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水下考古终于取得成果,扫清一切障碍,可以大踏步前进了。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忙,现在天冷起来了,她陪着孩子上下幼儿园,跑跑步,平时则看看书写写书,再关注下自己博物馆的修建进展,以及各方面的生意。
值得一提的是,陆建晨的公司发展势头迅猛,第一年利润惊人,被美国计算机誉为“行业黑马”,初挽当时投给陆建晨的那一笔钱,按照股份算,分红可观。
不过初挽没要,让他继续投资扩大经营。
陆建晨的公司估计再过几年都可以上市了,这投资回报率非常可观,可以说,光靠着陆建晨,她就拥有了一只下鸡蛋的鸡——当然了这话没和陆建晨提。
除了陆建晨,陆家还出了另外一桩事。
之前陆建时突然昏迷不醒,当时初挽以为就是寻常昏迷过去,后来从南海回来才知道,他是仿佛植物人一样一直昏迷,昏迷了一个多月。
陆家自然遍寻名医,不过也无计可施。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昏迷多时的陆建时终于醒过来,不过醒来后,整个人先是呆了一段日子,之后行事性情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开始要和孟香悦离婚,坚决要离婚。
家里为此劝了不少,说有孩子,不能就这么离婚,孟香悦也是哭着闹着不离婚,不过陆建时却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离婚。
最后到底是离成了,离婚后,孩子归陆家,再另外补了孟香悦一笔钱。
陆建时自然没什么钱,最后还是陆守信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一笔钱给了前儿媳妇,算是把这件事摆平了,为此,陆老爷子自然是不喜。
他对这孙子是再没什么指望,多大年纪了,离婚还得父母给出钱,他觉得陆建时这辈子是立不起来了。
初挽听得这消息,也只是听听罢了,她的生活距离陆建时什么的已经很遥远,他怎么闹腾,她也不至于在意什么。
这天,她过去琉璃厂,看了私人博物馆的修建进程,开车回来路上,就见一个人拦在前面,她忙刹车,刹车之后细看,却是陆建时。
陆建时显然就是在等她,他大步走到了初挽车前,隔着玻璃望着她,道:“我们谈谈,可以吗?”
初挽神情很淡:“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有什么事,找你七叔。”
陆建时沉默地看着她,很久后,才用异样的声音道:“挽挽,你要和我离婚,也是找七叔,现在,重活一辈子,没想到我还是听到这句话。”
初挽微怔了下,抬起眼,看着窗外那个人。
陆建时:“挽挽,我不想找麻烦,也不想破坏你的生活,我只是——”
他声音颤抖:“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初挽:“好。”
初挽并不想在大街上这么和陆建时聊,于是她带他过去了一旁的茶楼。
二楼,清净的位置,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很适合她和陆建时谈谈。
这茶楼有些年月了,防腐木的楼板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初挽就在这种咯吱声中,想着心事。
如今想来,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起源于九龙杯。
九龙杯破碎,自己重回1984年,这个奇迹并不是只发生在自己身上,还发生在孙雪椰身上。
但是陆建时却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这件事初挽曾经疑惑过,也曾经对陆建时试探过,但陆建时确实没有,之后初挽也就没有再想过。
可是现在,这件事到底发生了。
初挽看着陆建时:“你想谈什么?”
陆建时定定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初挽扬眉:“建时,你希望我说什么?”
她笑着道:“惊慌失措,求你不要告诉你七叔,求你不要张扬,还是和你互诉衷肠,说说上辈子我们当夫妻的事?”
她微前倾,在那茶香萦绕中,望着眼前的陆建时,漫不经心地道:“建时,其实我是不介意你去说什么的,随便你。”
陆建时看着她那无所谓的样子:“挽挽,你和七叔很相爱,你现在过得很幸福,你还有一对儿女。”
初挽端起茶来,品了一口,才淡声道:“对。”
陆建时:“在我没想起一切之前,我浑浑噩噩,总觉得不痛快,想起来就难受,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难受,一直到那天,孙雪椰突然来找我。”
初挽:“哦,她果然来找你了。”
陆建时:“她来找我,对我说了很多,我很厌烦,觉得她在说疯话,没搭理,不过晚上时候,我睡不着,我就想起最初,最初我真以为我会娶你,我也以为你会选我——”
说到这里,他眼神变得遥远而缥缈。
“世界上的事真是奇妙,我便开始挖空心思想,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你选了我,我们结婚,那我们将会变成什么样,我想着想着,突然害怕起来……”
他喃喃地道:“我突然发现,也许孙雪椰说得是对的,假如人生在那个地方分一个岔,那,那很可能我们就会走向她所说的结局。”
初挽淡看着他。
上辈子的一切,她并不想回忆,现在她很幸福。
她从陆守俨身上得到了她几乎所有需要的情感,她还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更有了渴望已久的亲情,知道了姑奶奶的下落——尽管她不回来,但她至少找回了初鹤兮。
她的事业也是如此成功,完成了上辈子所有未曾做到的。
所以陆建时所说的,她不想去回想。
陆建时:“第二天,我去了博物馆,见到了你借给故宫博物馆展览的九龙杯……”
初挽听此,陡然明白了:“你看到九龙杯的时候,恢复了记忆?”
陆建时沉重地点头:“是,当我看到九龙杯的那一刻,我脑中便浮现出一个画面,是九龙杯破碎的画面。”
他眸中浮现出痛苦:“我看到我逼着你,要你答应不离婚,之后我手一抖,九龙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初挽垂眸,望着桌上摆放着的配菜小碟。
她重生的玄妙,果然就在九龙杯了。
也许九龙杯破碎的那一刻,释放出一种磁场或者能量,它不想被破坏,所以它让一切回到了起点,让一切重新来过,它依然成为完好无损的模样?
陆建时咬牙:“对不起,挽挽,我要和你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知道会是那样,我一定不会那么做!我一定不会用九龙杯逼你,我知道那对你来说很重要!”
初挽:“没关系。”
陆建时一怔,有些狼狈地看着她。
初挽:“你说对不起,我接受了,没关系,就这么着吧。”
陆建时眸中泛起痛苦,他望着初挽,道:“难道提起上辈子,你就没有一点点眷恋,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微不足道?”
初挽颇有耐心地问:“你为什么要回想上辈子?”
陆建时茫然:“可能我后悔吧,上辈子我们结婚了,我,我——”
初挽:“但是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不是吗,你不能容忍你的妻子拥有那么大的财富,你拼命折腾,其实只是想证明自己比自己妻子更有能耐,你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只要努力,只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能成功。你就像一个赌徒一样,总是寄希望于牌桌上的最后一把牌。”
她的话,几乎像一把刀一般劈进了陆建时的心里,陆建时怔忪了半晌,脸上便浮现出痛苦的纠结来。
他几乎想哭,痛苦地呢喃道:“我觉得不公平,不公平……”
初挽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要说哪里不公平,不过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
任何公平都需要自己去争取,不是靠着别人祈求,正如流失海外的文物追索,求着别人给予公平是要不回来的,要想成事,就必须有经济和实力撑腰。
至于感情上,人生中,大叫着不公平,又有什么意思?
她四岁的时候在冷风中提着破篮子摘野菜,字典里还没有不公平这三个字。
陆建时抬起头来,一脸无助茫然:“你对他很好,你对他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当他回忆起来上辈子,他想起陆守俨和初挽的相处,便觉得,不一样的,初挽变了。
上辈子的初挽冷淡,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这辈子的初挽对陆守俨却很柔软,会撒娇,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便明白,初挽爱陆守俨,她不爱自己。
初挽笑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上辈子,我们在一起,我不爱你,但是这辈子,我和他在一起,我很爱他。”
陆建时眸底骤然泛起痛来,他盯着初挽:“挽挽,为什么?”
初挽道:“哪有为什么,他对我好,他也优秀,一个优秀的男人对我足够好,我为什么不能爱上他?”
陆建时咬牙,涩声道:“是,我比不上七叔,永远比不上,你上辈子选我就是错误的,我根本配不上你!”
初挽却道:“其实上辈子,我选了你,我是打算和你处好的。”
陆建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初挽:“你但凡安安分分,我都考虑我们继续过下去啊,但是你呢,你竟然外面包一个傍尖,还编排我,你也知道我性子,这让我怎么忍?”
陆建时眸中满是悔恨,他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咬牙道:“挽挽,如果没有孟香悦,你不会和我离婚是吗?”
初挽点头:“当然。”
陆建时:“那你,你为什么……”
他有些艰涩地道:“不让我碰你?”
初挽听他问起这个,一时只觉恍若隔世。
不过也对,这是上辈子了,距离她太遥远,以至于她回想起那些,只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笑道:“七星岛俱乐部的海丽莎,她足足三百斤,不过看上去白得发亮,很丰满,男人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很性感?”
陆建时听这话,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初挽:“你,你怎么知道的?”
初挽笑了笑:“陆建时,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嫌脏。”
说完,她起身:“好了,我们还有什么要谈的吗?”
陆建时白着唇,疲惫而虚弱地摇头:“没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他终于明白,上辈子之所以走到那一步,果然是自己的错。
其实他但凡本分一些,好好和初挽过日子,都不至于如此。
这辈子他是那么不甘心,觉得凭什么没选自己,凭什么没给自己机会。
原来属于他的机会已经被他糟蹋过了。
初挽走出茶楼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红旗轿车,车牌号是她素来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