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李保卫抽完了烟后，两人便返回了厂里将罪证交给了明珠。

　　明珠喊上财务和仓库管理员一起核对账本，才对了一页，三人的脸便彻底黑了下来。

　　“小蒋同志，杨卫平这次得判多久啊？”保卫科科长坐在那用手搓着裤腿。

　　“黄科长，这事不好说。”明珠看了一下总失窃的金额，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道：“您知道前几天纺织厂有工人顺了厂里的一块布做假领子被判五年的事情吗？杨卫平他这次顺走的是价值万元的钢筋钢板和铁锭，并且还栽赃陷害他人。”

　　“那他还能有命在吗？”保卫科科长知道杨卫平偷窃的物品价值后，便不再奢望对方能够少判几年。

　　就冲杨卫平干的那些事，他能保住一条命都是万幸了。

　　“不好说，这得看他自己的表现。”明珠合上账本：“黄科长，我能先去见见杨卫平吗？”

第129章

　　明珠作为厂里的大红人, 她提出想要见杨卫平，黄科长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当下他便叫人带着明珠前往了保卫科。

　　明珠到达保卫科的时候，小陈保卫早已被放出来了。

　　“小蒋同志！”小陈保卫看见明珠就立刻凑了过来, 眼里闪着泪光感谢道：“小刘都跟我讲了, 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事情，要不是您, 我这会儿哪能好好的站在这啊！”

　　明珠板着小脸道：“光谢我一个可不够，为了你的事情大家都费了不少气力，尤其是小刘同志, 她为了你把眼都给哭肿了，这次你能被放出来，她可占了大部分的功劳，以后你要好好待她知道了吗？”

　　“一定，一定。”小陈保卫看了眼小刘同志大声道：“我已经跟小刘同志保证了, 以后结了婚我任打任骂任使唤, 老婆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老婆叫我撵鸡我绝对不敢遛狗。小蒋同志你看, 我还写了保证书呢，大家伙都可以替我作证，我会对小刘同志好一辈子的。”

　　“什么保证书啊, 我能看看吗？”明珠好奇道。

　　“能。”小刘同志羞答答的掏出了一张纸给大家伙看。

　　“嗐，这玩意啊, 顶多就是做个样子，真要是结了婚，不吵不闹任打任骂任使唤, 这日子可太假了，正常夫妻哪有这样过日子的。”刘干事拍着小刘同志的肩膀道：“小丫头, 听姐一句劝，这玩意你就图个开心吧，回头咱找个师傅把它裱起来挂墙上，以后小陈保卫要真跟你吵了，你就让他往墙上看，咱就算吵不过也得臊臊他，让他看看自个儿当初是怎么跟你保证的。”

　　“去去去。”李科长瞪了她一眼：“你个老娘们非要这时候给人泼冷水吗？”

　　“我又没说错，男人不就是这副德行吗？婚前甜言蜜语，婚后把人骗到手了就彻底不管了。”刘干事说到这突然捂住了嘴巴：“坏菜，忘了这儿还有一堆大老爷们呢，难怪不让人说，对不住哈，对不住。”

　　一屋子的大老爷们也是反应过来了。

　　“刘姐，您就算过得不如意也不能拿我们撒气啊！”黄科长苦笑道。

　　“我哪哪都如意，我就是瞧不上你们男的人前人后一张脸，告诉你啊小陈，小刘同志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你以后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是是是，我一定会对小刘同志好的。”小陈保卫说着趁刘干事不注意，偷偷的挪到了小刘同志边上，拿小拇指去勾人姑娘的手轻声道：“你信我吗？我跟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样，真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信。”小刘同志说完这个字的时候，脸早就通红了，她低着头看地面，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

　　“刘姐，您看。”明珠眼尖，看到了这未来小两口的甜蜜一幕，她捅了捅还在跟众多大老爷们唇枪舌战的刘干事。

　　“看得我牙酸。”刘干事嘴角挂着笑，看了看明珠低声道：“刚刚就顾着说那帮大老爷们了，还没说你呢。”

　　“我？”明珠左右看看，发现周边的人早就退后了几步，这一大块的地儿就剩她一个了。

　　“就是你！”刘干事低声道：“你现在还小，别听那些老娘们说的结婚要趁早，听姐的，先把大学给读了，前途比男人重要多了，他要是心里有你甭管多久他也能等。”

　　“刘姐，我现在还没这想法。”明珠害臊道。

　　对待楚知行，她是有片刻的心动，可是等夜深人静之时，她就会清醒过来。

　　许是年少当家的原因，她买任何东西都要计较一番得失，都要想一下当她买完之后他人的看法。

　　所以当她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自己和楚知行的未来时，她才发现眼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他们两人学历不对等，家庭背景不对等，靠着脑子一热在一起后，将要面对无数的困难与非议，而她家有两个孩子，明成明玉都是容易受人非议影响的孩子。

　　再三思考了几夜后，明珠就清楚了自己的方向。

　　她打算先去大学进修，等到了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再考虑感情之事。

　　如果楚同志对她也有感情，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自己。

　　如果楚同志只论感情只会一味的责怪她，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想清楚过后，明珠便与楚知行有过一次较短的交流。

　　楚知行表现的非常体贴，他表示自己明白明珠的难处。

　　在厂里，明珠虽然是厂领导们身边的大红人，看似站的高有前途，却也比谁都更如履薄冰，任何一个重大错误，都可以把她从厂大红人打回到那个车间小女工。

　　所以，每一次上进的机会，她都必须要好好把握，这些都是她坚硬铠甲上的一片片甲片。

　　谈及爱情与事业，多少人因为冲动放弃了上进的机会，过程与结果都落得惨败。

　　楚知行知道发誓向明珠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她，那都是空口白话。但他短暂的放手，至少能让明珠守住一端的圆满。

　　在楚知行的点头之下，两人原本的暧昧彻底消失，全都退回到了朋友的立场。

　　两人坚信，热爱生活努力奋进的他们早晚可以将两者全都掌握手中，明珠可以接受暂时不能达到这个目标的，但是她会对未来保持期许。

　　杨卫平所犯下的案子，涉及的金额巨大，根本就不是机械厂保卫科能够接手的案子了。

　　明珠的报告都还没打上去，上边就派下了两个专职人员过来审问。

　　当明珠等人进入小黑屋的时候，杨卫平正被反铐在椅子上接受审问。

　　“两位同志，审问的怎么样了？”黄科长上前询问情况。

　　“不愧是干过保卫员的人，这嘴够紧的，一字也不说。”专职人员黑着脸看了一眼杨卫平。

　　杨卫平闭上眼睛，故意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这小子！”黄科长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气的要拿本子去敲杨卫平的脑袋。

　　“没关系。”专职人员拦住了黄科长：“咱们国家可不兴严刑拷问，你就先让他得意得意吧，反正他也就只能得意这会儿，负隅顽抗可不是好结果。”

　　“行.........行吧。”黄科长收回了手。

　　明珠递了一个眼神过去，黄科长开口道：“两位同志，这位是我们厂的宣传干事，到时候关于案件的报告都是由她负责书写上报，她有些细节想要了解一下，你们看方便的话能不能让她问杨卫平几句？”

　　“也行。”专职人员给明珠腾出把椅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让小姑娘做好心理准备，这小子可不是个会配合的主。”

　　“没事，小姑娘嘛，不信邪，她想要试试那就让她试试呗。”黄科长说着就示意明珠坐到杨卫平对面的椅子上去，然后自己带着两位专职人员走到外边去。

　　小黑屋并不隔音，他和专职人员哪怕站在外头也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明珠坐上椅子，看着杨卫平叹了口气没有言语，指尖却在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杨卫平被她敲得心烦意乱的，睁开眼开口道：“哟，这不是我们的小蒋同志吗？怎么着啊，来看我这个老情人了？你这回来的不巧，我刚被抓进来呢，你赶紧想想法子把我捞出去，不然我这嘴巴一秃噜要是把你给说出去，那可就不太好咯。”

　　“他娘的放屁！”在屋外的黄科长听杨卫平这话，拳头都攥紧了，他低声向专职人员解释道：“两位同志，你们可别误会，小蒋同志她跟杨卫平没关系，这姑娘还没满十八呢，前途一片光明，哪能瞧得上杨卫平这样的罪犯啊？”

　　“这可说不准，一切都得以事实说话。”其中一个专职人员看向同伴道：“等会儿，你带着那姑娘去隔壁屋子问话。”

　　“怎么就问话了呢？”刘干事着急道。

　　“这位同志，你安静点，小心我把你也列为怀疑对象！”专职人员严厉的看着刘干事：“组织上有规定，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如果那个小姑娘没问题，我们问过话后自然就会放人，如果有问题，那就对不住了。”

　　刘干事恨恨的瞪了眼黄科长：“老黄啊，我都说了不让你带着小蒋进去，你还非说没事，现在倒好，话都没开始问呢，就沾了一身的晦气。你就说说，你们保卫科这杨卫平，他这都是什么人啊？”

　　黄科长也觉得理亏，只好闭上了嘴任由刘干事抱怨。

　　“行了，别说了，里边开始审问了。”专职人员制止了刘干事两人，将耳朵趴在了门上。

　　小黑屋内，明珠将审问的台灯打开对准了杨卫平，刺眼的灯光直接照的杨卫平睁不开眼：“清醒了吗？”

　　“蒋明珠，你有病是吧？”杨卫平破口大骂：“你他妈懂不懂规矩？”

　　“我打你了还是骂你？”明珠拿着灯光对着他的脸照来照去。

　　“你拿灯照老子了！”

　　“有证据吗？”明珠往后仰去，身子半靠在椅子上，手搭在腿上又开始打着拍子。

　　“行，算你狠。”杨卫平闭上眼睛，赌气道：“老子惹不起，我闭眼睡觉总成了吧。”

　　“你觉着一时的逃避有用吗？”明珠看着闭眼逃避的杨卫平：“账本都已经搜到了，你就算不开口，也足以定你的罪了。杨卫平，你知道你偷走的钢筋钢板和铁锭价值多少吗？差不多三万块钱！是你一辈子的工资！”

　　“怎么可能！”杨卫平睁开眼：“我分到的也才八九百块，他娘的...........姓吴的老王八蛋这是连肉带汤都给我一锅端了啊，居然就分了这么点给我！”

　　“姓吴的？”明珠抓住了重点：“哪个姓吴的？什么名字什么单位的？”

　　杨卫平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第130章

　　其实杨卫平就算不说话, 明珠也知道钢筋偷窃案中最大的那只吴姓老鼠是谁了。

　　明珠将杨卫平和余玉如的人际关系梳理出来，虽然杨卫平和余玉如从未在人前与吴厂长有过任何接触，可两人都与苏来丹有过交流。

　　甚至, 苏建军曾经说漏过嘴, 说苏来丹能傍上吴厂长都是余玉如帮忙搭桥牵线的。

　　将这些蛛丝马迹一串联，明珠立刻就把目标锁定在了皮鞋厂的吴厂长身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吴厂长便是杨卫平身后那人。

　　看着闭嘴不说话的杨卫平，明珠缓缓开口：“杨卫平，你觉得你不开口就行了？你不说你就能保证你的同伙也不交代吗？”

　　“同伙？”杨卫平嬉皮笑脸道：“你是说我爸吧？是是是, 他就是我的同伙，我们父子两一起上阵，把厂里的钢筋都给偷出去卖了。我跟你们坦白啊，我家这老头可不简单，他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小的这你们不知道吧？杨铁牛这老头啊, 他不正经！”

　　“对了, 被抓的时候黄科长他们都搜过身了吧？他们可以做主的,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钱全被我老子给拿了！这偷钢筋的事情都是他逼我的，他就想着拿钱养外边的小老婆，他可不管我这儿子的死活！小蒋同志, 你赶紧叫人把杨铁牛这老头给办了吧！”

　　杨卫平就跟个疯狗似的，想要把从小家暴自己的老子给拉下水去。

　　“姓杨的, 那可是你亲爸！”明珠叩了叩桌面道。

　　“小蒋同志，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谁叫我是大孝子呢？”杨卫平厚颜无耻的说道。

　　“真够不要脸的, 什么叫被逼无奈，你不就是想着反正都是要死的, 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吗？”明珠冷冷道：“你不会真以为你自个儿咬住了钢牙，半个字不往外蹦，我们就真查不到余玉如和吴厂长头上吧？”

　　杨卫平心里咯噔一下，但是眯着眼装糊涂：“余啥？什么厂长？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我咋听的这么迷糊呢？行行行，你非要说我跟这两个人有关系，那就有呗，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

　　杨卫平赌明珠就是在诈自己的，他心里清楚自个儿并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证据。

　　只要他咬住了钢牙不往外蹦，余玉如和吴厂长就会没事。

　　杨卫平想到余玉如说的可能怀孕的事儿，心中微微软，他就希望余玉如能记他一份情，如果真的怀孕了，能够把孩子给生下来，给他留个种！

　　至于吴厂长，他是真的得罪不起，对方岳家势大，说不定真的能全身而退，回头要是秋后算起账来，他的家人还怎么活啊？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哪怕是杨卫平这样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也会开始为他人着想了。

　　“还装呢，你觉得自己扛住了，其他人就能扛得住？”明珠故意诈他：“你真以为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吗？采石场里的那位可是什么都往外说了。”

　　“苏来丹？”杨卫平忘了还有这娘们的事了。

　　“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发现你和余玉如的关系，是怎么把目光放到了你身上的？苏来丹的嘴可不没你那么严，为了推卸责任，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外推了，你要是不坦白的话，那我们可就按照她说的为准了。”明珠拍了一下桌子，逼近杨卫平：“到时候你、余玉如还有吴厂长，你们三没一个跑得掉。”

　　杨卫平陷入了挣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