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纳费用:初等小学生,学费每期一元;高等小学生,学费每期一元五角;初级中学生,学费每期两元;外文、绘画、工业专科,另外收费。膳费:均每月三元。
可供外地学生住堂:初等小学生每期住堂费:五元。高等小学生和初级中学生住堂费:六元。
校址:睢县北门内汉阳桥南愚仁巷内。睢县与灵州、夏阳、南郑学子皆可报考,自四月三日至四月十三日皆可报名,考试日期为四月十四日。
过时不候,敬望悉知。
睢县启明学校启
珍卿看完之后,算了一下,公历的四月十四,正好就在阴历的三月十一,正好就是明天了。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赶倒是勉强赶得及,问题是杜太爷怎么到今天,才匆匆地过来接她?
她就问杜太爷:“祖父,玉琮二叔和三表叔,啥时候给的招生简章,你咋才来接我?”
杜太爷尴尬地咳了两声,想想这事儿咋解释,可终究只恼怒地喝一声:
“你瞎问啥子,别人帮你打听学校,难不成还欠你的,你有啥好问的!”
珍卿就不吭声了,玉琮二叔和三表叔,自然尽了亲戚的义务,要好生感谢一番。
可这杜太爷,怎么一副心虚气盛的样子?
算了,不想它了,还是想一想考试的事情吧。
杜太爷看她不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会告诉她,他把上面的阳历时间,错当成是阴历时间,他想四月份才考试,时间还远着呢。
又因今年倒春寒太厉害,他操心刚种上的那茬儿庄稼,就没多在意那学校的啥简章。
直到今天一早,杜太爷从地里回来,他那个当族长的侄孙儿,问他明天就要考试,怎么还不把珍卿接回来。
两下里一沟通,才晓得差点坏了大事。
他们乡下人,种庄稼都要看节气,一惯过的阴历日子,哪会想到那什么简章上用的是阳历?
这一会儿的杜太爷,生怕还漏掉啥关键信息,让珍卿再把招生简章念几遍,间或问珍卿,这句话啥意思,那句话啥意思。
杜太爷从前也念过书,可是他脑子笨,小时候学的那些字,稍微生僻一点的,在世上混了五十多年,都混得不大认得了。
如今,他眼睛也不大好,又不爱戴那累赘的老花镜子,连看信,都时常叫大田叔给他念。
珍卿给杜太爷念完之后,她自己心里也有章程了。
总的来说,这个启明学校,跟后世对比来看的话,包括小学和初中两部分。
看起来,是把后世的义务教育年段都包含了进来。
据珍卿有限的学制知识,初等小学大概相等于后世的小学一至四年级,高等小学相等于后世的五至六年级。
只是不知道,它这个年级划分,是否也跟后世一样,小学一共学六年?
这学校好像也不是义务教育,因为它是收学费的。
但学费比膳费、住堂费低得多,好像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下。
住堂就是寄宿的意思,寄宿生收得费用就很高了,非有钱人恐怕寄宿不起。
至于招生简章中,所的谓外文、绘画、工业专科,想必就是学习一些专业的技能,大概学完就可以进社会,也许类似于后世的中专吧。
当然,她也不太了解,只是瞎猜罢了。
到了县城里面,大田叔早在那里等着了。
珍卿问是不是先去报名,大田叔说他去过学校,已经给她报名了。
他们家在县城有三个铺子,都是珍卿奶奶的嫁妆,铺子里的房产,说来也算是珍卿家的。
杜太爷就带着珍卿,在离考试地最近的粮店里歇下。
珍卿颠簸了一路,又受了一路的寒风,本来好转的病情,又开始转坏起来,到粮店里又开始拉肚子。
他们乡下人拉肚子,其实不怎么正经吃药,倒是常爱用一些偏方。
大田叔也照例,给她弄了大烟果子酒喝,这回可没人给她揉肚子。
可是到晚饭时间,整个人却更难受,饭菜也觉得吃不进。
杜太爷急得不行,大田叔也急得不行,把炕烧得热热的,还让粮店掌柜的老婆,找了两白瓷的汤婆子,都给珍卿放在肚子和腿上焐。
珍卿勉勉强强地喝点粥,躺下了。
吐倒是不怎么吐了,但肚子里总是不安,过一会儿就要起来上厕所。
杜太爷不得不请个医婆来,给她灸一灸肚子。
医婆灸完了肚子,大田叔又按照医婆说的偏方,煮了茶叶蒜瓣水给她喝。
到后来,吐泻勉强是止住了,大家都松一口气。珍卿也想,终于能安生睡个囫囵觉了。
没想到这屋子夜里又吵得很。
要知道这里是粮店,自然粮食很多的。而粮食多的地方,耗子也是一窝一窝的。
珍卿每每快要睡着,就感觉房梁上、地面上、炕沿儿上,老鼠叽叽吱吱地来往不绝,这个来往穿梭的热闹劲,简直跟要开家族大会一样。
给珍卿吓得睡不踏实,杜太爷只好叫掌柜的老婆,守在珍卿屋里陪着她睡。
总这样劳动人家,叫珍卿多少过意不去。
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珍卿早上起来,蔫儿得跟咸菜一样。
早起才发现,夜里连番上厕所的时候,把仅剩下的替换衣服也给弄脏了。
没办法,还是请掌柜老婆帮忙清理。这真叫人过意不去的。
他们这粮店里面,就雇了一个老妈子,兼做厨娘和干杂活儿,她明天还要早起,做一家子的饭,实在不好麻烦她。
现在是寒春天气,就算只洗衣服上脏的一小片,也不是那么容易干的,只能靠火烤了。
她弄脏的这件厚衣裳,是姑奶奶给她置备的鼠皮衣,比棉袄穿着体面好看。
没有想到,掌柜老婆没留神,把她的鼠皮衣下摆烤坏了一块。
之前从杨家湾走得急,珍卿现在,面临着没有干净衣服替换的窘境。
没办法,只得还是麻烦林掌柜的老婆,找到她闺女的旧棉袄棉裤穿,先对付着穿一下子。
这借来的一套棉袄,虽说半新不旧的,但是胜在厚实,倒也还挺暖和的。
她不用臭烘烘地去参加考试了。
杜太爷知道珍卿吃不进别的,一大早上起来,特意叫粮店的厨娘,给她熬了三份清淡的粥,是大田叔亲自盯着厨娘熬的。
早饭的桌子上,杜太爷自己不忙吃饭,他坐在旁边,不错眼地盯着珍卿吃,他说考试要下气力的,好歹要多吃一些。
珍卿胃口不好,吃得很勉强。
看她吃得那么艰难,杜太爷那个急啊,简直像热锅上蚂蚁,说叫珍卿别细嚼,闭上眼硬往下咽。
好说歹说的,杜太爷见她还是慢吞吞,十分厌饭的样子,恨不得拿起饭碗,往她嘴里灌饭。
这老头子絮絮叨叨,那个熬粥的厨娘也在一旁凑话,可快把珍卿烦死了。
吃完饭,大田叔亲自赶马车,平平稳稳地走着,往汉阳桥愚仁巷去。
还没走到巷子里面,就在外面的街道上,就看见到处挤满了马车轿子,车夫轿夫站了一地。
杜太爷拉开马车帘子,指着外头跟珍卿说:
“咱们那粮店林掌柜的闺女,也要考这个学校。妮儿,你要给你祖父好好考,别连掌柜的丫头也考不过。”
珍卿看着前面不远处,粮店林掌柜,拉着个穿绣花棉旗袍的丫头。
她隐约记得,林掌柜只有一个闺女,叫林小霜。
珍卿有气无力地,应下了祖父的话。
她勉强吃了两碗粥,坐了这一会儿马车,感觉那吃进去的粥,在肚子里造反似的,转来转去的不肃静。
她看这里车如流水,这么多中上等的人家,都送孩子来应考,再联想三表叔和玉琮二叔,都极力推荐这启明学校,想必是非常好的学校。
那当然要好好考。
巷子口里早已经堵住,马车根本赶不进去。
杜太爷就带珍卿下车,往巷子里一拐,这地界更堵得水泻不通,考生和家长们都站满了,简直比过年的庙会还热闹。
而杜太爷一看这场面,比珍卿这考生还紧张,脸皮抖抖索索地,傻看了一会儿,嘴巴嗫嚅半天,最后交代珍卿:
“妮儿,好好考,要考好。”
珍卿点了一点头,没什么精神说话。
然后,杜太爷没有往里挤,由大田叔护着珍卿,一路过关斩将,挨挤到了大门边上。
到了那学校的大门前,有校工主持着,叫考生们排起队,依着先后次序进去。
第9章 病中考试多风波
这一天,珍卿来到启明学校,准备进去参加招生考试,先到台阶下面排队。
她见这学校大门外,有五层的石砌台阶,大门漆成了大红色,还挺气派的。
校门外有些工作人员,就站在外面接待学生。
有的人员在核对学生身份,其实就是拿着报名时填的信息,大致地问一下子,确定一些年龄、性别、籍贯等基本信息。
身份核对好以后,就有人领着考生进去,家长下人一律不许进,只能在外面等候。
珍卿排着队等一会儿,很顺利地验明正身,被一个姓周的女先生领进去。
这个女先生高高瘦瘦,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洋服,还穿着白色的玛丽珍皮鞋,看人的神情是一种睥睨式,很高傲的感觉。
珍卿跟另外三个女孩儿,就跟在这周先生后面走,
这学校看起来挺大,新式旧式的建筑都有。
不过考试的地方,倒没有走多远,走过了前面的一栋楼房,后面就到了。
这位周先生,把她们带到一栋三层楼前,上了台阶,领她们进了一楼南边的一间屋子——这就是考场了。
这楼房的窗洞子很深,是那种圆顶式的样子,显然是很洋化的风格。
刚走进考场里面,领路的周先生,随意指了考室一圈,说:“自己找个座位坐下。”
珍卿老实地应下,准备寻个靠后的座位。忽见粮店掌柜的闺女林小霜,也在这一间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