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
“雷阵雨,一会儿工夫就停了。”杨楚航抬手揽着他的肩带着人大步往楼里走。道路积水,每一脚下去深浅不可估量,走几步就溅几身水。
也就一两分钟,两人腰以下湿了大半。
郁少池打了个喷嚏,半长的刘海湿湿搭着脑门,像个落水的小狗,垂着眸,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的小崽。
杨楚航收了伞,看了他几眼,记得特意顾他了,为什么还淋湿这么多……
“风吹的。”郁少池脱了湿外套,打了个哆嗦,继续解释,“风把雨吹斜了,不过能帮楚航哥挡挡雨也不错。”他漏出一边胳膊,湿答答的,顺着指尖还在滴水。
杨楚航心生几分愧疚,“上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郁少池搓了搓脸,还是那句:“我不会客气的。”
作者有话说:
二狗:你楚航哥简直就是万人迷,抓紧了,要不跟人跑了!
杨楚航:什么?
郁少池:多嘴。
第3章 我最优秀。
杨楚航从衣柜找了身灰色居家服递给他,郁少池没空接,正对着他脱西装外套,接着是衬衫,裤子。
他远比看上去的瘦,小腹光洁平坦,肉眼看着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稍微动一下,肋骨骨骼形状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肉显现出来。
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也毫不含糊,比如说,郁少池弧度漂亮的翘臀,衬得细窄的腰盈盈一握。
杨楚航别开视线,同时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又觉得‘别开脸’这样的举动过于多此一举。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他放松下来,不掺杂任何别的想法,笑着逗他:“小郁律师看着肉不多,身材倒是不错,平时没时间吃饭,有时间锻炼?”
郁少池没立刻接话,思考着他的话。
下秒捏着他的手腕往自己的小腹上放,“如果锻炼了应该多少有几块腹肌吧,而我什么都没有。”
他手动让杨楚航的指腹在自己小腹上一寸一寸小幅度游走,低着头认真看着他的手指。
杨楚航手僵住,心也为之一颤,惊讶之余瞳孔微微放大。郁少池的小腹和看上去的如出一辙,出奇的软,手感并不比腹肌差。
这样怪异的想法一生出,慌乱得似乎只有那只一动不敢动的大手主人。
他还没从那股怪异中走出来,郁少池已经好奇地撩开杨楚航的衣服探手进去,似有似无掐着一点腰,大拇指指腹轻轻拂过,感受结实的肌肉的纹理走向。
“哇,”郁少池笑得更开,感叹道:“像楚航哥这样的,手感就一级棒,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那股温热的气息就像能透过衣物扑在他的胸口,杨楚航感受着这股温热,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乱套了。
这哪跟哪...
杨楚航抬手拍了下郁少池脑门,收回手的同时也把他的一起拽下来,催促的口吻道:“行了,我去楼下浴室洗澡,你赶紧换衣服。”
边说着人就已经往卧室外走了,步子迈得大,模样与落荒而逃无异。
他也不敢相信,竟然会被一个男人摸得心猿意马,情难平复……
“楚航哥,我能在你卧室洗个澡吗?”郁少池得逞扬扬下巴,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对方回应了才收回视线,望着余温犹存的拇指,自说自话。
“还有点可爱。”
卧室空间很大,镶嵌式衣柜,单人大床,装修是简约的黑白,和他的主人一样,干净,清爽。
四处也没有女人的痕迹,衣物,洗漱用品还有头发,都没有。郁少池满意进浴室,他用杨楚航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萦绕鼻尖的味道好像都属于杨楚航。
满卧室都散发着这股清淡,原来普通的沐浴露,用的人不一样价值就不一样。他以前并不喜欢这样清凉的香气,现在闻着上瘾。
他洗得不快,慢条斯理套上浴袍出来换衣服的间隙杨楚航也洗完回来了。
自己房间的缘故,杨楚航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要敲门,四目相对时,他单方面尴尬了几秒。郁少池则不躲不闪,一丝不挂看着他,手上是刚褪下的浴袍,顺手担在椅背。
杨楚航连忙背过身,“不好意思,没敲门。”
“没事。”郁少池神色淡定,捞起床上的衣服套上,边说:“我有的楚航哥都有,被看了还能少不成。”
杨楚航还是有几分尴尬,等郁少池穿好衣服才过来放东西,路过他时,对方浑身飘散地不像他常用的沐浴露,或者说清淡一些,带了股郁少池本身的味道,更好闻。
郁少池收拾好换下来的衣物,跟着进浴室吹头发。见他不在意,杨楚航也不好再别扭,看他一眼。
就这一眼,他觉得小郁律师笨手笨脚,吹头发就指着额前地吹,强迫症还等他把后脑勺也吹一吹 ,结果郁少池关了吹风机准备出去了。
杨楚航忍不了,喊住他指着后脑那片示意他在滴水。郁少池抬手抓了一把,振振有词道:“手酸,不想吹了。”顿了顿,他才想起来一般,笑道:“如果楚航哥想帮我,我可以先说谢谢。”
话音落,郁少池背靠镜子,站在杨楚航的身前,低着一点头,“谢谢。”
他赶鸭子上架不容拒绝,杨楚航拿着吹风机忽然有些想笑,开了小档暖风,评价他的行为。
“不愧是律师,嘴上功夫我不如你。”
“那也不一定。”郁少池忽然仰头,两人呼吸一瞬间交错,他又偏开一些看他,“不过,楚航哥你现在这样照顾我,以后要是犯法了,我给你辩护,少判几年当做报答。”
“有你这么报答人的?”
“术业有专攻,这就是我的专攻。”
杨楚航觉得他幼稚,所以忍不住像对他小侄女那样捏了把郁少池的脸,对方没躲,脸上的笑还挂着。
等他收回手时,郁少池连忙抓着那只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楚航哥,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一种家人的感觉。”
“嗯?”
郁少池望着他,收敛了笑意,把吹风机关了减少噪声,声音也轻了些,“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
“你爸呢?”杨楚航几乎脱口而出,但这样说不对,他连忙解释道:“和梁先生聊天的那次,他提起你,说过。”
“陆建远吗?他不配做我父亲。”郁少池收回手淡淡笑着,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无端带了距离也冷淡起来,低声道:“五年前,我亲自送他进去了。”
杨楚航知道他的意思。
郁少池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去坐牢,在五年前,也就是说,他才二十不到就已经步入社会。
年少成名,其中的案子就包括他父亲这一个。
“少池...”杨楚航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不管何种缘由,亲手将亲人送进去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郁少池保持那抹笑,不在乎道:“楚航哥,都过去了,我没事。”
“嗯,都过去了。”杨楚航平时很会安慰人,这时候嘴笨得厉害,除了这四个字他再想不出别的安慰,说多了倒像旁观者的清高,这大概会伤到他。
“楚航哥,你能不能...”郁少池抬眼看着他,眼里勉强撑出来的笑意褪了些,后面的话小声地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说,“能不能抱抱我。”
杨楚航听见了,弯了点腰揽着肩抱住他。很简单的拥抱,被抱着的人和看上去的一样单薄。
心疼的感觉几乎溢出来,杨楚航在部队时见过各种各样的离散,这是一种旁观来的感同身受。
“你都叫我哥了,我也没弟弟,第一次当哥,不太熟练,但我会把你当亲弟弟照顾的。”
“弟弟?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当你的家人?”
“可以,你愿意的话。”杨楚航手掌摩挲着他的背,轻轻拍了拍,“我妈要是知道多了个儿子,该乐开花了。”
郁少池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碰着他的背,听到他这句话收紧了手臂抱着他的腰,“楚航哥,你真好。”
“好了,饿不饿?我去做饭,你来打下手。”
郁少池有些舍不得这个拥抱,没肯撒手,嘟囔说:“哥,我后面的头发没吹干,贴着脖子难受。”
杨楚航几乎有求必应,开了吹风机接着帮他吹。郁少池在他这里的形象,一天不到就完全颠覆了。
原来,心思缜密,不苟言笑,能言善辩不完全是他。还有缺爱,没安全感,黏人也是小郁律师。
没等到小侄女来,郁少池远比他说得忙,十分钟八个电话那种忙。
杨楚航先给他做了几道菜,陪他吃了些送人直接去了事务所。临下车,郁少池肉眼可见不舍,生怕是黄粱一梦,他小心问:“楚航哥,我无聊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杨楚航则道:“小郁律师这么忙,无聊都得排队吧。”
“那睡前,我睡不着想给你打电话,可以吗?”郁少池解开安全带,垂下手,“失眠症,安眠药都治不了,又不想大剂量服用…”
“是药三分毒,别吃了。”杨楚航认真道:“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有的是时间。”
“好,谢谢楚航哥。”郁少池面上瞬间挂了笑,不由分说轻轻抱了下他,几秒钟时间退回来,“我忙了,睡前给你打电话。”
“好。”
回去路上出于好奇,杨楚航上网查了郁少池当年的案子,确实有一个叫陆建远的男人涉嫌故意伤害罪入狱,失手杀害的那人正是郁荣佳,郁少池的生母。
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案发在十多年前,最近五年翻案重审才有现在的结果。
杨楚航心沉了沉,难道郁少池是因为他母亲才去学法的?当初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满心仇恨学一个专业,只为将父亲绳之以法…
煎熬的又岂止是审判的那几个日夜。
杨楚航点支烟又翻了几个页面,郁少池的资料中少不了一家叫‘余岁’的孤儿院,看得多了,杨楚航不由眉头紧锁,心中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来。
或者说,当初他母亲死后,郁少池被送去了这家孤儿院…
所以,他说他没有家人,但凡有亲人也不至于去孤儿院吧。
这之后,杨楚航依旧如往常抽空去医院照顾梁先生,每次去都能见到郁少池,两人会一起离开,吃饭聊近况。
半月后的一天下午,郁少池买了束康乃馨抱着。“楚航哥,陪我去个地方?”
自从上次车胎坏了,送去 4S店将就保养一直放在那。他出门都是挤地铁,有杨楚航在就坐他的车。
要去这个地方导航都难找到,靠郁少池指路,望着腐朽掉漆的门牌,杨楚航依稀能辨别出‘余岁’两个字。
难怪杨楚航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孤儿院,原来是荒废了。
“江奶奶住在这,她是这儿的院长,好心人越来越多了,孤儿院搬到更好的地方,有了大众熟知的名字,什么都变了,只有江奶奶还在。”
郁少池带他进去,路过小花园,指着盛开的白桔梗,“我妈妈以前种的,楚航哥看,它们被江奶奶照顾得很好。”
“是很好。”杨楚航问:“你妈妈和江院长是…?”
“我妈妈是这儿长大的。”郁少池回过身,看着他,“我也是,十岁就在这。”
他一点没避讳,更没有怨天尤人,甚至在看到那丛白桔梗的时候笑得很温暖,和平时的他一点不一样,注入了更多,类似于‘活人’的情绪。
“这地方环境很棒。”杨楚航插着腰打量一圈,由衷道:“世外桃源。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跟小池一样优秀吗?”
“才不是。”郁少池笑着,夹带一丝调皮,骄傲地说:“我最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