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俨:“老太爷把所有的心血全都倾注到挽挽身上,他要的,绝对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挽挽,也不是一个嫁人生子碌碌无为的挽挽。你可能不知道,当你满胡同撒野打架的时候,挽挽正跪在冷风里背史书,你和你的朋友在什刹海溜冰跳舞的时候,她已经用她的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陆建时震撼,呆呆地看向陆守俨。
他觉得七叔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七叔的话犀利地直接劈进了他的心里。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良久,他听到七叔用很轻淡的声音问:“所以你想过,为什么老太爷觉得你和建晖合适吗?”
初挽洗澡的时候,其实也忍不住想了一些旖旎的事,比如他也许会突然进来,就像好莱坞电影中那样,抱住她,然后两个人这样那样。
不过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也就安分地洗澡,洗过澡后,略收拾了下,推门打算出去,结果就见月光下,石榴树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安静地站着。
他身子略往后倾,靠在墙根上,头微低着。
他显然一直在等着自己。
她有些意外,这时候,就见他抬起眼,无声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径自过来,接过来她手中的搪瓷盆。
初挽没吭声,便跟着他一起进屋
进去,关上门后,他看了眼她的头发,道:“给你吹吹头发吧?不然容易感冒。”
初挽点头:“嗯。”
陆守俨便从旁边箱子里取出来电吹风,这年头电吹风还很罕见,这个是崭新的,陆老爷子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他让初挽坐在那里,他拿了电吹风给她吹头发。
他显然也没太用过这个,更没给人吹过头发,初挽觉得头皮被吹得有些烫,便提醒:“你不要对着一个地方吹,得动动。”
她比划着:“就这样来回动动。”
陆守俨便明白了:“好,我再试试。”
不得不说他做什么事都仿佛很有天赋,试了几次,问了问她烫不烫,很快就上手了,俨然是个熟练工了。
等吹差不多了,他将电吹风收起来,长指捻起她一缕发,道:“头发比之前看着好了。”
她之前应该是缺少营养,头发看着干枯,现在已经有了光泽。
吹好头发,略收拾了下被褥,两个人也该睡觉了。
床上是大红锦被,枕头上是鸳鸯戏水的大红枕巾,就连旁边蜡烛都是红色的,按照老习惯,据说不应该熄灭。
这时候夜已经透凉了,初挽盖了薄毛巾被,侧躺在那里看着陆守俨。
陆守俨便要脱衣,抬手解开风纪扣。
他手搭在衣领上的时候,就见初挽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
陆守俨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略犹豫了下,把衬衫也脱了,脱衬衫后,便要解开皮带。
不过长指搭在缚紧的皮带扣上的时候,他动作顿住了。
他看向床上的女人。
她已经钻进被窝里了,头发散开,略有些凌乱地铺陈在鸳鸯戏水的红枕巾上。
大红锦缎被头遮不住的,是她窄瘦的肩膀。
喜庆的红色枕巾和红色锦被中,露出那么一抹白腻,在那烛火摇曳中,格外醒目。
陆守俨捏着皮带扣的长指不自觉用了力气,不过声音依然是平稳淡定的:“要不把蜡烛熄了吧?”
初挽听这话,仰脸看过去,他站在烛光中,眼神幽邃,神情难辨。
她觉得他刚才说话时,看似平静,但其实声音紧绷。
她便道:“干嘛熄了,不是说熄了不吉利吗?”
陆守俨垂首看着床上的她,道:“好,那就不熄了。”
他没再说什么,在她直白好奇的目光中,迅速地脱衣,上床,动作敏捷,一气呵成。
尽管是双人床,不过男人到底是男人,还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男人,他一上来,初挽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笼罩住了,床上的空气中,都是他略带着烫意的气息。
初挽微微抿唇,看着他扯来了另外一个毛巾被,在她身边躺下。
当他这么躺下的时候,她在那红色烛光中看着他,恍惚中会记起来上辈子的一些事,一些无关紧要的细碎,就那么不经意间跃入脑中。
比如有一次她和易铁生从国外拍卖会回来,下飞机的时候,却恰好看到他也刚下飞机,另一趟班机,不过竟然几乎同时出来。
都是自家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他便问起他们怎么回去,说他司机在外面等着。
他意思很明白,可以顺道送他们。
易铁生便说他们秘书也来接了,陆守俨便微挑眉,看了眼初挽,颔首,大家各走各的。
只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可她现在竟然记得他当时挑眉的样子,略有些意外,不过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此时的她,侧首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这个已经和她结婚的男人。
在烛光跃动中,他下颌线利落清晰,侧脸棱角分明,恍惚正是上辈子那个威严疏离的长辈模样。
并不爱笑,看人的时候眸光幽邃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因为久居高位而始终带着上位者的迫人气息。
却又几乎有求必应。
这让再世为人的初挽忍不住想,他不动声色的淡定中,是不是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上辈子,他好像不喜欢易铁生。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的男人却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初挽听这话,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他显然留意到了。
她微微咬唇,略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
之后,她便忙不迭找了个话题:“刚才你一直等在外面,我听着你好像和人说话了?”
陆守俨:“刚才看到建时,随口说了几句话。”
初挽:“说什么?”
陆守俨:“没什么要紧的,他心情不好了我随便安慰了几句。”
初挽:“哦,你对你侄子真好!”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安慰侄子……
陆守俨觉得她语气竟然酸溜溜的,淡定地瞥了她一眼:“睡吧。”
初挽见他不反驳,心里暗哼了声,侧首看他,他恍若无事的样子,看样子是真要睡了。
初挽心中憋闷,又觉忿忿。
和她新婚夜,他不想着哄哄自己,反而去安慰他侄子!
她最看不得他这淡定的样子了,就想给他撕碎了。
于是她侧身凑过来,小声道:“七叔——”
陆守俨一听这两个字,视线便瞬间落到她脸上,眉心也因为不苟同而轻轻皱起。
初挽笑:“我和你说话,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结果我一叫你七叔,你马上就看我了!”
陆守俨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她眉眼间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他没什么表情地道:“挽挽,别胡闹。以前你胡乱叫,我不说你什么,现在我们结婚了,称呼上你不能乱来。”
初挽轻哼一声:“意思是,你以前不敢管我,现在结婚了,就要管着我了?”
陆守俨挑眉:“我管得住你吗?”
初挽:“当然管不住,我们得约法三章,以后只能我管着你,不能你管着我。”
陆守俨:“你先叫我名字,我们再讨论别的。”
初挽软软地瞪他。
陆守俨却很坚持的样子:“叫。”
初挽垂眸看过去,他线条明晰的脸庞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中,有了一些旖旎的朦胧,他眸底暗得没有丝毫光亮,视线就那么牢牢锁着自己。
这一刻,初挽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她抿了抿唇,到底试探着叫他名字:“……守俨。”
她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像耳语。
不过这么喊出后,她自己竟然有些脸红。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暗黑角落,她觉得自己在犯着一个禁忌,尽管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却依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舔了舔唇,正要说什么,却听到陆守俨开口:“挽挽,睡吧。”
他的声音带着异样的紧绷感,有些哑,像是一块略显粗粝的纱布,就那么温柔地摩挲过她的心尖。
睡觉是吗?
可初挽不想睡觉,她还想来点什么。
未必是真要怎么样,她本身对这种事也不是太热衷,可就是想逗他。
他好像永远都稳得住,沉淀内敛,而她就想撕破这种冷静理智。
她觉得自己内心有一个疯狂的小人在跳动。
或者这是一种找补。
于是她有些坏心地喊道:“七叔——”
陆守俨一听这两个字眼,神情略僵。
之后,他转首看向她,语气颇有些警告的意思:“挽挽,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初挽便咬唇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叫你名字!”
不过她并没有叫,而是凑过去,很有些好奇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陆守俨面无表情:“困了,明天问吧。”
初挽两手支撑着下巴,很有兴味地看着他:“可是你不让我问,我睡不着觉。”
陆守俨额头微抽,以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她一眼:“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