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南圭很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我打算这周末走一趟,你去不去?”
初挽:“再说吧。”
聂南圭:“你考虑考虑,一起去,咱们比比,看谁能捡到大漏。”
初挽听这话,淡扫了他一眼:“行,去就去,不过我可能要带一个朋友。”
聂南圭:“什么朋友?”
初挽:“当然是好朋友。”
聂南圭笑了笑:“可以,走,一起去。”
初挽这天上完课后,便过去学校旁边的邮电局,给陆守俨打了一个电话,他当时正好不在办公室,是别人接的。
她就在那里等了一会,过了一会,又打过去,陆守俨接了。
初挽便大致提了提:“我想和朋友一起去雄县,那边有个收购站,想去开开眼。”
陆守俨显然是意外:“什么朋友?”
初挽:“就古玩市场上认识的朋友。”
陆守俨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应该信得过,你想去就去吧。”
初挽:“他是男的,我琢磨着,孤男寡女的,我跟着他去,好像也不太合适?”
其实在这之前,初挽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的,她以前故意把自己整得土而吧唧的,又瘦又黄,反正别人看到她,也不会把她当女人,她也觉得这样很安全。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多少也有了这方面的自觉。
况且结婚了,她总得顾忌下陆守俨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陆守俨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也没什么,你自己觉得对方人品信得过,就去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里事情太忙,一时半会确实走不开。要不让建昭或者建晖陪你去?”
初挽笑道:“我其实是想着让铁生哥陪我去,你觉得呢?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陆守俨:“是易家那个不爱吭声的?”
初挽:“对……”
说这话的时候,初挽想到,上辈子,他好像不太喜欢易铁生。
当下便解释道:“从小认识的,到底比较信任,再说他也挺能干的,做事也踏实。”
陆守俨略沉吟了下,道:“好,那让他陪着你去吧。”
一时又问:“出门在外,多带点钱,不够的话,拿着我的存折。”
初挽:“那倒是不用,我手头还有钱,放心好了。”
陆守俨:“那就行,不过你答应我,到了一个地方,就找电话局给我打电话说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初挽:“犯不着吧,我又不是小孩,再说还有铁生哥跟着呢!”
陆守俨却道:“听话,尽量给我打电话。”
初挽不太情愿,不过还是道:“好吧。”
陆守俨听她答应,也就笑了,倒是哄了她一番,又问起她学校的事,说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初挽心情不错。
她不知道如果陆守俨不喜欢她去,她会不会去,也许还是会去,但是那样的话,终归不太痛快,倒像是她怎么着似的。
他表现得大度一些,她就觉得更舒服自在了。
当下她又给易铁生村里挂了电话,麻烦村长传了话,等了片刻,便听到易铁生的声音,略有些喘着粗气,显然是匆忙跑过去村长家的。
初挽大致说了自己打算去雄县的事:“你陪我去吧?”
易铁生二话没说:“好,什么时候出发?”
初挽:“就这周六吧,周六我没课,这样的话,我们周六出发,周日晚上或者周一早上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易铁生:“那我周六早上过去你那里?”
初挽想了想:“我想着周六一早出发,你周五过来吧,我给你找住处,带你出去逛逛,你好久没来城里了吧?”
易铁生:“好。”
易铁生风格一向如此,不多问,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五那天,初挽离开学校时,就见易铁生等在学校门口。
他穿着一身已经过时的军绿薄棉衣,理着平头,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
初挽出来,见到他,和他打招呼,他才稍微有点表情,走过来,第一句话却是说:“学校人真多。”
初挽笑了:“学校嘛,就这样。要不今天带你在我们学校食堂吃?我们食堂还挺好吃的。”
易铁生摇头:“不了,外面随便吃点吧。”
初挽见此,也就带他去了旁边的小店,吃了炸酱面,吃完后,给他找旅馆。
易铁生皱眉:“不用,我随便找地儿蹲一晚上就行了。”
初挽:“干嘛受那委屈,我现在有钱。”
不过旅馆却是并不好找,据说现在改革开放,国外来旅游的一波一波的,各种旅馆都爆满了,没关系门路不提前订,挺难订到的。
初挽没法,只好在大杂院里找到了一处私人旅馆,很便宜,才五毛钱一晚上,当然条件很差。
易铁生不在乎:“我一男人,有地儿住着就挺好的了。”
当天初挽回家休息,订了闹钟,第二天一早就赶过去,带着易铁生去和聂南圭汇合。
这天雾不小,聂南圭乍看到易铁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易铁生看了聂南圭,面上冷冷的,有些僵硬地点头。
聂南圭“咳”了声,笑道:“初挽,你这个朋友真壮。”
跟小山一样。
初挽笑道:“那是当然了,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让他上,肯定能保咱平安。”
一行人乘坐的是从北京发车的绿皮客车,客车出了北京后,那路便坑坑洼洼起来,时不时颠几下,几个人坐在车上,开始时候,聂南圭还和易铁生搭话,不过看易铁生实在是闷葫芦,八句话抠不出他一句来,聂南圭便和初挽聊。
其实初挽大早起来,挺困的,现在被客车这么一颠,更困,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句腔。
聂南圭兴致勃勃,说起这个那个的,扯天扯地。
正说着,易铁生突然开口:“你没看到挽挽困了吗?”
聂南圭诧异地看向他。
易铁生绷着脸道:“挽挽困了,要睡觉,你还说?”
聂南圭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闭嘴了。
初挽趁机闭上眼打个盹。
易铁生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初挽披上,之后警告地扫了聂南圭一眼。
聂南圭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直到后来,他们下了客车,换成牛车的时候,易铁生恰好去旁边小解,聂南圭低声问初挽:“他,你对象?你这么小,就知道谈对象了?”
初挽一听,惊讶:“怎么会?”
聂南圭:“不是吗?”
初挽瞥他一眼:“别瞎想,你这是什么脑袋?是不是看到一男一女关系好,你就觉得是那种关系?”
聂南圭:“也对,我就说嘛,你还小,没必要这么早谈对象!”
初挽淡淡地道:“我没告诉你吗,我已经结婚了。”
聂南圭听了,顿时怔在那里,诧异地看着她。
初挽:“忘记给你送几块喜糖,是我礼数不周,回头补上。”
聂南圭默了半晌,终于拧眉看着初挽:“你几岁了?这就结婚了?”
初挽慢吞吞地道:“聂南圭,不要随便问女人的年纪,知道不?”
第108章
雄县的历史可以远溯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叫易县,到了宋朝时候,名将杨六郎镇守的“三关”,其中一关便是雄县。据传闻,雄县下方还埋着杨六郎用过的龙泉宝剑。
就初挽所记得的,后来雄县下方还发掘出了鹿角,由此可以推断,在千年之前,这里可能是水草丰美的湿地,可能有群鹿,有大象。
不过那都是深埋在地下的曾经了,在经历了沧海桑田之变后,此时的雄县一眼望去,是阴郁枯秃的老树,以及坑坑洼洼土地上扬起的尘土。
一片沾染了尘土的枯叶落在牛车上,空气中透着深秋的干冷。
聂南圭在经历了初挽已婚的震撼后,半晌都没怎么说话。
当那老牛车遇到一个大坑,把大家伙都狠狠蹲了一下后,他咳咳着,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这地界的破公路,怎么也不知道修修!”
初挽看着远处,深秋的农村,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过了,地头堆积着泥土和麦茬根混合物,还有要枯不枯的草,匍匐在路边。
她好奇:“这几年雄县发展得不错?”
聂南圭拿出一个棉口罩来,给自己戴上,之后才道:“人家比潘家园早了去了,从五六年前就开始摆地摊了。”
初挽点头,没再说话。
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许多国宝就是以仨瓜两枣的价格走向了世界。
车子停靠在雄县长途汽车站,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子夹着汽油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车站角落里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头发乱蓬蓬的,穿着军绿补丁夹袄或者老旧条纹西装的人,就那么席地躺着,脚边还放着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以及大花布床单裹着的包裹。
三个人不愿耽误,走出汽车站,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古玩市场。
就见这边三三两两摆着摊,因为刮风,飞沙走石的,大部分都缩着脖子,还有人用旧棉袄盖着自己的摊子。
三个人走到这地界,其实也有些饿了,便往前走,想着找一处吃的,最后找到卖驴肉火烧的摊位,三个人各要了两个驴肉火烧,站在路边背风的地儿吃。
聂南圭正吃着,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聂,你怎么来这块儿了!”
初挽看过去,是一个红脸汉子,脸生,应该不认识。
聂南圭和对方很熟的样子,对方说是得了一样东西,看不准,想让聂南圭帮看看,不过看初挽和易铁生的眼神多少有些提防。
初挽便明白了,其实这也没什么,这个圈子本身就非常隐秘,交易都是私底下进行的,透明度低,谁买了什么货也不会轻易示人,都是藏着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