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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_分节阅读_第26节
小说作者:薄月栖烟   内容大小:1.24 MB  下载:我凭破案冠绝京华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5-22 13: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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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了,是谁过来了?”

  从内堂走出来的是一长一少两个差役,他们虽身着公服,可那公服却洗得老旧发白,年轻的那人也就罢了,年长的那位领口都系得歪斜,此刻慢吞吞地跟在年轻衙役之后,眉头拧着,一脸暴躁凶相,似乎很不耐烦应付。

  “啊,是金吾卫的大人!”

  年轻差役看到了谢星阑的官袍,立刻上前道:“小人王赟,他叫袁守诚,小人们是京畿衙门在义庄的看守,不知大人是为了何事?”

  谢星阑开门见山,“窦煜的尸体可在此处?”

  王赟忙点头,“在的在的……”

  “带路——”

  谢星阑一声令下,王赟连忙引路,那袁守诚站在一旁,表情虽收敛了几分,可见谢星阑还带了两个女子,眼神格外不屑,秦缨进门时看见他,四目相对之时,袁守诚虽然低下了头,可秦缨还是看得分明,面前这个年近不惑的衙差对他们很有敌意。

  她未曾深想,只往停放尸体的后堂而去,待过西北方向的角门,一处阔达的后堂便映入了众人眼帘,一排排的停尸板床放在地上,只有三张板床上放着尸体。

  王赟指着一张放了冰盆的板床,“这就是窦公子的遗体,另外两具是无名尸,已经多日无人认领了,窦家人送了冰盆来保存遗体,因此他遗体如今还算能看。”

  三具尸体上都盖着草席,刺鼻的臭味从另外两具尸体处散发出来,白鸳一进后堂就捂了口鼻,这时,说完话的王赟“刷”地一把将草席掀了起来,板床之上是一具体表黢黑的尸首,尸首衣物和头发被烧的精光,此刻直挺挺地平躺着。

  仔细一看,他身上除了被熏黑,还沾着不少碳灰,连身下床板上都落得是,跟来的冯萧此刻又点了一盏灯笼,待往那尸体上方一照,这才瞧见尸体表面竟是大大小小的黄黑血泡,这些水疱化脓的化脓,水肿的水肿,而烧伤最严重小腿和双足,尸表被烧出一片焦痂,焦痂又顺着皮纹生出梭形裂口,隐隐可见里头腥红的血肉,再定睛一看,这些皮肉裂口里竟还有米粒大小的尸虫正在蠕动……

  白鸳将恐惧的惊叫死死捂在嘴里,但看清化脓的水泡和尸虫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地转身跑了出去,“呕——”

  隐约的呕吐声传来,秦缨忙吩咐沈珞,“你出去看看。”

  白鸳反应如众人所料,其他人此刻都看向了秦缨,似乎想看看她能强撑到几时,然而谁也没想到,秦缨吩咐完便上前几步,径直走到了板床跟前,她甚至还倾身,冰肌玉骨的面庞,距离那焦黑生蛆的尸体只有一尺来远。

  她用丝帕轻掩口鼻,看得十分仔细,“双足和小腿三度烧伤,从膝盖往上,烧伤逐渐减弱,只有二度到一度,这样分明的界限,说明他死的时候,双足和小腿一直靠近在火势旺盛之地,而上半身则离得相对远一些,这说明了什么?”

  她去看谢星阑,像是在考较他一般,谢星阑剑眉微拧,“说明他在火场之中长时间未动。”

  秦缨直起身子,“两种可能,要么是当时他已经因为窒息晕倒,要么便是起火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前者是烧死,确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意外,但后者是焚尸,此案便是谋杀。”

  秦缨说完这话,又走到板床一头,去仔细看死者头面,死者虽被烧的黢黑,但能看出是个身量英挺、骨骼周正的年轻男子,只是他面上被燎出了不少水疱,再加上停尸多日,水疱周围多有暗紫色枝状腐败血脉网,不仅瞧不出面容,还显得颇为可怖。

  但秦缨显然不怕,她不仅不怕,还用手中丝帕去查验死者的眼皮,几番确认之后,秦缨直起身子来,“我可以肯定,他绝非是被烧死。”

  谢星阑还未说话,冯萧先忍不住,“县主何处此言?”

  秦缨指着死者眼角,“你们来看,死者眼皮微分,并未完全合上,尤其是眼角处,褶皱平滑,这表明死者死之前,没有被浓烟熏到紧闭着眸子,若他紧紧闭着眼睛——”

  秦缨为了说的清楚,自己紧紧将眼睛闭了上,又指着自己道:“若是这样,那眼角应挤出颇多褶皱,这些褶皱在人死后会因为尸体肌理松弛而慢慢松开,但这些地方绝不会出现被熏黑之状,尤其是眼睫部分——”

  秦缨说的专注,一字一句清越悦耳,谢星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手指哪儿,他便去看哪儿,但很快,目光又落在她整个面颊上,脑海之中虽然在想秦缨描摹的场景,可莫名反应慢了些,意识到这一点,谢星阑连忙定了定神。

  这时,秦缨倏地睁眸,“眼角或许会沾上灰烬,但因眼睛紧闭,眼睫根部绝不会烧尽,眼角和眼睑之内,也没有那样多烟灰,这是判断是否烧死最有力的证据,你们来看——”

  冯萧走到她一侧,谢星阑和谢坚也走到她身边,便是王赟都离得近了些,秦缨指着死者眼角,“他的眼睫都被烧完了,不仅如此,眼睑和眼角内也黢黑且有灰烬,这可不是搬尸体不小心弄成这样的,因此我断定,在起火之时,他人已经死了。”

  秦缨将沾了尸体的丝帕放在一边,又道:“若是还不确信,可以把京畿衙门的仵作叫过来,令他剖验——”

  谢星阑蹙眉,“剖验?”

  秦缨指着死者脖颈处,“剖开死者的气管,看看气管内有无烟灰,若他真的是被浓烟熏的窒息而死,那除了口鼻,气管之中一定也有打量烟灰。”

  将死人尸体剖开,这可是闻所未闻,何况大周朝崇尚儒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官府,也不好随便损毁死者遗体,冯萧忍不住道:“只怕窦家人不愿剖验的,县主刚才说的眼睫眼角,属下觉得很是有道理,应当不必剖验了。”

  谢星阑这时问道:“这窦家家主是太府寺那个窦少卿?”

  冯萧点头,“不错,这窦氏从前是锦州巨富,三十多年前成了皇商,专门替皇家采买茶叶与丝绸,大人明白的,光这两项,便能让窦氏富得流油,但窦氏不满足做商贾,当年丰州之乱后,朝廷筹措军饷平定叛军,他们一口气捐了百万两银子,为家里挣了一个世袭的太府寺少卿之位,如今少卿之位在窦老爷手上,不过他今岁重病在身,窦家正为了下一任家主之位明争暗斗。”

  太府寺掌管国库收支和货币,包含布帛、粮食仓储、仓廪管理、京官朝官禄米供应等,设有太府寺卿一人,少卿两人,窦氏得了世袭少卿之位,便从商贾变作了官户,子孙能考功名入仕,还能靠着少卿之职为自己和皇室做生意,自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听完冯萧最后一言,谢星阑和秦缨都看向彼此,谢星阑又问:“争夺家主之位?”

  冯萧颔首,“少卿之位是世袭的,而窦氏家大业大,如今在京城的这一嫡支便有五房人,每一房都想做家主,不做家主,也想拿走皇家丝绸茶叶的生意,有要分家的,也有不要分家的,反正闹得不太好看,这窦煜是二公子,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寡母在世,听说他很得窦少卿看重,可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事了——”

  冯萧没说下去,可他眼露惊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案子不简单。

  此时天色已晚,谢星阑朝外看了看道:“窦氏可是以为明日便要定案了?”

  冯萧面色微暗,“不错,属下查案不力……”

  谢星阑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明日一早我们往窦氏去一趟,这案子需得重查,你眼下去一趟京畿衙门将内情告知,再令那仵作明日来重新验尸。”

  冯萧连忙应是,告辞之后率先离开了义庄,秦缨这时走到了一旁放着的两具尸体处,又掀起草席看了看,王赟见状忙跟过去,“这二人都是在城外做活的散工,一个死在租的杂院之中,岳仵作验尸说是心梗病发而亡,一个是做活之时从木架上跌下来摔死,工头赔了些银钱放着,但到现在他们家里人也没来认领尸体。”

  这两具尸体已经开始腐败,秦缨分别查看了一番,未发现异常便又将草席盖了回去,可她一转身,却对上谢星阑幽深的眸子。

  她本以为谢星阑又要问她怎会的这样多,却不想他只是道:“已经过二更了,你该归家了。”

  秦缨紧绷的心弦微松,立刻弯唇,“成,也该回去了,这一整日都在外头,爹爹该担心了。”

  她出门净了手,便见白鸳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沈珞站在她跟前,二人都可怜巴巴的,秦缨叹气上前,“我说你会后悔的吧。”

  白鸳瘪嘴道:“奴婢下次一定听您的话。”

  秦缨拍了拍她肩头,“行了,看完了,咱们回府去。”

  白鸳面色一喜,又忍不住问:“那窦家二公子,是意外被烧死,还是……”

  秦缨沉声道:“是被人所害。”

  白鸳和沈珞皆是一惊,待走出义庄上了马车,谢星阑也带着人御马跟在后,马车里,白鸳忍不住问秦缨,“县主可要查这个案子?”

  秦缨肃容点头,“要查。”

  白鸳面露纠结,“这案子与您也无关,您要查的话,便是免不了的辛劳。”

  秦缨耐心道:“这窦家二公子如今才双十之龄,分明是被人害死,大家却差点以为他是自己点着了屋子自己害了自己,若查不出真相来,他年纪轻轻,岂非就这般含冤而死?而那谋害他的人用心险恶,或许还要谋害下一人下下一人,这样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白鸳呼吸紧蹙,“您说的有道理,哪有害死了人,凶手却能好好活在世上的,这样的人死后只怕也要下地狱去……”

  秦缨颔首,“你也说的不错,逞凶作恶之人会下地狱,那咱们多做些好事,也是行善积福,更何况要想这世道多些清正之气,便不能让人命关天的事糊里糊涂过去了。”

  白鸳目光灼灼地望着秦缨,“真没想到县主会有这样的念头!”

  秦缨可不是想教诲白鸳,只是得为自己的行事找个说法,好免去她们质疑,见白鸳眼底颇有崇敬,秦缨心底滋味复杂,又故作轻松道:“你便当咱们是传奇话本里行侠仗义的侠客好了——”

  马车里的对话声隐约传出来,谢星阑高坐在马背上,目光却不自禁地往车帏上落,他从前对秦缨所知甚少,可不过十日功夫,身边这个秦缨却与传言之中大不相同,她擅长推演查案还可说是天性聪明,但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县主,到底是如何懂得那些奇技医理与验尸之道?

  谢星阑心底疑窦丛生,可今日却忍着未问出口,秦缨身上疑问太多,或许要令他花上三五月功夫才能辨清,这半年他耐性越来越差,可在这件事上,他却有格外心甘情愿。

  从城南回长乐坊并不近,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到了临川侯府之外,秦缨下马车,正要开口,谢星阑却先一步道:“明晨令谢坚接你去窦氏。”

  秦缨眼底一亮,不由弯唇道:“谢钦使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不过也不劳烦谢侍卫来接,明日我自己去便可。”

  谢星阑不为所动,“还是来接的好。”

  秦缨笑意一散,不明白谢星阑在执着什么,她呼出口气去,“罢了,看你如何安排吧,告辞。”

  她气呼呼进府,待沈珞将马车也赶进去,侯府正门“吱呀”一声关了上。

  谢坚上前,“公子,今夜小人还在此守着吗?”

  谢星阑道:“留个暗卫看着吧。”

  谢坚松了口气,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长街道:“那咱们眼下在这里候着是因为……?”

  “等,再等半个时辰,过子时再归府。”

  谢坚去看谢咏,谢咏也一脸茫然,秋日的深夜已经有些寒凉了,一行人马在凉夜里候着,直等到马儿不耐地尥提子之时,谢星阑才下令,“归府。”

  他看了一眼临川侯府大门,心底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又调转马头,马鞭扬起之时,座下宝骏似箭一般疾驰而出。

  夜风呼啸,吹得谢星阑衣袍猎猎,恰在此时,天上乌云半散,半弯明月与几颗星子露了出来,月辉与星辉交映,映亮了秋夜暮霭,亦将谢星阑眼底的阴郁映亮,他姿态矫健地疾驰过长街,周身阴戾无踪,仪采绝艳,意气飞扬。

  一路飞驰回了将军府,下马背时,谢星阑脚步轻快,眉眼明锐,将马鞭扔给谢坚,如风一般回了书房,谢坚和谢咏跟在其后,虽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这半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谢星阑如此轻松自在。

  待跟去书房,进门便见谢星阑又在看那份文册,但这一回,不知是文册上什么扎了他的眼,他没看多少便将文册一合,利落地放回了抽屉深处。

  但轻松不过一时,很快,那份少年老成又回到了谢星阑身上,他吩咐谢坚,“明日辰时去侯府等秦缨,径直去窦氏。”

  谢坚利落应下,谢星阑便令二人去歇下。

  待他们离开,谢星阑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不知想到什么,他面色一时阴一时晴,没多时又恢复了水波不兴,直等到月色再度被浮云遮去,谢星阑才起身回房。

  此时已至后半夜,天穹之中又似泼墨一般,但谢星阑知道,那个心魔一般的漫漫寒夜,终于能看见光亮了。

  翌日一早,秦璋听闻窦氏的案子,很是唏嘘,“这位窦大人我知道,他家中巨富,还曾帮我收过一幅前朝名画,怎么家中孩子生了这样的意外?”

  秦缨道:“听说窦家近来在争夺家主之位,极可能与此有关,女儿稍后先去瞧瞧。”

  秦璋轻嘶一声,“缨缨当真喜爱此道?”

  秦缨颔首,这时白鸳将昨日秦缨所言道来,听得秦璋大为震动,“没想到我的乖女儿有朝一日能如此明理,你若当真喜爱此道,父亲与刑部侍郎徐傲群是好友,不若令他来传授你些许刑案之道?还有大理寺卿贺致远,他也是三法司主官之一……”

  秦缨听得哭笑不得,再度感叹秦璋大抵是天下间最疼爱女儿的父亲,婉转拒绝之后,她急匆匆出府上了马车。

  谢坚早在外等候,走在路上便对秦缨道:“县主,公子让小人告诉您,这窦氏虽有五房,可他们五爷窦文珈年纪轻轻便信道,如今年过而立,却未娶亲生子,已经在城外清修多年了,还有三爷窦文彬是庶出,本就没有继承家业之权,他早知如此,一早便单干自己的产业,如今在京城有四家酒楼,都做的十分红火。”

  “因此,有机会继承家主之位的,只有长房窦文运与四房窦文耀,二爷窦文德英年早逝,死者窦煜便是他的儿子,虽说家主之位都是传儿不传孙,不过窦文德早逝之后,窦煜一直养在窦少卿窦启光膝下,所以外面都说,窦启光说不定会将家主之位传给死者。”

  秦缨掀着帘络听完,点了点头,“先去窦宅看看再说——”

  马车沿着御街一路往南,两炷香的功夫后入了修德坊,修德坊虽不是寸土寸金之地,可就是仗着这座民坊少了掣肘,窦氏当年购置两座五进的宅院打通,又重新更改布局与园景,如今,是整个城南最为富贵气派的宅邸,其中屋阁连绵,山水楼台散布,便是皇城根下的亲王府邸都难以望其项背。

  马车停在府门之外时,秦缨便见已有金吾卫和京畿衙门的差役守在外,自然是他们提前到了,秦缨快步入府,谢坚问了门外之人道:“公子和京畿衙门的人如今都在窦氏待客的前厅,县主径直过去便好。”

  秦缨点头,绕过影壁后沿着廊道直走,还未到跟前,秦缨先听到了厅内里哭天抢地的吵闹声,她加快步伐,刚走入中庭,便见厅门处站着个红衣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脸无畏地道:“是的,就是我杀了二哥……”

  秦缨秀眉一挑,这么快凶手就认罪了?

第29章 剖尸

  “榕儿, 你疯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一个蓝袍中年男子立刻站起了身来,“你二哥如今是被人所害, 两边衙门都来查问,你可莫要乱说, 若真将你当做犯人捉拿住,可是要进大牢的!”

  “可你们不是不相信我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承认是我害了二哥。”小姑娘说完又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父亲不是也不信我吗?”

  被反问的男子面色微僵,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的谢星阑, 缓了声道:“自然不是不信你, 只是你一个人证也没有, 便是我们信了, 衙门的大人们也不信,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还能坑害你不成?”

  小姑娘唇角紧抿着, “可我那天晚上就是一个人在陶然亭里,父亲大抵忘记了,那天傍晚父亲斥责了女儿, 女儿心中自责, 这才去那里闷坐了小半个时辰,当时没有人经过那里, 自然没有人为女儿作证。”

  中年男子有些着恼:“你……”

  窦氏共有五房,这偌大的厅堂, 此刻次第坐了近二十人, 谢星阑手中捧着杯茶,对这父女二人的闹剧没有任何责难之意, 仿佛吵得越凶越好。

  忽然,谢咏轻声道:“公子,县主来了。”

  谢星阑这才抬眸往中庭看,见秦缨果然来了,便放下茶盏朝外走,边走又边道:“你们说你们的,说清楚为好。”

  秦缨见他出来,也迎了上来,二人在中庭丈宽的荷花池旁相会,秦缨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差点以为你破案神速,凶手已经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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