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禄在一旁忍不住点头,驻扎在咸阳的军团士卒都知道长安西区军爵们为残障士卒做的事,一直都很敬重军爵们。毕竟人在战场飘,谁能保证永远不挨刀。
这边一丁点风吹草动,军团士卒们很快就会知晓。
张婴在长安乡为军爵们做出的一系列贡献,军团士卒们都看在眼里,最初他们还会大肆宣扬讨论,后来是小将领们联手告诫了几顿,说名声太响了恐对张婴不好,士卒们才不再高声议论张婴。
但私下却给张婴起了个独特的昵称,军卒之友。
此时,张女官送了茶汤过来,嬴政拎起张婴在一旁轻轻坐下,道:“你小子惫懒想出来的椅子,用着确实舒服,就是容易没个正形。”
说罢,他抿了一口茶汤,饶有兴趣地瞅着张婴,道:“说说看,你小子又有什么鬼机灵招?”
第61章
“仲父!是这样。”张婴一边说,一边拿出小梳子。
嬴政一见小梳子,连问题都忘记了,连忙捏住对方道:“等等,给我留点。”
“仲父别担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婴坚持地伸手,他恨不得给嬴政刷出200岁寿命,撒娇卖萌地夸赞,“仲父一直意气风发,威武雄壮,帅得很。”
“胡扯。”
嬴政听到威武雄壮几个字就嘴角抽搐。
能想象么!今早族老偷偷摸摸地找上门,说是给他一个秘方可以不掉胡须,俗称补肾!
把嬴政气得不行!
奈何对方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骂对方一句,还要担心对方别一时心梗气死。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后嬴政找了个微服私访的理由才跑到这来。
思及此,嬴政没好气地戳了戳张婴的眉心,道:“你这混小子不梳胡须,才是好。”
张婴嘿嘿一笑,忙道:“仲父仲父!梳胡须也是按摩嘛,按摩令身体舒畅。”
一谈到身体舒畅几个字,嬴政便没了动作。
张婴仔细观察了下嬴政的脸色,一边上手胡须,一边在心里呼唤对系统。
【系统有没有生胡须的药剂之类!你们不是讲究任务合理性吗?想想办法。】
光球委屈巴巴地冒出来:【宿主!这个任务是自带被动长胡须buff,正常来说嬴政不会有太大发现,但,但谁知道你薅胡须的频率这么快,每次都薅这么多。】
【咳,总而言之,你问问主系统想想办法!】
张婴正和系统讨价还价,忽然感觉眉心又被人点了一下,他抬起头,恰好与一脸无语的嬴政对视上,张婴顿时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嬴政瞅着他道:“又走神,难道真如扶苏所言一门心思都扑监禄身上?”
监禄忽然被cue,身体一抖,连忙低下头。
张婴一愣,憨笑道:“哪有!监禄哪有仲父您的身姿伟岸,气宇轩昂,潇洒不凡……阿婴是在想如何与仲父说妙计,啊对,就是先礼后避。”
“先礼后避?”嬴政细细品这几个字,“展开说说。”
张婴道:“就是先和对方讲道理嘛。若讲不明白,就绕开对方的田埂,不在对方的地盘修建水渠。”
说完,房屋一片寂静。
嬴政缓缓抿了口茶,道:“继续。”
“啊?没有啦。”张婴眨了眨眼,“他们不出工,就不给他们福利嘛。”
这也是21世纪面对钉子户时,大多数采用的策略。
“不可!”
嬴政想都没想地拒绝,平静地看着张婴,“为何要避开。”
“呃……总不好强拆?”
“为何?”
“因为,唔,对黔首也要尊重意愿……”
嬴政沉默了一会。
忽然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张婴的脸颊,语气放放缓,道:“阿婴与仲父说说,是谁与你说过什么有关‘强拆,黔首意愿,’小故事,小典故吗?”
“啊,就是……”
张婴原想胡乱敷衍过去,但他一抬头恰好与嬴政的双眸对视上。
张婴身体一震,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神呀。
仿佛护崽的老父亲正强压情绪询问,到底是谁哄骗崽子去做坏事一样。
张婴迅速回忆之前的对话,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犹豫了会,伸出小手轻轻地握住嬴政的大拇指,道:“仲父不高兴吗?阿婴说错什么了吗?”
这一击直球打过来。
嬴政周身的燃起的怒火忽而一滞,他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须臾,嬴
政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道:“你为何要避战?”
“噗!”
张婴差点一口茶汤喷出来,咳嗽两声,重新抬起头,他震惊地看着嬴政,“仲父?什么?避战?我哪里有战啊……等等。仲父说的是先礼后避?!是避战?”
嬴政微微颌首,同时拿过张女官捧过来的帕子,给张婴擦了擦唇角。
“啊?这,这哪里是避战!”
张婴得到嬴政肯定的回复,更是一脸懵逼,他忍不住道,“仲父,他们是邻里哎,又不是敌人,哪里是避战。”
“你既定下修水渠之事,又有官府支持,那便是律令,不服从者服便是敌人。”
嬴政平静地看着张婴,“你虽年幼,但也当明白,驾驭大秦这辆马车在遇到任何阻碍时,必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可辱,不可避,不可退。面对不服从者,应当……”
顿了顿,他将“杀”这个字咽回去,换成了“严惩。”
张婴听呆了,我就是修个水渠啊!这怎么都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他道:“……咳,那仲父会怎么做呢?”
嬴政道:“先礼后兵。”
张婴哽住,很想吐槽这不是只与他差了一个字么,但还是忍住了。
他开口道:“仲父,展开说说嘛。”
嬴政招了招手,赵文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小郎君,我们会先将不听从的黔首们带去奉常,也是掌管天下礼仪、典籍的地方。识字的誊抄律法、典故,不识字的负责修缮咸阳城的宫殿、礼堂。
若再有闹事的,我们会将其带去少府,与工匠、隶臣妾们一起送去军团驻扎点,修葺军事城墙。”
张婴听到这,等了一会,补充道:“后面呢?”
赵文表微怔,忙道:“小郎君想问何也?之后等渠道修缮好,再放他们回来。”
“没啦?”
“没有。”
张婴:……
不对吧!这是哪门子先礼后兵?双方压根没有谈判的步骤啊!
难道先去修缮礼仪典籍,再去军卒的地方修城墙,就是字面上的先礼后兵吗?!
“好霸道。”
张婴有点不适应地微微垂头,低声喃语,简直比强拆还狠啊。
嬴政微挑眉,他看出了张婴的不乐意,语气很平静地补充道:“他们是我大秦的子民,受我庇佑,岂可忤逆。”
“啊这……”
张婴怔怔地看着嬴政,一时也不知道说啥,毕竟每个时代都没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他总不能现在就和对方谈论共产民、主吧。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但阿婴觉得,让别人心甘情愿,积极主动地挖水渠,会更厉害哎!”
嬴政闻言一怔。
他知道张婴是在委婉反对他,或者说是在尝试说服他,好用阿婴自己的方法。
“你还真是……”
嬴政忽然看向赵文道,“说了与扶苏相似的话。是吧,赵文。”
赵文在一旁拱手赔笑:“陛下好记性,奴还记得昔年扶苏公子也就比婴小郎君大几岁,站在咸阳宫,背对着朝臣们侃侃而谈,奴记得,说的正是伐韩,征民夫修建城墙的事。
当时大臣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昧的反对,唯长公子说得有理有据,令人叹服。”
“可别夸他。你当那些老狐狸不知道那些道理,不过是装沉默。”
嬴政摆了摆手,“至于扶苏,若非他拉着寒、高三人躲入咸阳宫玩睡着,后为了维护被吓得哇哇大哭的高,扶苏也不会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赵文笑着拱手,道:“总归,奴只记得,唯长公子敢直面陛下的怒气,已是不易。”
嬴政笑笑不说话。
张婴却听到这一系列的关键词,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与扶苏之前的画面。
他下意识道:“仲父是不是还与阿兄说,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成常人所不能及之事②。”
嬴政手指一顿,忽然回忆起朝堂上侃侃而谈的稚嫩身影。
他抿了口茶汤,才缓声道:“那小子,还记得呢。”
张婴点头道:“是呢仲父!扶苏阿兄临行前还用这话教育我呢。”
嬴政的目光再次落到张婴身上,十年前,他只留下那一番话,并没有给扶苏尝试的机会。十年后,与幼时扶苏相似的阿婴,又说出这一番话……
嬴政沉默了会,道:“想做就去做吧。”
“哎,不是……嗯?”
张婴惊讶地看向嬴政,本以为要和对方辩论几个回合,没想到对方啥也没说,直接选择让他尝试,一时间尬在原处不知道说啥。
“如何?没那个胆气?”
“当然有!”
“嗯。按你想做的去做。不想做了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