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任由朝堂吵吵闹闹,朝臣们抱点小团体,那只是狮子打盹的放任。
一旦真下命令。
朝堂上便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朕。
……
……
咸阳王城门口。
自嬴政的命令下达那一刻,要在一个时辰后,在咸阳王城城门口给黔首们展示新农具的消息便飞了出去。
黔首们不富裕,登基后颁布的几条新政令中,他们最密切关注的就是无条件收缴兵器。
现在听到兵器不是白收缴上去,而是会换上特别厉害的什么新农具。
黔首们又是迷惑,又有些亢奋。
须臾,大半个咸阳城的人都动了,纷纷向着咸阳王城城门口冲去。
要不是卫戍军来得及时,只怕会发生踩踏事件。
不过即便如此,长安街,咸阳王城城门口,附近的酒肆都人山人海,几乎没个站的地。
“张公子。”
明老又一次用青铜剑逼退,想贸然翻窗进来的秦人,担忧地指了指上面,“这会不会是……逼迫我们主动现身,抓我们的阴谋?”
“是。”
张良笑了一声,连带咳嗽好几声,“因势导利。”
明老神色一变:“让老奴尽快护送你……”
张良摇摇头,笑道:“但凡我们敢逆行一步,便会被老秦军卒抓住。”
“那……”
“无妨,看看吧。”
张良沉吟片刻,忽然又好整以暇地坐下,意味深长道,“搞这么大阵仗,这么多人,可不好控。万一新农具不够好。只需稍稍推波助澜,黔首们可是会引起暴动。”
明老眼前一亮,立刻拱手道:“我去安排。”
“去吧。”
……
……
制作的像玩具一样的小农具被少府的工师们拿去分析。
朝臣们大部分没种过地,所以只觉得是随意拼接的小玩意。
但这东西放在制作了一辈子农具的工师们眼里,却能看出一些设计理念,并敏锐地发现其中的奥妙。
“这个是……能替代犁铧?很妙啊!不知能否绑在牛上,从两条,变成了六条啊!”
“这个也是,有些像梿耞的变种,但配上镰刀,莫非是可以不用弯腰?”
……
工师们越讨论越大声,因为有皇帝尽快试验的指令。
在他们研究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开始依葫芦画瓢的炼制铜版的竹爬、耙,以新式镰刀。扩大复制出来的农具,瞧着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原本心生忐忑的公子高,心安不少。
他瞅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公子寒,连忙靠过去。
“三弟,今日谢谢你?”
公子寒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瞥了公子高一眼,皮笑肉不笑,“二兄何必谢我。我只是为父皇,为大秦发声,从未有过任何私心。”
“啊?那我办坏事。”
公子高忍不住有点啃手指,“三弟,我以为你喜爱仕途,还与夫子说多给你历练的机会,糟糕,我马上就去和他说算了……”
“咳咳。为大秦效力是每一位公子的责任。”
公子寒攒紧拳头,自我安慰,即便这一回拿不下少府职权,能拉拢到二兄也不算亏,“某也来帮忙。”
“夫子,他帮……”
“不做事的一边待着。”
夏少府眼睛一瞪,一句话就噎得公子高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温文尔雅的公子寒,摸了摸胡须,“寒公子,只农具割麦处尚且需要些人手。寒公子你看要不算了?”
“……”
公子寒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躬身,“劳烦夏少府,农乃国之本,我都可以。之前多有冒犯。”
“哎……担不起担不起,寒公子您这边请。”
公子高见公子寒挽起裤腿,走向皇家后院的农田,他来到夫子旁边竖起大拇指:“夫子,三弟他……”
“你笨,少折腾这些。”
夏少府目光严肃地看向公子寒,又用看二愣子一般的眼神瞅着公子高,叹了口气,“你以后……算了,你就保持这样。我替你看着。”
公子高一脸懵,他有些委屈地还想说两句。
不远处的城门忽然爆出喝彩声。
夏少府一溜烟地冲过去。
公子高紧随其后。
他们看着远超预估的乌压压的人群,好几个人站在桌子上,高声喊道:
“既然是农具,我,佣耕者,愿意帮忙测试!”
“对!好不好用,只有我们种地的才知道,你们做工匠的哪知道顺不顺手!”
“没错,没错!不让我们尝试,就是忽悠我们!兄弟们干不干!”
“不干!不干!”
……
夏少府和公子高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虽没经历过奴隶暴动,但也对军队、贵族镇压暴动的事件有所耳闻。
如今看农户们一个个亢奋暴躁的神情,好像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动乱。
这可有些难办啊。
第33章
“可以!”
后面突然出现温和的声音,音量不大不小,也足以让起哄的黔首们听见。
公子高和夏少府诧异扭头,发现竟是扶苏开口。
“大兄!”
公子高上前一步,想与对方说咸阳王城的黔首太多,不好安排。
这话还未说出口,公子扶苏仿佛预料到什么,向他轻轻摆了摆手,微笑示意对方保持镇定。
“谁想试一试新农具。”
公子扶苏转身看向黑压压的一群黔首们,语气温和,丝毫不惧场,“与我说。”
黔首们一窒,场面竟渐渐安静下来。
太平年间,有人带头闹腾,围观秦人们可能会跟着起哄闹一闹。
但一旦真让他们单独面对身着华服的贵族,谁都不乐意出头,又不是活不下去,谁都不想得罪贵族。
“不必紧张,都可以尝试。”
扶苏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独有的韵律,“若谁家能提供耕地等田地用作展示,官府还会有额外嘉奖,不低于两甲。有意向者,一个个与我说。”
杀掉一个穷凶极恶的盗匪,官府才会奖励两甲,如今只需要提供田地就有这么多,黔首们纷纷意动。
很快就有胆子大的黔首冒头,声称他家的耕地距离这很近,几里,在城门口的石墩桥下面。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符合条件的黔首们也纷纷表示愿意用自家良田展示。
他们按规矩一个个发言,完全看不出之前差点暴动的模样。
扶苏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
将之前站在桌上,闹腾得凶,如今却消失在人群不见踪影的人默默地记下。
公子高见状一喜,忍不住激动地掐住夏少府的衣袍:“不愧是大兄!不愧是长公子。”
“是啊!”
夏少府眼底露出欣赏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憨憨的弟子,想了想提醒道,“你就这样,只亲近长公子就很好。”
“为何?夫子这话我不爱听。”
公子高听到这不乐意,回话有些叛逆,“都是兄弟,有何亲近不得?要不是三弟,夫子,我可能都见不着你了!”
“……”
夏少府无语地瞅着眼眶泛红的公子高,你把某些公子当兄弟,人家却把你当垫脚石,“罢了,你……”他忽然指向跟在扶苏身后的张婴,“你可以多亲近亲近他。”
张婴:?
——请不要把自家大型婴儿托付给我。
扶苏回过身,笑眯眯地蹲在张婴面前:“婴小郎君,我做得可还不错?还有何需要补充?”
张婴注意到许多小吏诧异的视线。
他又看向扶苏,瞥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捷目光。
哎,不愧是皇帝霸霸的儿子,都有爱搞事的一面。
张婴板起一张脸,故作小大人伸出小手手轻轻摸了下扶苏的眉眼,然后点头道:“嗯,仲父定然会满意。”
扶苏笑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