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哭也晚了,他做过所有的恶事都将会在阴司得到公正的审判。
这个时节,距离农历新年已经很近了,刚确定了关系的许清木和宋玦,本来是想回一趟宋玦家,给大孙子和大孙子的父母交代一下他们的关系,也应当去拜拜宋玦的父母。
但二人始终还是放不下那诺的师父,有那么一个在暗处不安好心的人,他们都不没办法放心过年。于是只是给宋玦家里去了一个电话,将事情简单说了,决定直接前往湘西。
第二天商量好之后,和褚和平一家以及玉问道别,凌云观的其他人便先回了观里等消息,许清木和宋玦两人一起前往湘西。
根据那诺提供的消息,他们坐了飞机又做大巴又坐驴车翻山越岭,前往那诺说的那个叫做白马寨的小寨子。
这个小寨子在大山的最深处,比起其他寨子来说更加闭塞,于是对各种巫和超自然现象也就更加信仰。
联系驴车的时候,二人就伪装成为慕名来拜访当地巫师的游客。
赶驴车的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当地汉子,长得黝黑健壮,非常地热情。
车主见二人出手大方,于是便有问必答,在前面赶着车,还不停地回头,主动和二人攀谈了起来,讲起了当地的巫。
车主一挥鞭,大声说:“两位看起来就是年轻有为的样子,竟然也有困扰要来找草鬼婆吗?”
草鬼婆是当地话,也就是蛊婆,指的是当地传女不传男的巫。
宋玦笑说:“是啊,非常困扰。我应该是中了情蛊,喜欢一个人,喜欢得不得了,命都不想要了。”
许清木瞬间脸红。
这人说起骚话来真是让人受不了,许清木满脸愠怒,用手肘撞了一下宋玦。
宋玦把他的手拉过来握住,嬉皮笑脸地哄他,许清木碍于有外人在,不好意思发作,就瞪了他几眼,示意他不准再胡闹。
车主却将宋玦这调侃听进去了,连忙严肃地说:“也不一定是中蛊啊,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就是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吗?不过呢,不管是不是中蛊,都可以找我们这里的草鬼婆给你看看,她很厉害的,身体上有什么病痛,她也都能帮你医好的。外面很多人也都知道她,我都拉过不少人去找她解厄。”
许清木问道:“我听说,湘西这边对巫蛊术很忌讳也很害怕。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并不害怕似的,而且似乎还对这位巫很尊敬。”
车夫便道:“其实也是分情况的,我们寨子里的这个草鬼婆是个好人,她从来不害人,还经常帮我们看病。别的寨子里要是遇到草鬼婆就不一定了,总之你们跟着我去就行,免得被人害了。”
许清木又接着问:“那,这位巫是姓滕吗?”
这个姓氏是那诺之前说的,他从师门叛逃的时候,他师父就以一个滕姓女巫的身份在湘西活动。
车夫摇摇头,说:“不是的,你说的姓滕的草鬼婆也很出名,不过她死了很多年了。我现在带你们去拜访的这位叫符山柳,也是很厉害的。”
来之前他们已经料到了可能那诺的师父又换了身份,也不知道这个符山柳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能去碰碰运气。
许清木就进一步问:“那符山柳是怎么在寨子里扬名的啊?她有哪些本事呢?”
车主顿时来了劲,声情并茂地说:“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有一次符山柳和她家里的男人打架,打得不可开交。寨子里多少人都劝不住,都打到了老祖宗的祠堂面前了。正激烈的时候,天上突然就开始刮起了狂风,然后符山柳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地就昏了过去!你猜怎么着!”
车主回过头看来看两人,满脸都是神秘的笑意。
许清木就很配合地说:“怎么着?猜不着啊。”
车主说:“符山柳被老祖宗上身了!”
许清木和宋玦同时发出夸张的“嚯”。
车主很满意两个听众的配合,继续说:“她醒来以后,语气和眼神完全变了,声音低沉苍老,分明就是老祖宗显灵。老祖宗非常气愤后人打架,就严厉地教训了符山柳的男人,告诫他们以后不准再打架。还说符山柳不是常人,很有本领,她男人再和她闹,肯定会吃亏。”
许清木微微笑了下,说:“真的……是老祖宗吗?”
车主眼神笃定,认真道:“绝对是!我亲眼所见,她说话的语气,和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许清木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质疑,车主便又说:“从那以后,她就觉醒了,有了能下蛊、解蛊、化解厄运的能力。而且老祖宗也经常会上身,通过她的口给大家一些指示。”
“是这样啊……”许清木想了想,说,“那她还真是很厉害。”
车主忙不迭地点头,不停地夸耀起这位厉害的女巫。
正说着话,驴车已经到了白马寨,车主直接拉着二人去了符山柳家。
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药草味,车主解释到:“符山柳家传就是卖草药的,她医术也是不错的。”
一边说着,车主就一边敲着院门,喊道:“满丫头,快来开门,有客。”
很快,里面响起了一个少女的清脆的声音:“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打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了许清木和宋玦的脸上,然后看着俩人,瞬间愣住。
车主还等着这个叫做满丫头的姑娘待客,可这小姑娘却是整个人都呆住,眼睛都不知道眨动了。
车主有点好笑地说:“小丫头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客人吗?赶紧把客人带进去见你师父,我还有活儿,得走了。”
满丫头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反应不过来。
车主小声地在许清木耳边说:“别见怪,她脑子有一点儿问题,反应比较慢。”
许清木点点头,对她轻轻微笑。
然后,满丫头终于是回过了神,对车主道了谢,然后将两人带进了院子。
院子里四处都晾晒着草药和一些蛇虫的尸体,虽然蛇虫是有点吓人,但整个院子明朗整洁,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巫的阴森和可怕,倒像是进了老中医的院子。
到了堂屋,也没有太多故弄玄虚的法器,只是正常地供奉一些湘西的传统神。
满丫头依然是反应慢慢的,给宋玦和许清木倒了茶,很快离开,没等到一会儿,那位传说之中的厉害女巫符山柳就出现了。
从长相来看,她倒是个模样标志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但眼神倒是有几分威严,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很是泼辣。
许清木和宋玦起身,扮演好了慕名而来的信众,很恭敬地对符山柳鞠躬。
符山柳上下打量了二人,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不用客气,年纪小点儿的先来,坐,手放在这手枕上。”
许清木顺从照做,符山柳便握住许清木的手腕给他把了脉,又看了他的舌头和眼珠子,然后说:“小年轻,身体挺好的啊,不过火有点重。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许清木哑然。
这还真是老中医呢。
顿了顿,许清木才说:“那个,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没有不舒服。”
符山柳道:“我知道,就是顺便看看。你没什么问题,另一个高点儿的,来,坐,手腕也放上来。”
宋玦和许清木对视了两眼,还是照做。
符山柳又给宋玦把了脉看了舌头和眼珠,问了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最后得出结论:“你身体也很好,不过还是火重。你们这俩小伙儿怎么回事,这么血气方刚吗?”
宋玦幽幽地说:“可不是吗,憋好多年了。”
许清木又瞪了宋玦一眼。
要不是现在状况不对,许清木真的很想打他。
符山柳轻笑两声,说:“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不舒服,那就是没有中蛊。不需要解,也不需要吃药,回去保持心情愉快,多行善事就行。火重的问题……找个对象吧,年纪轻轻的,别憋坏了。”
许清木:……
第148章 发表
宋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叹气,慢悠悠地说:“对象倒是有。”
接下来的话许清木没让他说,还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宋玦嘴角扬了扬,不再说话。
许清木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说正事儿,还没开口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着“符大姐”,符山柳听到就让许清木和宋玦等会儿,自己走了出院,打开院门。
一群年轻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抬着一个半昏迷的青年,那青年脸色惨白,嘴唇乌青,看上去很不好。
许清木和宋玦都一眼看到那受伤的年轻人肩膀上趴着一个丑陋的鬼物。
符山柳作为巫,她本来应该也看得到,但她却对那鬼物视而不见,只是快步走上去给青年把脉,又问青年这是怎么了。
有人边激动地说:“是遇到了鬼!我们明明带了驱蛇药,他还是被蛇咬了!肯定是有鬼要害他!”
众人很是着急,符山柳却很镇定,掀开青年的眼皮看了看,安抚地说:“把他放凉亭里,别担心,等会儿。”
说完符山柳就回屋拿了个药箱回来,很快找到了青年腿上被蛇咬的伤口,然后拿了个真空抽血器抽了点污血出来,又用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处,最后拿出颗药丸化水塞进了青年的嘴里,做完以后,便道:“好了。”
这些操作的效果很好,那趴在青年肩膀上的鬼物本就很弱,青年的身体好转,它就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阳气。
但它还是不甘心,突然就张开嘴朝着青年的伤口猛地咬了一口,眼看着就要好转的青年突然脸色一边,躺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抽搐。
众人惊呆了,连忙朝着符山柳求救。
许清木特意注意了符山柳的动作,符山柳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对付那只鬼物。准确来说,她根本看不见那东西。
符山柳心里也着急了起来,对这个被毒蛇咬了的青年采取了正确的治疗方法。可现在青年看上去突然恶化,她慌了片刻,又叫人赶忙摁住青年,给他嘴里塞了木条,免得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忙叫满丫头去打水,准备加重一点儿解药的剂量。
医药手段对付这些普通的鬼物是足够的,等青年身体扛过去,那鬼物自然自己就会抵挡不住。只不过效果比较慢,青年要多受一点罪罢了。
满丫头很快打来水,正要给符山柳送去,许清木便拦下了她。
满丫头看着许清木又发愣,许清木温和地对她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水碗,端着走到符山柳的跟前,在符山柳将药丸化在水里的时候,许清木又朝着符山柳的手里塞了一张符纸。
符山柳有点震惊地抬头看着许清木,许清木却对她温和地笑笑,说:“试试。”
符山柳愣了一秒,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笑容,内心就升腾起一种强烈的顺从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灌药之后才将那符纸贴在了青年的伤口上。
紧接着,他们都看到那伤口突然冒出一阵白烟,众人吓了一大跳,却见受伤青年立刻停下了抽搐。
他们看到的只是白烟,但许清木和宋玦看到的却是那只鬼物被符纸烧焦消散的场景。
又等了一会儿,青年的脸色渐渐好转,从半昏迷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众人当然地认为那张符纸是符山柳的手段,连忙欢天喜地地对符山柳道谢,夸赞符山柳法力高强。
符山柳回头看了看许清木,又对着那群人说:“药还是吃着,过几天再来看看,你们快回去吧,我这边有点忙。”
说完又给青年开了几副草药,草药钱也不肯收,就将这群人给打发走了。
回过头来再和这两个年轻人对视,符山柳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她神情严肃地将他们再次请进了堂屋,谨慎地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清木和宋玦刚才看得真切,符山柳所有的处理都是以医者的角度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巫,就是一个精通草药、医术很好心肠也不错的普通人,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于是许清木率先开口,说:“那个……我说实话了,姐姐,我觉得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拥有神秘力量的女巫蛊师,你应该只是医术很好的苗医吧。”
符山柳倒是不尴尬,还很坦荡地说:“对啊,我其实只是个苗医,阴差阳错二十年,成了现在的局面。不过……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巫吧?”
许清木道:“是玄门中人,修行的。按照你们的理解来说,也可以说是巫。”
符山柳道:“难怪。不过,刚才的事情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出手,他应该还得多受几天的罪。既然你帮了忙,有什么想问的,也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
这姐姐倒是个性情中人,态度让人很舒服,许清木索性也不和她兜圈子,直说道:“有一个害人的巫一直藏在湘西,他最后的消息就是在你们这个寨子里,所以我找了过来。原以为你是那个巫,现在发现是误会你了,真是抱歉,来的时候没有说实话。”
符山柳摆摆手,道:“没事,你们也是为了做好事。不过可惜,我确实只是一个苗医,帮不上你们什么。”
许清木倒也不觉得遗憾,认识了这样一位善良有趣的姐姐。
于是许清木有点好奇地说:“那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从一个苗医,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巫的?”
符山柳道:“我们这个地方啊,大家都很信巫蛊的。我是行医的,我多清楚啊,巫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只不过湘西复杂的地理环境造成了有毒的动植物比较多,人要是中毒了,总以为自己中了巫蛊。其实草药医一下就好了,但只给草药他们不信,非得装模作样地做个法,他们才信服。我没所谓的,能医好病人,就陪他们演了。”
这种情况在各个不发达地区都是常见的,巫医合一,总得故弄玄虚保持点神秘感才能骗人花钱。像符山柳这样坦荡直说的倒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