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又问:“这边的菲律宾妹一个月多钱?”
刀鹤兮:“我也不太清楚,估计三千港币?”
初挽:“那就是了,在大陆,大家工资也就勉强上百,但青花罐如果合法渠道文物商店买,估计也得一二百了,但是这边,菲律宾妹一个月就能买到一个品相比较好的清朝青花罐,所以要说相对物价,真不贵。”
刀鹤兮:“你这样比较,倒是出乎我意料。”
初挽:“嗯?”
刀鹤兮:“我总觉得,你在经济方面的领悟,比我以为的要强一些。”
初挽笑道:“可能我读书多吧。”
刀鹤兮挑眉,也笑了:“走吧,我们再去几家比较高档的古玩店看看。”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一家店,摆满了历朝历代的瓷器,初挽大致过了一眼,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件瓷器上。
那是一件白釉罐,圆腹短颈,罐口微微敞开一些,胎色洁白细腻,就连釉面都是雪白光润的。
初挽仔细看了看,这釉面透影性非常高,看得出没有用化妆土。
这显然是唐朝邢窑所出,唐朝天宝年间,邢窑白瓷便解决了昔日白瓷烧造中釉色闪青的问题,曾经陆羽《茶经》中提到,“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其中这类银类雪,说的就是唐朝的邢窑。
就是唐朝邢窑,结束了昔日青瓷独霸天下的统治地位,于是便有了南青北白的格局。
唐朝的白瓷比任何朝代都要白,白到了浑然无色,白到了一定境界,可以说是陶瓷史上对白色最极致的追求了。
所以哪怕在这琳琅满目的陶瓷中,初挽还是一眼看到了这个“邢窑类雪”的白瓷。
刀鹤兮见她看,也就多看了一眼,他自然也认出,这是邢窑的白瓷。
初挽上手看了看,却见罐子上竟然有个“盈”字。
她又用手指轻轻敲击,听了听响声儿。
之后,她看了眼刀鹤兮,刀鹤兮:“你想要。”
初挽:“我去问问价格吧,太贵就算了。”
于是初挽便过去问了问价,店主普通话显然有些蹩脚,说英语倒是溜,初挽便用英语问价,对方开价三千港币。
初挽见此,明白对方不懂。
要知道邢窑的瓷器,本身官用瓷器就很少见,这件更是罕见,她上辈子可以说是看尽天下古玩,但品相这么好的,也只见过一件。
当下自然麻利买下了。
交割过后,两个人走出去,刀鹤兮道:“这是‘盈’字有特殊意义吧?”
他只看出这是邢窑瓷,不过他当然知道初挽的性子,如果只是邢窑瓷,她不见得巴巴地要花三千港币来买,毕竟大陆的物价确实比较低,这些钱她完全可以设法在大陆淘到更多好东西。
初挽点头:“唐代宫内皇家内库就叫百宝大盈库,这件上面刻了一个‘盈’字,说明这物件是入过百宝大盈库的皇家自用,这种非常罕见了。”
刀鹤兮自然明白她这话意味着什么,这东西一倒腾,就不是三千港币,可能是三万甚至三十万港币了。
当下挑眉:“不错,你来一趟,还能捡到这种大漏。”
初挽笑道:“没办法,运气就是这么好。”
刀鹤兮却道:“也不只是运气,还是眼力好。”
要知道那家瓷器店大多宝架上摆满了瓷器,粉彩的五彩的青花红釉的,各种花纹的,琳琅满目,普通人看着早就眼花了,更何况这件纯白的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其实非常不起眼,但是她能在这么多炫目的瓷器中,一眼看到这个,这是沙漠里挑金子的眼力。
淘到了这件邢窑白瓷,初挽兴致大增,想着再看看,刀鹤兮却道:“已经逛了不少,回去休息吧。”
初挽:“我这正在兴头上呢。”
刀鹤兮淡声道:“一个人的时运是有限的,你能捡到现在这个漏,有眼力,也有运气,你不可能一天只能捡两个大漏。”
初挽:“我不指望捡漏,我就看看。”
她看着他道:“你有事你先走吧,我对这边已经比较熟悉了,你也看到了,我虽然不会粤语,但我英语还可以,我发现了,在这里说英语,他们还对我态度更好呢。”
刀鹤兮抿唇没说话。
初挽疑惑。
刀鹤兮淡声道:“你可能忘了,你是一个孕妇。”
初挽:“嗯?
刀鹤兮看着一旁挨挨挤挤的招牌上,声音也很淡:“大夫说了,如果怀孕早期太过劳累,对孩子不好。”
之后,他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脸上,道:“我看你对这个孩子也很珍惜,既然这样,那就好好保养身体。况且,我看你丈夫好像脾气并不太好。”
初挽:“他还行吧,不至于脾气太差。”
刀鹤兮却道:“万一你累到了,有个什么不好,你丈夫一怒之下,估计我在大陆的发展就此结束。”
初挽:“……”
她笑着解释道:“那倒是不至于,我丈夫并不是不讲理的,再说他也做不到这种事……”
但她很快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
刀鹤兮颔首,之后抬腕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回酒店,晚饭酒店有自助餐,你随便吃点,明天白天休息,晚上参加高尔夫游艇聚餐。”
初挽:“好。”
不过走到街口,准备上车的时候,刀鹤兮突然道:“那边有糖水店,据说味道很不错,你想尝尝吗?”
初挽看过去,是一家古色古香的糖水铺,不免好奇:“好吃吗?你吃过吗?”
刀鹤兮神情略顿,摇头。
初挽见此,笑道:“那我们一起去尝尝吧?我请你吃。”
刀鹤兮看着她。
初挽:“我远不如你有钱,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看上去便宜的,你又没吃过,这不是正好可以请你了。”
刀鹤兮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初挽:“怎么,你不喜欢吃?那就算了。”
刀鹤兮很勉强的样子,不过还是道:“吃吧。”
于是他们过去,这家糖水铺看上去是老店铺了,墙皮斑驳,有两三个顾客排队等着。
初挽看了看,便要了鲜乳燉蛋白和榴莲班戟,又问刀鹤兮喝什么。
刀鹤兮对着那单子很认真地在思考。
初挽见此:“我要尝尝这个杨枝甘露,你随便点吧。”
刀鹤兮也就道:“那我也喝杨枝甘露。”
初挽看着他那被逼上梁山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
不过她努力忍住了,若无其事地付账。
第192章
初挽大致看过资料,知道这家高尔夫俱乐部是香港一家非常高档的会员制俱乐部,球会会籍分为个人会籍和公司会籍,公司会籍的会员标准必须是上市公司,至于个人会籍,据说在四年前就已经停发个人会籍,以至于可以转手的公司会籍市价一度飙升至近千万港币。
这样炙手可热的高尔夫俱乐部游艇餐厅,自然是香港名流聚会的绝佳场所,踏进了这里,也就踏进了香港社交圈的最顶层。
初挽穿着一身廓形女士小西装,搭配长裤和平底皮鞋,手腕上只简单佩戴了用乾隆朝珠做成的手链。
Maddocks开车过来接她,赶到临海草坪的时候,刀鹤兮恰好到了。
他亲自陪着她过去游艇,边走边介绍道:“我有这家俱乐部的个人会籍,你喜欢的话,可以来这里玩。”
初挽:“都能玩什么?”
刀鹤兮:“高尔夫球场,人造沙滩,游泳池,还有水疗中心,反正悠闲娱乐应有尽有。”
初挽:“好,等我们办完事,我过来享受下。”
这么走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你说你在这里日子多舒服,跑到大陆香山脚下,跑到新疆尼雅,去吃沙子,这真是特别的爱好。”
刀鹤兮神情微顿,看了她一眼:“我喜欢,行了吧?”
不得不承认,香港上流社会的生活和大陆能过的日子,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这么说着,两个人在侍者引领下,踏入了餐厅,这餐厅三面都是落地玻璃幕墙,透过幕墙,可以看到游艇正悠闲地游弋在水面上。
餐厅里已经有部分客人先到了,刀鹤兮便向在场的人引荐了初挽。
今天到场的客人有几个是她接触过的,夏大师在,香港的几位古玩名家也在,除了这些,还有一位来自苏富比的鉴定师,姓莫。
这位莫先生,初挽倒是知道他的来历,他祖上是早些年上海古玩圈的,上海古玩圈六公司之一就是他们家。
后来要解放了,这些搞古玩的人人自危,一部分坚守大陆欢迎解放,一部分则变卖细软仓皇逃离大陆来到香港。
说来世事也是奇妙,两种选择,两种命运,三十多年过去了,两种选择的后人再次重逢,大家竟然可以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寒暄几句。
除了这几位,在场的也有商界名人,以及三四位当红影星。
其中有两位当红影星现在已经红遍大陆,耳熟能详,连初挽这种没时间看电视的都有印象。
初挽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坐了下来,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刀鹤兮身边。
除了明报月刊组织的沙龙上几位文化界名流,其它人对初挽显然并不认识,自然便有人问起来,甚至有人用暧昧的眼神扫过初挽和刀鹤兮。
刀鹤兮便直接伸手,将初挽面前摆着的高脚杯收走,之后,淡声道:“你已经怀孕了,不能喝酒。”
他这一说,全场皆惊,诧异地看着初挽,之后又看刀鹤兮。
刀鹤兮也不解释。
初挽见此,便笑着说:“是,我在大陆已经结婚了,现在怀孕了。”
众人听着,便多少明白了,敢情和刀鹤兮没关系,于是便忙笑着说恭喜恭喜,借着这个话题,自然试探着问起来。
初挽大致讲了讲,自己丈夫是北京人,自己正在京大读书,这次来参加学术会议云云,于是在场也有人知道的,恍然:“我记起来了,我在美国一份杂志上看到过你!你发现了新疆尼雅的遗迹吧,那个五星红旗出东方利中国!”
初挽道:“对。”
当下场上热闹起来,一时大家说什么的都有,那楚先生也在,因有人提起他那件釉里红三鱼高足杯,他望向初挽,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难办。”
他这一说,场上自然问起来,那位苏富比的鉴定师莫先生微微皱眉。
初挽看了眼刀鹤兮,刀鹤兮微颔首。
初挽也就道:“楚先生,那天我和你说过了,这是大开门宣德瓷,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留一留就是了。”
她一提这话,在场几个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