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句话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然后逐渐形成了一个网,将他的神智都网住,逐渐转变成真实。
“我不……爱她,她爱……你。”断断续续的话从褚息和的嘴里强行冒出来,混合着血泪一起。
褚息和嘴角的笑意落下去了,像是气若游丝般苟活的人,不断发出这样的语调。
这副可怜的模样,并没有引起立在上方的玉冠美青年任何的怜悯。
他慈悲着面,冷漠着目,观着他的痛苦挣扎。
空旷的地牢满是这句话,或肯定,或疑惑。
奉时雪观望少顷,缓缓站直了身,然后往外面走去。
他没有拿走那一盏灯,虽然那盏灯是从褚月见那里拿过来的,他还是将灯留下了。
隐入黑暗中,奉时雪的脚步蹒跚几步,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撑在斑驳的墙上,停顿了半响才再次抬起脚步往外面走。
他又用了,也不知这次何时能被反噬,但他太想留下褚月见了,一刻都没有办法接受她离开。
这般的情绪强烈得,他想要立刻马上回去,然后将褚月见留在身体里,唯有这样她说不定就不会离开了。
月色自云层中露出出来,照在了地牢口。
从里面缓缓走出面色惨白的人,暮色沉沉的眼眸死死盯着地面,神情空洞得恍若木偶般。
他月华般的雪袍上沾了些斑驳血迹,抬手轻轻擦去,神情漠然得半分不在意,僵着脚步往前面走去。
方才吐血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从未有人知晓的往事。
刚来公主殿见她那时,其实并非是第一次相见,那是他费尽心思,不惜违背天命也要弄出来的重逢。
无人知晓他曾活过一世,那须臾而过的一世,其实和如今的经历相差不大,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上一世他是褚月见的禁.脔,这一世却不是的差距而已。
说来可笑,祭师族倒下之后,因为这张脸,所以他成为了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
然后……天性骄纵,喜好奢靡的殿下将他视若草芥一样,当畜生豢养着。
他本来是没有眉骨上的这一颗痣的,因为她喜欢,所以被强行点上。
被拴上的铁链,与狗同住,代表耻辱的烙印,被点上的红痣,以及被强行带上入珠讨好她……
待她到厌倦了,便说他跌落在泥里‘脏’,转而奔向旁人的怀里,最后带着欣赏冷眼观他露出恨意。
她桩桩件件皆是非人能行之事。
所以他怀着一腔恨意,忍辱负重一步步往上爬,推翻褚氏坐到最高的位置。
可等他想要将被施加的那些痛楚,都还给褚月见的时候,她却死了。
一腔的恨意像是截然而止了,找不到宣泄的地方,逐渐形成一个结如何都解不开。
茫然,空洞,还有不可置信。
等到她死后,他才看见那名为系统的东西,自己经历过的荒唐事,桩桩件件都摆在上面。
而她荒唐的死于自己不曾给予一丝好感。
他清晰看见上面展示的所有数值全都拉满了,唯有好感反向而行之。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迟迟不醒,所以他被困在梦魇中了。
他最初不肯信这个东西,也不肯信她就这样荒唐的死了,固执以为是她为了逃避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做出来的东西。
她想要骗他。
她在诈死。
所以一旦他将尸体丢出去了,她就会活过来。
所以他将‘诈死’后的褚月见留下来,彻夜不眠地守着,要等她睁眼看的是自己,也想看见她眼中的惧意。
正因为日夜观着上面的系统,才渐渐明白了,褚月见真的死了。
负于一百的好感她会死,反之她就能回去。
她真的死了。
死得有些可笑,太可笑了。
确定她真的死了,连尸体都开始腐烂了,他才将人放开了,身上满是沾着令人恶心的尸臭,却觉得一点也不恶心。
第一次在他的眼中浮现了明显的茫然。
她怎么能死得这样可笑。
所以他动用了禁术扭转了轮回,改她的记忆,将她找了回来,想要那些还没有来及还回来的都还给她。
最初开始再见到褚月见的时候,他是想要杀她的,想要让她痛苦地死去。
可不知何时,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
奉时雪低头看着的指尖,上面挂着的血渍,眼中愈渐清明。
哦,是从收回最初给陈衍让的东西开始。
他开始想要独占褚月见,要她爱自己。
不管他如何不想承认,自己或许是真的疯了,固执认为褚月见必须要爱他,要与他建立在平等上面爱他。
所以方才在来找褚息和之前,他再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自爱自己。
可是,这是假啊。
作者有话说:
一周目我详细写了过程,在番外~(雪雪单独的那个番外女宝很恶劣)
ps.一周目番外中,因为最开始系统是没有限制女主行为和ooc的 ,所以她一路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将雪雪从都虐疯了,后来女宝还馋雪雪,天天逼着他和自己酱晾,好几次到关键时刻受不了就跑了(所以造就了雪雪是个敏感体),所以重来二周目时系统就加了一项,主要就是控制她不要她做得太过分了。
第69章 她在想他。
明月高挂, 华光凄凉。
立于地牢门口的人,惨白的面色比天边的月色还要凄冷。
他靠在斑驳的墙面上半阖上眼,浑身泛起寒意, 呼吸逐渐急促着。
那些记忆纷沓而来, 让他险些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魇, 等了好半响后才缓了过来。
奉时雪抬眸,直勾勾地仰望天边不可多得的月色,隐蔽的贪欲好似有瘾般诱骗着他。
既然如今都与之前不同了,是否……她也能不同?
此刻他像是被引诱的圣人,冷静着面容,却眸含婪色,痴迷地一步步往下走。
他不知结果, 不知未来, 但想试试。
一路披着月色走回去,等回去之后,奉时雪看见还安静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才渐渐有了温度。
他立在原地凝望了半响,眼中才闪过清明,并不是虚假的梦魇,是真实存在的。
他缓缓走上前去, 轻轻地坐在床沿上,低头凝望着她的睡颜, 眼中闪过隐约的纠结之色。
他可以再次修改她的记忆, 但是那始终都不是真的,不想要假的。
不管是种下的情蛊, 还是不断控制让她爱自己, 都是假的而已, 根本就无法填平他日渐变得贪婪的心。
就如同那时被关在囚笼中一样,从最开始的期盼到想占有。
奉时雪抬手拂过她的脸,手还带着颤抖。
他想褚月见真的爱他,发自内心的爱,而不是这些虚假的。
她似乎有些察觉到了,所以缓缓睁开了眼,但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只看见泛着潋滟华光的眼眸便满是爱意。
假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褚月见耳边似萦绕着一句话,原本那带着磅礴的爱意忽然就消散了,神情逐渐变得松懈,她再次睡了过去。
待到人睡过去之后,奉时雪才惨白着脸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求饶,声如蚊蚋。
“这次……全我贪欲好吗?”
*
新上任的小皇帝不知从那里得到的消息,认为褚月见是奉时雪留在宫中可以任人磋磨的。
有一日心血来潮,他想要过来掌掌眼,看看传闻中的祸水长什么样。
结果还没有走近便被殿门的禁卫拦住了。
小皇帝涨红了脸,看着门口面无表情一身寒意的人,满脸都是不忿之色。
他自打当了帝王之后,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无礼对过他。
他私心觉得就算是奉时雪,也是对他礼让三分的,所以面对着眼前的禁卫怒意染上了眉眼。
他扭头对着身旁的人怒骂半响,却都还是不敢对这些人出手。
因为出手的话,指不定会被奉时雪认为是对他的挑衅。小皇帝无不郁闷地想着。
他出身于市井,所以骂人的话都是极其的粗俗,连带着阁楼上褚月见都听见了。
她懒洋洋地倚在窗前,一身明艳的绯红衣裙,领口带着一圈纯白的绒毛衬得脸色纯白无暇。
原来这个就是奉时雪给找的新褚帝啊,还不如让褚息和继续呢,一看又是一个废物。
不过废物挺好的,至少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废黜掉,只要拥簇的人多,他自己起圣坐金殿,确实比直接谋反要好得多。
褚月见冷眼打量着下面吵闹不止的人。
小皇帝低声辱骂了身旁的人好半响,这才察觉到有视线在自己的身上,顺着视线看过上去,便看见了立在阁楼扇形窗户的美人。
美人明艳娇媚,手中抱着雪白乖巧的松狮犬,当察觉到自己的主人被注视了,它还凶狠地汪汪直叫。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歹毒的蛇蝎公主啊。
果然是美人颜,蛇蝎心。
褚月见并没有和下方的人对视多久,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回去了。
回到屋里后,褚月见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百般无聊地手中拿着逗猫的东西来逗着松狮犬。
小家伙很会讨得主人的欢喜,哪怕是逗猫的东西,它都玩儿得很高兴。
逗着便觉得有些累了,松开手任由着松狮犬将玩乐的东西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