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目送蒙毅几秒,连忙走到张婴身前,微微蹙起眉:“怎么伤得这么重?”
“不是早有预估吗?当时你们还说我会被仲父吊起来捶!”
张婴翻了个白眼,“现在只用巴掌拍屁股,算是我们猜测的最好结局。”
章邯也想起当初一群大汉为了打消张婴的疯狂想法,几乎是挠破脑袋,想出十八种惩罚小孩的酷刑,将张婴的脸色都吓白了,然而还是没能阻止对方。
“唉!真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章邯叹了口气,看向张婴道,“现在你人也看到了,我们何时回长安乡?”
“再等等!”
张婴看着任务面板。
任务:让嬴政愿意带你去巡游祭天。(临时完成状态)
奖励:寿命值+1(因宿主跟上巡游队伍,当前任务处于临时完成状态,每日寿命+1。可一旦远离嬴政十米,当天寿命不增加,无限累计!)
嬴政还没松口说要带他一起巡游,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走的。
张婴看了一眼章邯不赞同的目光,招手示意对方上前,等对方蹲下来后,张婴咬耳朵道:“石碑的事情你们做了吗?”
章邯点头道:“做了。”
张婴长长地吁了口气。
章邯莫名其妙地看了张婴一眼,顿了顿,犹豫地压低声音道:“小郎君,你确定真的要继续这么做吗?”
“不怕!我之前说过,埋石块的人与负责刻字的人都与我们无关,没关系的。”
张婴非常娴熟的安抚章邯,然后又道,“那你知道是哪一块石块被蒙将军发现了吗?”
“什么!已经发现了!”章邯脸上闪过一抹震惊,“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们才弄没多久,字都没刻完啊!”
“什么!”张婴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他忙道,“十里之外埋藏的是哪一块石碑?”
“什么十里之外?”
章邯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顿了顿,才低声道,“小郎君,你在十里之外还命人埋了石碑吗?”
张婴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糟糕,居然不是我们的石块?!陨石真提前七八年砸下来了?这都什么鬼蝴蝶效应吗?可怎么办啊……”
章邯听得满脸懵懂,见张婴面露焦虑,忍不住道:“可是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啊!”
张婴想起历史记载中那一幕,“还是得过去看看。”
……
……
数里之外,占地极大的建筑房群,四边房屋昏暗破败,唯中心三两间屋子还亮着烛光,倍显孤寂。
最中央的里间。微弱的烛光下,一位身形消瘦,样貌俊美的男子正在竹简上缓缓书写。
“暴君第二次巡游,东方,泰山肯定会去,琅琊郡也有可能……”男子在这两个地点画了圈,然后落在另外一处,“还有这里登峄山下,要不等暴君从泰山回来,再引动……”
“公子!公子!”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安静。”
男子说完,外面的声音瞬间停歇。
又过了一会,男子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进来,何事如此惊慌!”
“公子,暴君居然来我们这了!”
进门的中年人第一时间给男子行礼,同时拨了下油灯,让烛火能亮一些,“
公子,发现了我们准备的祥瑞石块。”
“什么!”
男子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朱笔,他瞪大眼睛道,“这是何时的事?你怎么不早禀?”
中年男子一哽,想说刚刚被拦截在门外,但一看公子阴郁的脸色,他便拱手道:“是奴的错!公子,驻守那附近的家仆说,嬴政带着一行人已经过去,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到!”
“半个时辰,居然只有半个时辰!”
青年来回转悠了两圈,忍不住开始咬手指,“这可如何是好。我原本是计划着等过几年弄个刺杀,再将这石块摆出来好号召天下!这,这……怎么暴君就找来了呢。郑孟这都是你安排的地点,你怎么说。”
郑孟垂手而立,道:“这……奴不知。”
青年不耐烦道:“都到这一步,还什么奴不知奴不知,你师父范增临行前不是给过你许多意见么!”
郑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公子,范先生只说过,一切顺其自然,不必起强求。我想着,既然暴君来了,我们也提前几年做了准备,不如就这样吧。”
青年露出纠结的神色道:“可没有刺杀,若嬴政不能在一年内死。日后揭竿而起时,谁还会记得这则预言!”
郑孟嘴角一抽,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鱼和熊掌总得选择一个。
郑孟道:“公子。若是能抓住这次机会,姬家家主的位置定是你囊中之物。”
“好。准备按计划行动。”
姬郎君眼睛一亮,然后又拉住郑孟道,“等等!既然做了,我们不能真的一点好处都捞不到!郑孟,你将附近对反秦态度中立的黔首们全带过去,暴君定然会发狂,就让他们看看暴君发狂后的迁怒有多残酷!
再之后,我们与他们说,暴君随意坑杀黔首,反秦还能为自己谋夺一个出身,若是不反秦,那就只有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公子!”郑孟乍一听这个建议不错,但细细一想,低声道,“若那暴秦没有暴起杀人……”
姬郎君摆摆手道:“暴君岂会不迁怒杀人?不说暴君,任何一个君王看到上天那样的警示,都会暴怒!”
“倘若有例外呢?”
郑孟故意没看见姬郎君难看的脸色,语速很快地补充道,“不如我们安排几个弃子过去怂恿……”随后,他凑到青年的耳畔细细补充。
姬郎君听了一会郑孟的补刀计划,难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等听完对方的话,青年脸上露出轻蔑又兴奋的笑容。
他道:“可以!既如此,我们也一同过去。”
“什么!”郑孟瞳孔一缩,“公子,这,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去!郑孟你还记得大兄的位置是因何坐不稳的吗?”
姬郎君一边给自己披衣服,一边道,“就是因为大兄对玉兰行宫的任务太放松,没跟着,丢了一枚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的棋子。因为这,阿父祖大父发了好大的火,剥夺大兄许多权利,才有我出头的机会。
我不能犯和大兄一样的错!这事,我必须得去,必须要盯着!”
郑孟看着青年跃跃欲试的模样,嘴角一抽,公子这话最多只能相信一半,更多的原因应该是想看暴君的热闹吧。
也对,谁会不想看暴君的笑话呢?!
思及此,郑孟也不再拒绝,拱手道:“奴知晓。公子随我来。”
姬郎君立刻跟上。
两人上了一辆相当朴素的马车。
马车风驰电擎地越过界亭,又从后山绕弯,最后来到一处山脚的堡垒前。
郑孟招了招手,“轰隆隆”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马车一路冲向最左侧的瀑布边停下。
姬郎君和郑孟齐齐下了马车,他们来到水潭前,一位
老者使着一叶扁舟过来,拱手摇头道:“姬公子,暴君已到附近,五百黑甲骑兵戒备。”
他用手指了指悬挂在瀑布处的大木桶,“之前的墨家机关路不可走。若坚持要去,只能过水路。”
姬郎君皱起眉,但想看嬴政热闹的情绪,彻底压过厌恶浑身湿透的烦躁。
“去!速速准备!”
他兴奋得心脏在跳动,“终于能看到暴君气急败坏一次,绝对不能错过!”
……
同一时间,数里之外的河流之畔。
一块足有两人大小,半陷泥潭的巨石被士卒们用绳索绑着,一点点给拖了出来。
这巨石刚被拖出来,便有宫女内侍提着水桶过来,小心翼翼地洗刷巨石。
忽然有一宫女惊呼一声,她声音不大,但因为四周非常的安静,所以这一声立刻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
张婴注意到那宫女单手捂住嘴,满脸惶恐。
他心下一紧,趴在章邯背上,无意识地狠拽了章邯头发一下,扯得对方龇牙咧嘴,忍不住低声道:“小郎君可有事?”
“没。”张婴敷衍地拍拍章邯,目光依旧盯着巨石方向,他见蒙毅先走过去问宫女话,那宫女连话都没说直接“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婴轻轻叹了口气,看宫女这样子,多半不是‘亡秦者胡也’而是那句‘始皇帝死而地分’。
张婴推了章邯一把,示意对方上前几步。
此时,嬴政也亲自上前查看巨石上的字迹。
附近的宫女内侍全部跪在地上,其他朝臣也垂着头,不敢出声。
嬴政背手而立,看了许久,方才道:“蒙上卿,去将刻印这字的人找出来。”
“唯。”
没多久,蒙毅带来了将近有四十来人,工匠,农户,隶臣妾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蒙毅拱手道:“回陛下,这儿是附近黔首取水、洗衣的地方,方圆两里范围内没有住人,所以暂时没有得到有效的指认。属下只得将最近一月来过这河畔的人都先带过来。”
嬴政刚刚点头,忽然人群中一个满脸愤恨地少年忽然抬头道:“哈!暴君必死!死而地分!哈哈哈,这是上天的警告!哈哈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黑甲卫猛地压制在地上,脑袋被死死地摁在泥里,“呜呜呜”地动弹不得。
众人悚然一惊。
这少年郎说完,其他黔首顿时躁动起来,有痛哭流涕说不知情的,有说不认识这个少年的,还有麻木不仁却眼神凶狠的。但很快,这些人又被围上来的一百黑甲铁骑吓得不敢作声。
明明是数百人的草坪,却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谁都怕成为出头被牵连的那个。
半晌,嬴政面无表情地看向蒙毅道:“好生拷问。”
蒙毅应道:“唯。”
张婴一听是拷问而不是询问,甚至没有提出‘主谋’两字,就知晓仲父肯定是气得狠了。
皇帝在愤怒时就如饥饿的猛兽,但凡在他面前多晃悠几下,都可能会激发对方的捕食欲望。
但若不趁早与对方说,等仲父怒气值一点点积蓄起来再说,效果只会更差。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