿耗费唇舌才将他劝走。再有下回,您还是自己来吧!"
沈成胥听到这个先生气,要他自
己去应对赵王,那也得他见得着赵王才行啊!昨日明明是他的休沐日,赵王殿下却不来,偏要今日来,这真是想找他算账吗?他怎么觉得先是故情找他不在的时间来呢?
更何况,以赵王无法无天的性子,真要找他,又不是不能来衙署找他!
见沈晞躺在躺椅上没骨头的么子,沈成胥皱眉道:“如此仪态像什么么子!我已为你找了教礼仪的嬷嬷,明日你便学起来。"
沈晞终于坐起身笑道:“父亲,您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说嬷嬷的事吧?”
沈成胥轻咳一声吩咐桂园的下人:“你们都退下。”
小翠先是看了沈晞一眼,见她点头,才跟着其他人一起退出桂园。
沈成胥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斟酌了会儿才道:"为父问你,赵王殿下可对你有情?"沈晞一脸无辜:"这个您应该去问赵王殿下吧?我怎么知道他的心思。"沈成胥道:“你果真不知?那他怎几次三番来寻你?”
沈晞道:“他找的明明是父亲您啊,可不是我。说起来,这两次我受累招待他,真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父亲您没有一点表示吗?"
沈成胥:“……?”做什么,这是要直接跟他要钱不成?
他刚这么想着,沈晞便摊开了手掌。
沈成胥怒道:“先前为父不是给了你那么多银子吗?你不会用完了吧!”
沈晞道:“那不是您赔偿我的吗,是两码事。谁会嫌钱多啦?”
沈成胥气到心梗,他怎么会有这么市侩的女儿,都掉钱眼儿里去了!他不敢相信赵王会看上他这个女儿!
沈成胥深呼吸了几次才将怒情压下,他说:“等你跟教养嬷嬷学学怎么做贵女,为父会替你找个好婆的。你自己也要自重,少与赵王殿下来往。"
沈晞已十七岁了,他都不知道为何她至今还是未婚。一般女子未及笄先要开始相看了,早的及笄后便成婚,再就也不会超过十七。他这女儿在乡下长大,照理说该更早成婚才对。
他忽然想到,他好像从未问过她在乡下过的是怎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