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也不在说话。
又休息了一会,他起身,才缓缓离开咸阳正宫,走下白玉石台阶。
没走几步,看见玉石桥旁,李斯和淳于越博士竟在下方争吵起来,一方抨击对方耍阴招,另一方愤怒对方不相信自己。
说到后面,淳于越甚至伸手指着李斯低吼:“枉我过去数十年将你当贴心好友,你便是这样坑害于我。”
李斯也撩起膀子,全然没有精致精英的气场,愤怒道:“你个竖子!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早就被赶出朝堂了,还能指着我说话?”
“你敢瞧不起我!”
淳于越博士将方帽一丢,捏起拳头,不过在他转身即将挥拳前,余光恰好瞟见了面无表情的嬴政,淳于越一惊之下没能稳住身体重心不稳,斜向后栽下去。
李斯顺手捞了一把,两人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滚成一团。
李斯正准备破口大骂,便见淳于越忙站起来,上前向着嬴政行礼。
李斯没想到下朝这么久后还能在正殿前坪遇上嬴政,也慌乱地起身,向嬴政拱手行礼。
“陛下。”
“嗯。”
嬴政微微颌首,面无表情地迈步而去。
李斯踌躇片刻,忽然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臣有急事启奏。”
嬴政脚步一顿,说:“说。”
李斯踌躇了两秒,道:“似与熊伍有关。”
嬴政皱起眉:“直说。”
李斯踌躇了两秒,道:“陛下,老臣的门客发现,不管是之前效仿“吕氏春秋”的事,还是这回给王将军下毒的事,都似乎与楚系……也就是熊郎君有关系。”
熊伍,昌文君的儿子,与扶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没出昌平君叛乱一事,昌文君和昌平君在秦朝手握平叛嫪毐等大功,是秦国最大的政治派系力量。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努力用女儿和扶苏搭上关系。
谁知道楚系会爆一个大雷,子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李斯也不太想提这人。
但这条消息已经递上他的门,若不及时向嬴政禀报,他担心事后会被清算。
思及此,李斯紧张地看着嬴政。
然而出乎李斯的意料,嬴政面色平静,甚至对这爆炸性的消息有些嗤之以鼻。
“连你都知晓了。”
“什么?”
李斯有些不解。
“不要再查。王将军之事断然与扶苏无关。”
嬴政语气平静到近乎轻蔑,“不过是有些人狗急跳墙,想浑水摸鱼,推卸在扶苏身上。”
说罢,便大迈步离开。
李斯一愣,凝眉思索,忽然一拍脑门:“该死,被利用了。”
淳于越忽然凑过来,道:“怎么?想插旧主一刀,现
在又后悔了?”
李斯眼眸一利,声音低沉地看向淳于越,道:“淳于越,别仗着我们有交情就什么话都敢瞎说。我何时有过旧主,我自始至终都是陛下的忠臣。”
“呵,你那心思骗得过旁人还能骗得过我?唉,数年前,你那苦命的外甥女。”
“少男少女的情事罢了,何足挂齿。”李斯不满地打断淳于越,“我儿不止一个迎娶公主,我孙女不止一个嫁给公子。这能证明我偏向扶苏吗?”
淳于越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将最得罪人的,‘所以旁人都戏称你为联姻半朝’的话给说出口。
“反正你以后别在陛下面前告扶苏的状,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悉听尊便。”
……
……
当张婴从睡梦中醒来,便发现嬴政早已离开,只留书一封让他先待在王家,每日做完法事可回咸阳宫。
同时,他看见一位熟悉的老先生走过来。
随着对方靠近,张婴瞬间回忆起被中药支配的恐惧。
他圆碌碌的大眼睛一转,瞬间连连打哈欠:“我好着呢!没生病,我,我困得不行,我要睡了。”
“哈哈哈,你是小孩子吗?”
不远处忽然传来公子高的声音,将张婴重新抱起来坐好,“好好喝药,万一病了,我会被骂死的。”
“高公子?”
张婴疑惑地看着对方,“你为何在这?”
“嗯哼哼,你当我陪着你好了,这几日我都会来陪你一起祈福。”
张婴嘴角一抽,看你这副嘴不对心的忧愁模样,会信才有鬼。
但张婴也不想管太多,接过公子高递过来的饴糖,苦着脸将良药一口闷。
喝过药,张婴单手托脸,在纠结如何给王翦将军用健体丸。
会纠结的原因很朴素。
一方面,张婴不想表现得过于出挑,诸如他一来王将军就好了,这效率太可怕。他不希望未来像许莫负一样被黔首们当珍稀物种围观,被权贵们借来借去。
另一方面,张婴吃过健体丸,深知那一份改造的痛苦,他担心王翦将军会不会因为药效过猛,提前嗝屁。
为此,他还特意将光球戳出来询问。
[宿主,一次性吞噬药性会过猛,我用精神力帮你均分为七分,这样可以完美保留药效,你分七日喂给王将军?]
[嗯,所以在我吃药时,你为何不早说。]
[……对不起QAQ我忘记了。]
张婴无奈扶额,好在他差不多习惯系统的不靠谱了。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药不动声色地给王翦喂进去。
“哇哇哇……”
隔壁软榻的许莫负忽然啼哭不止。
张婴托腮的手一顿。
他扭头,看见许莫负眼圈红红的,憋着嘴,抗拒奴妾的怀抱,四肢不停地蹬,时不时向着他的方向伸手。
随着许莫负哭的声音越大,不管是抱着许莫负的奴妾,还是围过来的奴妾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惶恐,仿佛在不得不靠近什么怪物一样。
张婴正觉得有些好奇。
这时,公子高忽然命令奴妾们挡在两人身前,同时一手抱起张婴,一手将他裹在自己怀里,语气很严肃:“待会你不要抬头看,先躲开一点。”
“啊?为何?”
公子高道:“许莫负哭着面对的人,会遭遇不幸。”
张婴:……
[系统,许莫负有这诅咒能力吗?]
[当然没有!整个世界最玄幻的存在就是我啦!许莫负才没有这种功能呢,你需要吗?我和主系统商量一下奖励。]
[……
不,不用了。]
张婴没想到系统居然被调动起胜负欲,他挣扎着从公子高怀里出来,趁着对方不注意,连忙跑到正在嚎啕大哭的许莫负身前。
他细细看了一眼,发现许莫负是没得到需求的干嚎,高敏感宝宝嘛。、
“稚子心思很敏感的。”
张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们控制下表情呀。”
奴妾们慌张地扭头,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正好后面的大巫又开始做法事了。
张婴眼珠子一转,立刻拿出医院幼儿园大班园长的水平,有样学样地搞怪。
“天神下干疾……”大巫大汉做了个类似仰天呐喊造型。
张婴不光嘴型跟上,也跟着做了个类似的造型,因为手短脚短看起来像是金鸡独立,
“神女依序听……”大巫左右脚交叉跳舞。
张婴几乎与他同步跳,就连虔诚的神情都做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孩装模作样的架势看起来特别可乐。
“巳;不巳,斧斩若!”大汉做出手持大斧斩杀的姿势。
张婴手中没有道具,便以右手为刃“呀”地一声,劈下来。
“咯咯……咯咯咯……”
仅仅几个动作,不光许莫负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就连其他奴妾也是一副强忍笑容的模样。
许莫负不再哭泣,但还是挣扎着靠近张婴,伸出小手手委屈巴巴道:“阿兄,阿兄。”
“噗!”
张婴见对方情绪稳定也笑了笑,顺手接过许莫负,再回头看看到底是谁笑出了声。
这一回头,没想到身后不光有公子高,还有公子寒,以及一高一矮,两个与他都有些挂相的孩子,女孩约莫八九岁,男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
张婴歪了下脑袋,拱手道:“寒公子。”
公子寒抬眼,平日颇有攻击性的艳丽五官,此刻居然透着一分脆弱与无辜。
“你,喜欢小孩?”公子寒声音闷闷的。
“啊?”张婴下意识摆手,“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