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的情绪反应得更直接,翻了个白眼,冷声道:“试探来试探去,弯弯绕绕地干啥,还不如简单明了以武力……不对,以智谋服人,现在弟子作跑了,够乐……”
“犹子。”
项伯担心项羽又发脾气,连忙转移话题,“你这小子怎还没收拾好行囊,莫不是舍不得咸阳的富贵繁华?”
项伯双手抱胸,开玩笑地想拍下项羽的肩膀,却被对方躲开,“哟,还真舍不得不成?”
“少拿话激我!我何时舍不得。”
项羽绕开项伯,脚步一顿,补充道,“日后,若阿婴邮了帛纸过来,记得及时给我。”
项伯刚笑着点头,很快又震惊地捂住脸:“犹子你,你不会是将我们新的隐秘据点告诉了张婴吧!”
“是啊。”
“你给我回来,我的天哪,你怎么能随意给外人……”
“项郎稍安勿躁。”
不远处忽然传来轻咳声,项伯回头,正是一身青衫的张良在说话。
“张公子,我这犹子居然将地址告诉陌生……”
“无妨。那小子……”
张良回忆着张婴不善忍耐,不甘欺负,伺机反抗的模样。
他的目光又落在一张帛纸上,上面写着哪吒怒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看了好一会,张良忽然笑出了声,“天生反骨,总会是我们的人!”
项伯又是一顿,完全不知道张良的笑点和自信在哪里。
但张良过去几乎算无遗漏的强悍战绩还在,项伯便也没有多嘴询问。
……
又过了几日,距离腊月祭还有十日不到。
张婴看左邻右舍忙里忙外,他本也想参与一下,感受感受准备年货的气氛,然而不管男女老少,全部对他严防死守,不让他插手零星半点。
张婴只好懒洋洋地躺在家中,一手抚摸狗头,一手啃着红薯片,晒着秋季暖融融的太阳,昏昏欲睡。
“咳,咳咳……”
耳畔忽然响起咳嗽声,张婴没有动,咳嗽声变得此起彼伏,越来越响。
张婴打了个哈欠,掀开半只眼皮一瞧,道:“哦,原来是赵文啊!很高兴见到你。”然后又合上了眼睛。
赵文:……
说完很高兴见到你就闭眼,这也太敷衍了!
赵文连忙蹲到张婴躺椅的旁边,出声道:“婴小郎君,婴小郎君别睡了。”
“我没睡。”
“那要不要……咳,去长阳街走一走?”
“和你?”
张婴眼皮子都没抬,挥挥手,“不去。”
赵文被哽住,但想到咸阳宫里那位最近越来越低的低气压,还是轻声哄着道:“婴小郎君,咸阳的长阳街最近开了不少新店铺……”
赵文
好说歹说,始终不为所动,一副和躺椅黏誓死黏糊在一起的坚定模样。
赵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婴小郎君,不思念陛下吗?”
“胡说!我当然思念,我心里满满都是仲父!”
张婴猛地一下坐直身体,扭头看向赵文,“你这是诬陷,我可以去官府告你的哦。”
“可婴小郎君,你最近都没去皇宫见陛下。”
“那不是仲父很忙么!还拒绝见我,我不敢打扰他嘛。”
赵文嘴角抽抽,好家伙,这十多日,陛下仅拒绝了一次求见,就记得死死的。
之后十多日,张婴再没主动入过宫的事怎么不提。
现如今,陛下偶尔会对着赵高送上来的情报会发一会呆,看到什么好吃的会念叨着要给张婴留一份……
可他每次来长安街,张婴不是躺平,就是躺平享受张女官等人的投喂,从没见他主动打听过陛下的消息,也没半点主动回皇宫的话,这到底哪里满满都是陛下。
赵文唇角动了动,忍不住提醒道:“婴小郎君,能得陛下宠信不易,若被陛下遗忘,再想相见就很难了。”
“放心吧,皇宫没见着,但在西南学室外见到仲父好几次哦。”
张婴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小梳子,“还给仲父梳了胡子。”
赵文瞳孔地震:……
什么!陛下私自去见了张婴?等等,难怪陛下最近微服私访的次数如此多。原来是出宫见张婴?奇怪,既然见到了张婴,赵高呈现上来的报告也显示张婴绝无二心。
那陛下为何依旧在宫中长吁短叹,说到阿婴时就欲言又止?
今日又为何命他带偷偷带张婴去长阳街?
赵文思绪一团乱麻,忽然觉得自己从未摸透过陛下哪怕一点点的心思,太复杂了。
赵文迅速收敛好表情,腆着脸笑道:“那婴小郎君,可否愿与奴一起前往长阳街呢?”
张婴见这几乎是明示了,他笑道:“行!那走吧。”
……
……
长阳街。
张婴跟着赵文一路目标明确地向着酒肆前进。
刚到楼下,上方忽然传来,“阿婴!”一声。
张婴一顿,发现斜前方二楼的酒肆,看见衣着穿得非常厚实的采桑,以及身着红色绸面华服的蒙毅,两人都一脸惊讶又惊喜地看着张婴。
赵文想行个礼就离开,张婴却哒哒哒迈着小步伐跑了过去。
赵文一时无语,隐晦地瞥了旁边一眼,顿了顿,然后也跟着上去。
“阿婴!穿少了些。”
采桑上前一步摸了摸张婴的手心,连忙从身侧拿出一枚暖玉递给他,“抱好。”
“叔母我不冷。”张婴注意到采桑毫无血色的唇瓣,不肯拿,“你拿好。”
“我不冷。你瞅瞅,消瘦了。”
说罢,采桑立刻唤了酒仆过来,点了些羊汤、锅盔等吃食。
“……”
张婴都不好意思说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旧衣服都系不上,这是传说中的长辈眼中的瘦吗?
这感觉意外的不错。
“行啦,你们别杵在门口,风大。”
蒙毅两手扶着采桑的肩膀往里面带。
张婴跟着进来,这一抬头,发现桌旁还有一位身着暗红色的宽衣方袖的男子。
这位掺着白的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虽年华不在,仍能从轮廓看出年轻时定是一位美男子,周身气度像极了风平浪静的大海,不容小觑。
他只瞟了一眼张婴一眼便转过头,面色沉凝,显然对小儿不怎么感兴趣,更准确的说对外界都不甚在意。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眼前的酒
盏前,又时不时游离瞟向不远处的城墙,那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少指指点点的士子与黔首。
这边,蒙毅询问了赵文几句有关张婴的事,忽然道:“何以带他来此?”
赵文也不好说太明白,只含糊道:“来长阳街消消食,见见人。”
蒙毅却皱了皱眉,意有所指道:“我大秦的小神童,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见。”
赵文沉默以对。
“什么神童这么宝贝?”
原本旁若无人跪坐一侧的老者,似乎是有了些兴致,忽然扭过头。
恰在这时,张婴在与对方对视上。
他忽然回想起来,他曾经见过这位老者一面。
半年前清晨的皇宫。
那一位被扶苏带来,却不怎么乐意收他做弟子的老先生。
第49章
蒙毅对张婴有一种护犊子的关爱。
他听王丞相这话说的,潜意识觉得好像被挑衅到了。
于是蒙毅立刻将张婴搞出来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就连为了偷懒而发明出来的躺椅,也被蒙毅洋洋得意地拿出来说,这是一片孝心的体现。
张婴都被蒙毅说得有些脸红,他余光一瞥,却发现老者眼睛越来越亮。
等蒙毅说完,老者放下酒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婴,忽然开口道:“封建制和郡县制,你以为如何?”
众人惊:“!”
张婴闻言一脸懵。
分封制?郡县制?拿出来问他合适吗?
“阿婴不知!”
张婴睁着萌萌哒地眼睛看着老者,理直气壮地摇头。
少说少错,这话总不会错。
蒙毅听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王绾道:“您,您为何向稚子问这些……”
老者轻哼一声,不在意地抿了一口茶水,开口道:“春秋时期鲁国,项橐天资聪颖,生七岁,而为孔子师。我今日询问稚子这些,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