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喝了一口桂花蜜汤。
但好难啊!
想凭空说服嬴政太难了,要不还是从扶苏那下手试试。
思及此,张婴越发想回咸阳了。
他扭头看向章邯,道:“准备准备,我们回咸阳吧。”
章邯差点将口中的汤给吐出来,震惊地看着张婴道:“小,小郎君这是为何啊!”
“嗯,巡游没我想象中好玩。”张婴敷衍了两句。
真实原因是,自泰山之后,嬴政便亲口答应让他跟着巡游,这也代表任务完成,他没必要继续跟在嬴政身边当个增加寿命值的腿部挂件。
章邯哭笑不得,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早与小郎君说过,这并非什么松快好玩的事,小郎君之前硬是不听……”
“哈,现在听了一样的。”张婴一口将碗里面的桂花酿喝干净,“走吧,准备回咸阳……”
“等等。”章邯连忙按住张婴,哭笑不得地将蒙毅交代的事说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过了泰山,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只能跟着继续去琅琊郡。
说到这,章邯还不忘用大海、大鱼等奇观来吸引张婴的兴趣。
“啊。
”张婴懒懒地摆摆手,一脸不怎么高兴。
章邯见张婴眼珠子滴溜溜转,生怕对方又突发奇想,试着转移话题道:“小郎君,明明这些黔首未曾见过,为何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见证一样。”
“吃瓜人都这样嘛。”张婴见怪不怪,流言蜚语可是能将请假一天,传成日更一万,黔首们只是说得仿佛身临其境,已经足够严谨。
章邯被张婴话题终结,还在想要如何开口时,又听到张婴道:“真的不能回去?我们自己回去如何?”
章邯肝胆俱裂,连连摇头:“不行。”
“不可哦!”
除了章邯的声音,旁边还有一熟悉的嗓音响起。
张婴猛然扭头,哎呀,他立刻笑了出声道,向着对方伸出双手道:“阿兄,阿兄你来啦!阿兄,我可想你了!”
来者正是身披银黑色软甲,腰间挂着武器,微微弯腰,面带微笑的扶苏。
不光有扶苏,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沉凝的儒生,以及十来位军卒。
张婴欢快地冲过去,在扶苏也跟着弯腰时,张婴的鼻尖嗅了嗅,迅速往后倒退一大步。
他抬头眨了眨眼,恰好与扶苏温和又了然的视线对上。
对方保持微微弯腰的姿势,似笑非笑道:“想我了?”
张婴单手抠了下脸颊,哈哈一笑,诚实道:“想是想,但刚刚洗过澡,不想马上再洗。”
扶苏身后儒生的眉峰微蹙,但见扶苏开怀大笑,那儒生只多瞟了张婴一眼,又迅速挪开。
“哈哈哈,你小子!巡游都没治了小毛病,日后服军役看你怎么办!”
扶苏笑完,故意将张婴拎了过来,“我这是连夜急行军,正好一起去酒肆洗漱。”
张婴嘴角一抽,道:“阿兄你……我真的刚刚才洗完……”
“哈哈,正好听阿婴与阿兄说说最近的丰功伟绩!”扶苏笑眯眯道。
张婴一听这话,顿时耷拉下脸,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道:“阿兄,这几日我翻来覆去地与他们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好累……”
“这样么,若是如此……”
“更要与大秦长公子好生说一说。”
站在扶苏身后的儒生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拱手道,“毕竟当时在陛下身侧的唯你一人,你应当将事情详详细细地与……”
“闭嘴退下。”
扶苏瞥了那儒生一眼,嗓音透着低沉,“若还想效力,便去九原吧。”
儒生满脸震惊,忙道:“什么!九原?长公子,我为您说话有何不对吗?为何要发配我去……”
扶苏挥了挥手,两名军卒便来到了那儒生面前,一左一右配合相当默契地将那儒生扛起带走。
张婴看得一脸懵逼,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必胡思乱想,近几日过来投奔的门客多是如此。”
扶苏的语气非常平淡,伸手戳了戳张婴的眉心,“我这一路赶来,十多位投奔而来的儒生与我强调于礼不合,三位法家弟子说可以为我修建秦律,啊对了,还有几个墨家子弟过来……”
扶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婴,道:“他们说愿意为我刺杀小郎君。”
张婴瞳孔地震:什么?!
章邯也连忙上前一步,道:“长公子,婴小郎君绝无半点冒犯……”
扶苏扫了章邯一眼,温和的脸上没了笑意,冷声道:“我岂是那般目光短浅,容不得人之辈?”
章邯一顿。
扶苏再次看向张婴,眼底浮现一抹温和,道:“不过墨家子弟很快便反悔,次日来找我时还暗暗表示,会保护你。哈哈哈……不错啊阿婴,这矩子令拿得值能护你周全。”
张婴
却摇摇头,双手紧紧地握住扶苏,认真道:“最值的是认识阿兄!即便我没有矩子令,阿兄也不会伤我分毫,会护我周全的不是么。”
扶苏一愣。
说真的,这几日赶去琅琊台的路程中,扶苏真的觉得很郁躁。
几乎所有遇上他,想要投靠他的士子们。
不是在说张婴的坏话,怂恿他弄垮张婴,就是在给他提建议如何讨嬴政的欢心,更有甚者让他也人为造些祥瑞,与张婴的小福星名望打打擂台。
扶苏脸上温和的笑容都快要稳不住了,他真的很想冲那些人嘶吼:难道在你们心中扶苏就是如此一个容不下人的人?你们过去夸赞的温厚、仁善和大度,都只是说说而已吗?都是把他当伪君子了吗?
他未曾想过,真正第一个懂他,信赖他的人会是才四岁的稚子。
是那些人口舌中必须要警惕的对象。
扶苏轻轻一笑,忽然将张婴给举起来,道:“你小子懂我!”
张婴嘿嘿一笑,他的彩虹屁还没开始吹,就听见扶苏淡声道。
“三冠礼上,你为我执剑吧!”
张婴:?
第79章
数十里之外。
山崖之底,大树绿荫后藏着一处被凿出来的三方石壁密室,里面摆放着各色怪石,丹砂、砂砾等,各式各样的炉鼎,以及成堆晒干的草药。
密室中跪坐着两人,还有一年轻童子在旁伺候倒茶汤。
鹤发庞眉的老者,身着方士的衣服,双手捧着一本儒家典籍,闭目养神。
他对面较为年轻的方士则面露担忧。
在倒下茶汤的潺潺水声中,年轻方士忍不住道道:“卢郎君。如今大秦的名声非常好,尤其泰山封禅之事后,哼,区区一点点避火的小花招,居然将这群愚民哄骗得不知东南西北,日日在外盛传大秦乃天命所归,简直可恨。
即便我们的人还在提“始皇死而地分”,但根本没几个人附和认同。可怎么办?”
鹤发庞眉的老者缓缓睁开眼,道:“侯生不要急躁。你且先与我说,姬家人已经离开了吗?”
“已经前往项家的方向。”
说到这,侯生忍不住道,“卢郎君我不明白,为何要暗中帮助姬家子离开?既然要救人,为何不收为己用呢?”
“收他们?他们能有何用?救他们不过是看在同为反秦势力,也能帮我们吸引一些暴君的注意力。”
卢生慢悠悠地给烧得正旺的炉鼎添了一把火,“况且他们跑了,我们才好接手姬家在鲁地开采的猛火油。日后即便被姬家发现,他们也只会怀疑是暴君,或者是楚项人拿走了。”
侯生点点头,顿了顿,他道:“卢郎君,明明我们在泰山也安排了人手,为何不趁机将暴君杀了……”
“杀他?”卢生轻嗤一声,“现在杀他对我们有何好处?”
侯生瞳孔地震,道:“什么?反秦不是就是为了复国,越早杀……”
鹤发庞眉的卢生却笑了一声,道:“因为时机未到。”
侯生忍不住道:“什么时机?卢郎君,我已经随你在此地潜修三年之久。你每一回都说时机未到,可什么才是我们的时机,你为何不能清楚的告诉我?”
“那我问你,若是现在杀了暴君,大秦内乱,最有利的是谁?赵国、楚国,因为他们人多,兵强马壮。但我们有什么?积攒的力量不够,早晚是被楚、赵吞并,那反秦有何意义?”
侯生闻言一顿,喃喃道:“是,是这么个意思,那要等我们积攒的人手够了再去等待时机?”
“当然不,还是得提前准备。”
卢生看向侯生,“比如我们得想办法改掉郡县制,回到诸侯分封制。”
侯生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迷茫,这和郡县制又有何关系。
卢生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道:“过去的时机,我本是放在赵高身上,他是暴君的近臣,也是唯一成功向暴君举荐方士的臣子。
三年前,我在咸阳与中车令赵高搭上联系,但为了降低他的怀疑,我故作对荣华富贵不在意,特意做了两年的云游野鹤。可谁知道,等我再次回归咸阳市,赵高却被处置了。
如今咸阳的方士也被打压得很惨,大部分只能做豆腐,这一条时机便被断了,”
“嘶!”侯生听到咸阳的方士大部分做豆腐,面露震惊,“这,这……那我们苦练丹药的这些年岂不是白做了?”
“不。还有机会。”
“卢郎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侯生不想再问了,“你说,我就做!”
卢生缓缓起身,从旁边拿起袋子在丹砂、草药里面挑挑拣拣,同时开口道:“算算日子,暴君的车队应当差不多快到这了,你准备准备,我们直接去见暴君。”
侯生瞳孔地震:……
……
……
与此同时
,张婴站在山间白雾缭绕的温汤里,堪堪冒出大半个脑袋。
他瞅着闭目享受温泉的扶苏,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道:“阿兄,执剑什么的听起来就好重要,让我去不太合适吧。”
扶苏缓缓睁开眼,伸手戳了下张婴的眉心,说了句玩笑话道:“有何不合适,万一又遇上什么威胁,还能让我沾点你的福。”
“不不不!我没福,我都是蹭陛下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