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天理吗?
陆老爷子扫过乔秀珺几人,之后才道:“挽挽现在怀着双胎,怀双胎,这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可说好了,在这个家里,谁要是给挽挽气受,以后,就别踏进这个家门。”
老爷子说这话,孟香悦顿时心虚了,至于陆建时,那更是脸都埋到茶杯里去。
陆老爷子:“建时,我听说你媳妇因为一个什么面霜的事,挺不自在的?”
孟香悦忙道:“爷爷,爷爷,没有的事,可能是误会吧……”
陆老爷子:“误会?那不是建时直接找上你们七婶提了吗?”
他摇头连连,叹道:“你们七婶怀着孕,给你们从香港带来礼物,还人手一份,这是长辈对你们晚辈的好,有的话你们偷着乐,没有也没什么,怎么,还成了欠你们的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眼皮子就这么浅?”
陆建时之前因为画的事,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现在又因为这个被训,简直想哭,忙解释道:“爷爷,我就问问,没说别的——”
陆老爷子顿时瞪眼睛:“问问?你一个晚辈,你竟然有脸问到长辈跟前,咱们什么时候有这传统了?”
乔秀珺也忙跟着骂陆建时,骂他不懂事:“你七婶是双胎,你说你,这像什么话!”
旁边几个,其实很看不上陆建时这两口子,不过现在也就象征性地劝几句,唯独初挽,依然低头认真吃饭,完全没有劝的意思。
陆老爷子长叹了一声,道:“建时哪,这次你买那个画,花了不少钱吧?”
陆建时羞愧得脸都红了,低着头,小声说:“是。”
陆老爷子:“你最近做生意,是不是也不太顺?”
陆建时:“爷爷,我——”
乔秀珺其实想给儿子找补找补,但是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幅画是假的,可真是要了命。
陆老爷子:“今天我和你爸打电话,商量了下,打算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让你锻炼锻炼。”
好位置?
乔秀珺一听这两个字,就愣在那里了。
她凭着直觉,觉得陆老爷子口中的“好位置”这怕得打一个问号了。
陆建时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爷爷,你说。”
陆老爷子:“新疆那边,不是挺好的?我有个以前的属下,上次还提起来,他们那里有外贸公司,缺一个销售,你呢,就过去帮衬着干干。”
陆老爷子说到这里,陆建时那脸上血色都没了。
新疆,狗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去什么外贸公司,当个什么销售?那太跌份了!
他忙就要说什么,谁知道陆老爷子却绷着脸:“怎么,你不想去?”
陆建时怔怔地看着陆老爷子那脸色,顿时发憷了。
他求助地看向乔秀珺,谁知道乔秀珺吭都不敢吭声的样子。
陆建时一个咬牙:“行,我去。”
陆建时要去新疆,乔秀珺自然是怨气很大,不过再大怨气,她现在也不敢冲着初挽什么,谁不知道初挽现在怀着双胎,老爷子宠得跟什么似的,她哪敢说半个字。
乔秀珺少不得拿着自己这儿媳妇出气,便时不时埋怨几句,只说要不是你,还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埋怨她挑唆,埋怨她事儿多。
这孟香悦也怀着孕,如今天天被乔秀珺这么说,自然心里憋气,但她也觉得委屈,又不能说什么,抹眼泪哭天的也没人搭理了,倒是弄得满心不是滋味。
对于这一家子的事,初挽哪里搭理,她反正也不怎么过去老宅,偶尔过去就是看老爷子的,再说就算去了,也未必碰上,是以眼不见心为净罢了。
这天,她给陆守俨打了电话,陆守俨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她怀着双胎,听得出,他有些担心,问了好一番。
最后道:“自己平时小心着,大夫开的那些药,你要按时吃。”
初挽自然听着,一时问起他那边的情况,他们参观了数家世界顶尖的行业相关企业,也参观了他们的勘探技术和管理方式,自然是受到很多震撼,国外已经倚靠高端技术研发,在勘探成功率和油气采收率方面远远走在了前面,而中国在各方面都还非常落后。
具体技术方面自然有技术专家把关,陆守俨主要是和这里的高层管理人员沟通,了解了技术引进方面的意向,看得出,国外那些顶尖大企业对于已经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非常感兴趣,都纷纷抛出橄榄枝。
陆守俨:“我大概还有一两周回国,等我回去,你学校没别的事,你就跟我过去晋东市,到时候我也有时间照顾你。”
初挽:“那敢情好,我现在瓷语的事,反正有铁生哥和鹤兮在忙着,我也不需要太操心,去了一趟香港,那边物欲横流的,我现在很需要找个地方清清静静写论文。”
陆守俨:“嗯,等我回去我们细聊吧。”
初挽:“我才从香港回来,先和岳教授谈一下论文的事,也许需要搜集下资料,没什么事就过去。”
陆守俨:“好。”
打完电话后,又陪着老爷子说了一番话,要走的时候,冯鹭希和她私底下提起来,说了陆建时和孟香悦的事:“他们这是瞎闹腾,倒是让你不自在。”
初挽倒是不在意:“我也没什么不自在的,随便他们。”
反正老爷子把建时打发到新疆了,一时半会倒是清静了,乔秀珺心里也没底气了。
冯鹭希见此,略松了口气:“那就行。”
初挽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便过去学校,和岳教授谈谈论文的进展,又和卢金平宋卫军一起吃了饭。
她在香港接受采访的事,他们也都看到了,都好奇地问她,就连学校里其它同学也都七嘴八舌问起来。
初挽的那些经历,在大陆来看,自然是神奇到不可思议,几乎是另一个世界了。
初挽带来的面霜,给了岳师母后,还有两份,就给了卢金平和宋卫军各一份,宋卫军受宠若惊,打算给他女朋友,卢金平也没想到初挽这么大方,感激不尽,打算送给自己姐姐。
他姐姐在当地一家化工厂工作,说是脸上总是干裂。
此时的卢金平看着初挽,如果说之前他对初挽还有些不服气,现在已经没任何想法了。
他现在深刻地意识到,人和人是不同的,或者说,初挽的高度就和他不一样。
初挽去了香港,接受了《明报月刊》的采访,认识的都是香港名流,即使在国内,参加会议,也都是考古专家云集的会议。
那天他去文物局的仓库,偶尔遇到一个工作人员,提起来说范文西先生特意说起来初挽,说她非常出色,说上面特意提到让她去参加某个会议云云。
当时他听到后,说不出的震撼,但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当然了,在他的心里,也会想着,并不是自己不优秀,而是出身不同,先天条件不同。
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也就不会再去和初挽比较什么,他把目光放在宋卫军或者夏成槐身上,想着优秀毕业生的名额会给谁,想着自己有没有可能赢过他们,获得分配到北京的机会,就此扎根北京。
初挽从图书馆折腾了不少书回来,也四处逛了逛,还去了胡慧云家里。
胡慧云现在已经要结婚了,对方是纺织厂的,独生子,家里才分的房子,胡慧云很满意,现在正在置办嫁妆。
初挽看着这情景,也觉得不错,上辈子胡慧云那个丈夫重男轻女,她日子过得不好,现在看,这辈子也许能逃开了。
她还顺便和聂南圭约着吃了个饭,聊了聊。
让初挽意外的是,聂南圭打算过去美国,说是要去投奔他大伯。
初挽一听这话,马上看他一眼。
聂南圭感觉到了,挑眉道:“你可别多想,我根本没我三伯的消息。”
聂南圭大伯解放前去了美国,二伯留在国内现在在博物馆工作,三伯就是聂玉书当年失踪于花旗银行案,他一提去美国投奔他大伯,初挽难免多想。
聂南圭淡声解释道:“我大伯一直在华盛顿经营着古玩店,现在做得还不错,有大概七八家分店,他现在年纪大了,忙不过来,底下儿女也不做这一行,他想让我过去帮衬着。”
初挽听这话,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
她上辈子和聂南圭接触已经是比较后来了,那个时候他总是戴着口罩眼镜,据说脸上有些毁容。
她并不知道底细,但是好像和美国的一些经历有关系。
如今聂南圭去美国,可能就是他上辈子毁容的缘由?
初挽想了想:“你很想去吗?”
聂南圭:“也不是非去不可,不过我大伯父很希望我过去,我自己,反正多少也想出去走动下,见识下。”
初挽:“那也行。”
她犹豫了下,还是道:“聂南圭,出门在外,美国到底和中国不一样,那边可是人人都可以持枪的,我们做古玩生意,又是招惹是非的买卖,你自己小心些。”
聂南圭听了,微怔,看向初挽,笑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这都不像你了。”
初挽:“这不是我去了一趟美国,觉得出门在外不容易嘛,那边移民国家,形势挺复杂的,人也到处流窜,和我们国内可不是一回事。”
聂南圭默了下,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
初挽:“我爱人有个朋友,在外交部,好像现在就正好在那边,我找找对方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留一下,有什么事,找我们国家的大使馆。”
聂南圭笑了:“好。”
初挽和陆守俨朋友联系了下,对方也很关心,说现在中国出国的留学生和打工的很多,安全方面确实是很大的问题,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大使馆,他们肯定尽可能帮助大家解决问题。
初挽见对方温和友善,自然感激,又和聂南圭联系了,这才罢了。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聂南圭,不过依她和聂南圭的交情,现在她做的事已经交浅言深了。再说他出事的具体情况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只能希望他自己多加保重了。
而这个时候,初挽安排的铲子刘四匆忙过来,初挽以为挖出来碎片了,谁知道他来了后,说平安大街那块还没动土呢,得且等等。
不过那刘四却是神秘兮兮地说:“有个东西,看你要不要,你给扫一眼。”
初挽:“什么?”
刘四:“我看着,说是解放前宫里头出来的,我看不太准,但我觉得那东西不一般。”
当下刘四大致讲了讲,听着那意思,是老北京大杂院里一户人家,家里以前有个老爷爷在宫里头当差,那时候清朝不行了,太监也都拼命往手里拨拉东西,他太爷爷也没亏着自己,倒腾了几件东西出来。
后来民国政府时候,日子过得不行,倒腾的那几样东西就陆续变卖了,什么都没落着。
“本来这家没东西,可那天我看,他们家窗户前头挂着一张旧席子,倒是有些意思,我问了问,说是他太爷爷提起,当时他那宫里头的太监爷爷往外倒腾东西,就是用那张席子包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我想着,既然是宫里头的东西,总归不赖,你要是要,我给你想法弄过来。”
初挽听着,道:“总得先过过眼,看看物件是什么情况。”
刘四:“那敢情好,咱挑个时候,过去看看?”
初挽:“好,我就扫一眼,如果觉得可以,你帮我拿下来。”
刘四一口答应:“那是自然!”
要说多认识几个喝街的,以及那扫地皮的铲子,就是有这个好处,事业慢慢做大了,自己去和人接洽谈价格总归不好谈了,也不好出面。
这个时候,遇到合适的,就让他们去收,初挽给的抽头一般比行内老规矩更高一点。为了那抽头,他们也都一个比一个卖力,可比自己去跑着收强多了。
当下初挽不愿意耽误,跟着刘四过去了大杂院,看了看货。
一看之下,却是诧异。
这凉席背面是枣红色旧绫缎,边沿包了素色缎边,整个席面柔软细密,纹理均匀,颜色略泛白,透着莹润的光泽。
她摸了摸,席面柔软,且很薄,薄如竹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