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不在意地摆摆手,表情阴郁,“我自己。”
“什么!”
张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乌虽说身形高大,但怎么看都不超过十四吧,“你,你已成婚了?”
“未曾。”
项羽的表情阴郁了一秒,但很快又无所谓起来,“我反正不想娶。大雁是绝不会送给不心悦的人。不说这个,想想有何能送心悦之人。”
何先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和“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包之。”①”
项羽摇头:“这些我都送过,她都不要。
”
“玉佩,木瓜,花?”
张婴歪了歪脑袋。
项羽摇头:“诗经上称赞过的,能送的我都送了,但她始终没有展颜。”
何想了想,又道:“她可有喜爱之物?”
项羽仔细思索了一会,道:“好似没有。似乎喜爱吃炊饼,要不我送她踏锥、石磨?”
何听到石磨两字时,下意识地瞥了项羽一眼,若有所思。
张婴差点一个踉跄从项羽的手臂上摔下来。
绝了朋友!
小姑娘喜欢炊饼,你就送个厨房用品让她自力更生?
你就算不送亲自做的炊饼,好歹也买一些送过去吧。
“你若送石磨,倒也不是不行。”
何忽然缓缓开口,只静静地看着项羽,仿佛察觉到什么一样提点道,“若你不担忧的话。”
张婴瞳孔地震,内心呐喊:什么?送石磨居然会得到认可?秦朝男人都是钢铁直男吗?
项羽却手指一颤。
他听明白何的暗示,石磨是只有大贵族后厨才有的东西,若是突然出现在寻常黔首家,以咸阳如今严峻的形式,绝对会引起麻烦。
“嗯……”
项羽避开何的视线,抱起张婴向前走了两步,道,“那再想想其他吧。她也说过,喜欢孔武有力之人,但若要我送个强壮的仆从过去,我又不……嗯?”
项羽脚步一顿,扶住坐在他手臂上几乎要摔下去的张婴,无奈道:“你怎坐都坐不直,老要摔?”
张婴幽怨地扭头看向乌,大哥,你以为我想摔?还不是你的脑回路太奇葩了。
那少女说喜欢孔武有力的人,你展示孔武有力不就完事,你居然会想到送一个孔武有力的仆人,这要放在21世纪,你岂不是铁绿帽子王在世?
“那你不如展现武勇。”
杵在后侧的何也跟着开口,脸上还带着一点揶揄,“她这般与你说,想必是不讨厌你。”
“那是自然。谁能厌恶我。”
项羽自信地笑了一下,又开始皱眉低声琢磨,“展现武勇?莫不是在她面前耍枪法?还是再把她阿兄揍一顿?”
张婴:……
这个“再”字就非常的灵性了。
大兄弟你真确定,你都把对方阿兄揍了,对方阿妹还会心悦你吗?
“自然不是。”
何也哽了好一会才无奈道,“你可以给她看,彰显你武力的荣誉勋章。”顿了顿,着重强调,“看就行了,不需要再动刀动抢。”
项羽皱起了眉,忽然,“啪”他双手合十。
“我明白了!”
项羽眉毛都快飞起来,一溜烟往回跑,“你们且去溪边等我,见证我成功。”
张婴:……阿这。
他瞅着乌少年飞速消失的背影,总觉得不会太妙。
……
今日太阳高照,气温宜人。
山林、溪水边来往踏青、嬉笑的男女格外多。
张婴与何来到约定的地点坐下。
他发现何将之前特意拐进药行买的药粉拿出来,细心地分装好。
张婴问:“何,哪里不舒服吗?”
何摇了摇头:“不。是应急用的。”
张婴有些疑惑,就听何平淡地开口道:“乌少年行事风格颇为大胆。他初次入学室,便与老生起了冲突,将三分之一的同窗给揍爬在地,之后宁可被抓去官府判定为私斗,也不肯道歉。
还是先生欣赏他的武勇,又得知是老生先挑起事端,这事才平息。
再之后,他几乎每次上骑射课,都会将对手打进疾医所,军伍士卒都不乐意当他陪练……所以先生无奈
停了他骑射课。”
说到这,何摇了摇手中的药粉,轻轻叹了口气。
“我担忧,他会为了展示武勇,殴打……咳,与其他壮士较量,所以事先备一些跌宕损伤、醒神补血的药粉,总是不会错的。”
张婴:……
是个明白人啊!
他很理解地伸出小手拍拍对方的小腿。
这时,溪边有几个洗衣服的大娘认出了张婴,连忙向着他招手。
张婴和何都抗拒不了大娘们的热情,一人手里被塞了一份炊饼,然后听大娘们高声唱《无衣》,特别有气魄。
张婴啃着饼,闲聊间才得知原来这几位大娘竟也作为预备役上过战场,不光运送过物资,还杀过人。
“哇!”
张婴嘴上叼着炊饼,伸出小手手如海豹般快速鼓掌,声音含糊地说,“彩!彩!彩!”
惹得大娘们越发高兴,唱歌都快唱破音。
张婴没注意到,坐在身后的何正在暗暗打量他。
尤其看到小家伙几个笑容,几句玩笑话便得到小淑女、大娘们的喜爱,何啧啧称奇,甚至有心想开口说什么。
这时,不远处忽然发出尖叫声。
何与张婴猛地起身。
不过张婴刚刚站起来,就被一位身材壮硕,脸上还带着刀疤的妇人挡在了身后。
他挣扎了好一会,才找到缝隙探头。
咦?
前方迎面走来的壮汉,啊不对是少年,不正是项羽吗?为何附近的人都对他避之如蛇……
我的天,好家伙!
项羽那家伙是疯了吗?
他,他居然手上提着一个人头,气势汹汹地走向溪边一位洗衣少女冲过去。
所有人都懵了,张婴差点尖叫出声。
“躲好!”
刀疤大娘一脸不善地提起长棍,“哼,待我去会会!”
不过她刚向前迈开一步,众人便听见项羽大声道:“我砍下盗匪头颅无数,这是幼时第一次砍头得到的纪念。送你,功劳赏赐也可讨来送你!你可愿为我生娃!”
众人:“……!”
“不要脸!”
少女苍白着一张脸,抱着一摞衣服“哒哒”跑远了。
张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大哥!我要给你跪下了!别人求亲送大雁,送木瓜,野兽!你特么送个人头?你不当寡王谁当寡王!
他在这一瞬间,仿佛已经看到乌少年铁窗泪,孤独终生的场景。
不过紧接着出现的一幕,又打破了张婴的认知。
距离溪水不远处的杨树后,忽然蹿出来四五个壮年男子,每个人都捧腹大笑,为首笑得最夸张的正是张婴见过的,乌家少年的叔父。
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溪水边的众女性也仿佛被传染一样乐呵起来。
唯独项羽的脸黑一阵红一阵,仿佛遭受到了重击。
他提起人头几乎怼到叔父脸上,咬牙切齿:“叔父,你骗我?你竟骗我!”
项伯依旧在大笑,笑得眼泪水都快流出来。
他指着项羽的手指还在抖:“你这榆木脑袋!你问我何事能彰显你的武勇,我说你的盗匪功绩,何错之有?谁,谁知道你居然是追求小淑女?更别提,哈哈哈哈……”
项羽攒紧拳头,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将项伯打晕。
项伯半点不害怕,哪怕快笑岔气,他的嗓音依旧大得周围人都能听见,“你居然送了个假人头出去!哈哈哈……我,我要找人记下来,流传,流传千古!”
“哈哈哈……”无良的笑声笑得更大了。
张婴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用骨木制作留作纪念的假人头。
等
等,就算是假的,也很凶残变态啊!
……
“贤弟。”
张婴闻声抬头,见乌少年一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悲愤欲绝的模样,都心生怜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