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土匪也在仔细思索,忽然一顿,他之前为了突围逃命,故意留下了一个小老弟做替死鬼,该不会是那小子命大没摔死,反而把他给供出来了吧。
不过即便有所猜测,陈土匪也不会吐露半句,他只当自己是最无辜的。
恰在这时,众人只觉得大地轻轻一颤,随后又颤了一下。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幻觉,但过了一会儿后,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双眸中看到疑惑,惊讶,震惊和慌张的眼神。
恰在这时,某巡逻兵声嘶力竭地喊着,“敌人!敌……”话还没说完,一道惨白的刀光闪过,他脑袋一歪,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众人愕然看过去,只见斜前方的山林之间,零零星星竖燃起了火把,火把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黑夜中是一批怎么样的人。
他们约莫五人一组,以三角形站队,顶在最前方的是士卒一手举着橡木盾牌,另外一手则拿着大刀。这人身后的几人全部是身披铠甲,左右持枪,每个人都煞气腾腾,看着就不好惹。
仡佬族士卒捏紧武器,仡佬族族长微微蹙起眉头,给了身侧壮士一个眼神。
这位仡佬族壮士走了出来。
他身高八
尺,身形极为庞大,双手捏紧,大声道:“来者可是大秦军?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现场一片寂静,对面没有一个人开口。
仡佬族壮士一顿,继续吼道:“我乃仡佬族第一勇士,自负从无敌手,你们可有人敢过来一决生死!?胜者留,败者退。”
大秦军卒这边依旧毫无动静,反倒是仡佬族这边骚动起来,喝彩道:
“第一勇士!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大秦军可真奇怪,莫非以为手中多拿一柄武器就能更厉害一些?!哈哈哈……”
“大秦军伍莫不是缩头乌龟,都被挑衅到这份上,也没有一个勇士敢出来吗?哈哈哈……”
……
在仡佬族嘲弄的笑声中,仡佬族壮士忍不住再次看向仡佬族族长。
仡佬族的族长不知道大秦军想做什么,他探头看向对面,火把之下的大秦军卒,每个士卒的眼神都是那么漠然,看他们就好像在看空气一样。
这令族长有些不爽。
稍作思索,族长决定试探性地打破僵局,他对壮士悄悄使了一个手势。
仡佬族壮士微微颌首,后撤几步,一路小跑加速快速冲向大秦军卒,在距离对面还有两米时,他右手轮起石锤,同时借着助跑的冲击力量,面目狰狞地向着大秦军卒加速。
就在仡佬族众人满心期待,准备欢呼雀跃时,丛林深处恰逢机缘地吹起号角声。
“呜呜~~~”
之前像木偶一样的大群军卒,仿佛一瞬间被透明的线统一拉扯,右腿齐刷刷后退半步,所有人都拉成一张绷紧的弓,右手长矛为箭。
此刻,仡佬族壮士已经完成蓄力动作,以左腿为支撑中心,整个人向着大秦军卒腾空而起向。
“呜~~”
又是轻轻的一声号角。
在仡佬族众人惊骇的视线中,第一排的大秦军卒,面无表情,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
刹那间,数十支长矛对准半空中的仡佬族壮士,飞速射了过去。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砰!”一个钢铁刺猬砸落在地,再无半点动静。
仡佬族众人大惊失色,安静如鸡。
仡佬族族长死死地盯着大秦军卒。
发现他们对此情景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唏嘘平常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也因为大秦军卒这份习以为常的态度,越发令仡佬族族长毛骨悚然。
不行!不能放任对方的气势继续高涨下去!
要不然这一仗还没打,他们这边的精气神都快垮了。
“等!你们……”仡佬族族长上前了几步,高声道,“你们的将军呢!我是仡佬族的族长,我要求见你们的将军!”
大秦军卒方向没有动静。
仡佬族看着火把下一双双冷漠的视线,手掌心莫名有些湿润,在他想再喊一声的时候。
“呜呜~~~呜呜呜~~~”
熟悉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仡佬族族长暗道不好,下意识退回自己精兵身后。
大秦军卒们迅速动起来,原本的三三品字造型,化为各位为圆圈的阵型,很快,最外层的士卒竖起了盾牌,形成了一个个盾墙,彻底将仡佬族人的视线隔档在外。
仡佬族众人还心生疑惑时,仡佬族族长忽然凄厉地大喝一声:“快!举盾!不,是躲避!找地方躲起来。”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也已经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这些黑点在接近火把可照亮范围时,纷纷暴露出那箭支漂亮的羽尾,以及锋利的尖刃。
“哚哚哚”这是长箭扎在大秦盾牌上面的声音,但更多的是……
“啊啊啊
!”
无数来不及逃亡,身体就被从天而降的长箭给扎穿透,发出凄厉的惨叫、翻滚声、碰撞声。
瞬间,仡佬族营地乱成一团,三千仡佬族士卒几乎倒下了五分之一。
仡佬族族长龇牙裂目,恨得胆肠寸断,怒吼道:“反击!绕道后面去从丛林杀了他们!大秦人不擅长丛林夜战!”
如果王翦将军没有病愈回归百越的话,仡佬族族长的指挥很正确。
历史记载中也是如此,大秦军征战六国时所向披靡,但他们更擅长的是正面对决,所以在面对百越的丛林骚扰战,以及小部分蚕食策略时,大秦军陷入了战败的泥泞中,甚至第一次出现征战的统帅被刺身亡的事件。
但那是记载中,自从张婴将王翦救回来,一老一小在王家府邸侃天侃地。
王翦自大半年前回来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给百越将军们灌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①”等游击战运用套路。
如今征战百越的大秦军,早已不再是过去只会正面厮杀的军队,他们是喜塔腊·蝴蝶翅膀·大秦军。
所以钻进丛林中的仡佬族战士们也没有讨得好。
他们进入丛林后,某仡佬族战士刚选中一个地方准备布置陷阱,然而一脚踩上去,身体瞬间失重,整个人就被绳索倒挂起来。
某几仡佬族个战士准备占据高点,拉弓从后偷袭,没想到还在往山上爬的时候,就被躲藏在附近灌木林中,头戴草帽的大秦军给抓了个正着。
还有一些仡佬族战士准备且战且退,逐个击破,没想到大秦军也和他们玩同样心脏的战术,很好,两边深谙游击战精髓的敌人,简直像是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你进我退地跳恰恰。
某些曾经与大秦军正面对抗过的仡佬族肝胆欲裂!
大半年的憨憨大秦军,只会骑马正面冲击被算计的大秦军到哪里去了?
快变回来啊!
……
仡佬族的战士眼睁睁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大秦军,稳健地一米一米推进,压缩仡佬族战士们的活动范围,一个一个有条不紊地斩下仡佬族战士的头颅。
这种沉默、重复、机械的厮杀方式,就好像将仡佬族视作流水线上待宰杀的肉,杀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仡佬族的战士们顶不住了,甚至有人崩溃地放下武器。
“呜!我投降!我投降啊!顶不住了!”
“族长,你带着女人们跑吧!”
“族长,我,我们去后面汇合!”
……
仡佬族族长心理压力也很大,但看到精神溃败的同族们,他不甘心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心里隐秘地生出一抹松了口气的感觉。
仡佬族族长脑瓜子也转得很快,既然要投降,总得搞个投名状,思及此,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陈土匪身上。
陈土匪暗道一声晦气。
这什么垃圾百越,动不动就要把他的头颅做投名状!
别人不知道屠睢军,他纵横山野,岂能不知道这凶人的威名。
“族长,你待我不错!若来的是别的将军,某倒是舍得头颅,愿意拉你们一把!但是……”
陈土匪指了指那面高高扬起的,红黑色“屠”的旗,“看到了吗?投降谁也不能投降屠睢军啊!这人是天煞孤星,人称再世白起,杀俘的啊!投降就是送死,我们一起逃吧。”
仡佬族族长心里一惊,他确实犹豫了。陈土匪这人从不信旁人的品德,抓住机会捅了身侧战士一刀,拼命向着之前选的薄弱点狂奔而去。
仡佬族族长气得不行,吼道:“抓住他!割了他的头颅,作为投降的投名状!”
仡佬族战士们闻声而动
,精气神都拔高了,向着陈土匪逃亡的方向围追堵截。
……
仡佬族这边动乱不安的时候,没人看见就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位身披黑色鱼鳞甲,头盔,只露出上半张脸的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仡佬族营地混乱的情况。
他身后一位骑白马的部曲上前,低声道:“将军,护送长安乡的士卒已传信,任务完成。”
“嗯。”屠睢点了点头。
部曲兴奋道:“没想到将军只是想抓个逃亡的土匪刺客,没想到能钓到这么一条大鱼。将军,之后我们可要兵分两路,趁胜追击,直捣黄龙,立下一个功劳……”
“不。”屠睢摇头,“回东女部落。”
部曲猛然一怔,很是失落,若是回东女部落就要当苦哈哈的守备军了!别的都好说,主要是和立功没啥关系,他们屠睢军自成立以来,何曾做过这么……软的兵。
“将军,就不能……”
“服从陛下。”屠睢冷冽地视线落在部曲身上,“陛下的命令才是首位,滚去受罚!”
“唯。”
这时,又有士卒一路疯狂小跑上来,拱手道:“将军,仡佬部落已经杀了陈土匪,献上头颅,希望能……”
“啧!”屠睢锐利的目光投掷过去,“死了?”
“是,是的!”士卒只觉得仿佛被什么暴怒的猛兽叮嘱,声音抖了抖,“他们希望用陈土匪的死换来投降。将军,您之前与王翦将军承诺,说这一趟不杀俘虏,所以……”
“全杀了。”屠睢冷漠道。
士卒一怔。
部曲却很懂,要不是巧合中得知,胆敢刺杀皇帝的土匪贼人躲藏在这里,将军也不会临时布局,连夜拿下这个部落。
以将军对陛下的重视,铁定连千刀万剐的刀,五马分尸的马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