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迷惘,又含着说不清的羞愤。
他身上的衣衫大半被除了去,浑身各处穴道密布着银针,四肢大张,宛如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一般。
元清杭和声安慰:“醒啦?别乱动。”
乱动会折断银针嘛!
木小七咬紧了牙,恨恨扭过头,不看他。
元清杭一拍脑袋。
忘了这身体的主人做过了啥!
这可不就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些坏事的原景重现么。
叫这小药童喊他主人,不从的话就绑起来拳打脚踢,有一次心情不好,还把他也这样四肢大张绑在案上,拿着一柄小刀,威胁要一片片割着玩。
“放我起来。” 木小七低低说,手腕用力挣了一下,脸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不然等我脱困,一定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我要杀了你。
元宝:巧了,男主也要杀我!轮不到你耶。
第7章 惩罚
元清杭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拔出银针,将他解开。
“怎么样?胸口还闷不闷,头疼么?”他问,忽然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溜药碗上。
他猛地站起身,端起那个剩了一点药渣的空碗,伸出手,蘸了药汁,放在嘴边轻舔一下,又迅速吐掉。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转向木小七:“你喝的是这碗?”
木小七颤着手,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不答。
“谁给你喝的?”元清杭咬牙又问。
——他临走时开的药方,可不是这个!
假如他没认错,这里面,加了一味鹤虱粉。单独服用不至于致命,可是和这副清毒镇定的方子混在一起,就能害死人的!
木小七慢慢地坐起来,虚弱地闭上眼睛,冷声道:“不是你开的药方,叫那个鸿弟煎的药?”
元清杭又惊又怒,再拿起另外几碗,仔细查看了一下药渣,心里雪亮。
他忍住心里的怒火,看着木小七惨白到极点的小脸,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内疚。
他柔声道:“对不起,是哥哥不好。以后不会了。”
他的实际年龄有十八九岁,面对着木小七,自称哥哥都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可是木小七看着他的眼光,却更加古怪起来。
哥哥?明明最多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子比自己还矮一点呢,怎么就哥哥了了?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昏睡的师兄们,嘶声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元清杭摇摇头,从药架上找了一种药丸来,交到他手中:“你的师兄们没事,只是服了昏睡的药。这味药你单独吃,每隔两个时辰用一粒。”
想了想,他又叮嘱:“从今天开始,除了我亲手给你端来的药,什么都别喝。”
木小七定定地望着他:“你想反复下毒练习,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
元清杭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还好还好,倒也不费事。”
看着木小七,他忽然眼睛一亮,郑重道:“对了,你干脆留在这里好不好?我给你好吃好喝,带你一起修炼,保证不会再欺负你,也保证你过得比在药宗好,你看怎样?”
这小药童既然不是男主角,把他收了,留在身边做个小伙伴,不是挺好?
木小七一怔:“不要。”
“为什么啊?总比你在神农谷做个不受待见的外门弟子好。”
“我宁可死,也不要和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元清杭无精打采地嘟囔:“好啦知道啦。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嘛。”
木小七神情怪异:“什么歪诗怪话。”
元清杭摆摆手:“你不懂,好诗呀。”
木小七咬紧了一口雪白的细牙,半晌又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不然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会杀了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是吗?”元清杭失望地叹了口气,随手摸了摸他的头,“那我等着你吧。”
有个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也是好的。无论这个理由是报恩,还是复仇。
“对了,你今年贵庚啊?”他忽然又问。
木小七一怔,旋即怒道:“再小,也比你修炼得快,将来杀你,易如反掌。”
元清杭哈哈一笑:“那你到底几岁嘛?”
木小七咬咬牙:“八岁了。”
窗外月光依稀,映着元清杭的脸。
那张脸虽然稚气,可是看向木小七的神色却温柔,又狡黠:“那好,我等你到十八岁。十年后来找我,过时不候。”
虽然不是命定的男主角,可是每一个人,都该有权利好好地活下去吧。
……
木小七终于撑不住,又昏昏沉沉地躺了下去。
元清杭看着他倒下,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这才转身出去。
沿着昏暗的回廊,他三步并成两步,急匆匆地跑向另一边的厢房。
这里和他住的地方遥遥相对,一东一西,大小格局都差不多,他熟门熟路地闯了进去,重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死小鬼,你给我出来!……”
房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从里面拴上。
大床上被褥整齐,仿佛没人睡下,厉轻鸿根本不在上面。
元清杭一愣,四下看了看,忍不住又踢了一下床脚:“人呢?”
门口一阵响动,谷雨披着浅粉色外衣,手掌着一盏灯,急匆匆跑进来,讶然问:“小少主?这都三更了,您……”
元清杭怒道:“你家少爷呢?半夜三更不睡觉?”
谷雨为人稳重,性格也温柔,眼圈有点微红了:“左护法她……她入睡前来了一趟,把少爷抓走了,说是他功课不好,要责罚他。”
责罚?什么责罚?
元清杭一怔,脑海里,厉红绫白天的话忽然闪过,一瞬间,他汗毛倒竖。
有病啊,这个疯婆娘!
他转身就往外跑,谷雨着急地在后面追:“小少主,您去哪儿?”
“我去找红姨!”
谷雨大急,含泪叫:“小少主,左护法最恨少爷胆怯软弱,向人求救的话,只会将他罚得更重。”
元清杭猛地刹住脚步。
谷雨哽咽道:“您不用管,小少爷挺过这一夜就好了……”
元清杭咬咬牙,转身又往另一边跑。
厉红绫的住所极大,前面是人的居所,炼药间、储药室、药物处理室都建造在一起,后面隔了很大一片草药灵植种植地,再往后,才是独立的惩罚院。
元清杭在这里一直住着,原身的记忆再熟悉不过。
小跑半天,才奔到了一座独立的院落前,他破了门前的简单阵法,直接冲了进去。
里面是两重院落,闯进了外间,里面的那一层门上黑雾缭绕,封着禁制门锁。
厉红绫对他这个小少主一直宠溺纵容,就算偶然被他气得实在厉害,这座惩罚院也没真正关过他。
绝大多数时候,关的都是犯错的属下,还有就是她自己的儿子,厉轻鸿。
元清杭僵立在门口,想起记忆里的某些情形,心里一紧。
侧耳倾听,果然,门上虽然打了禁制,可是依旧留着点缝隙,隐约有极细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声的呜咽,夹杂着手指挠门的窸窸窣窣,正是厉轻鸿的声音。
元清杭蹲下身,靠近了最底下的门缝,用力拍了拍门。
里面的敲打忽然停了,厉轻鸿嘶哑的声音带着惊疑:“娘?……娘是你吗?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你放我出去吧……”
元清杭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一腔怒火忽然泄了气。
里面的厉轻鸿听不到回应,更加焦急。以为是他娘在生气,赶紧憋住了哭声:“娘!娘我不哭了……这个死人好像在看着我,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元清杭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厉红绫这个疯子,果然说话算话。
白天被厉轻鸿误判成铁槿草中毒、治死了的那个人,尸体一起被放在这小黑屋里!
“是我。”他轻声道,叩了叩门,“你别怕,我在外面。”
里面一下子安静了。
厉轻鸿似乎更怕了,半晌才弱弱地问:“你、你来干什么?”
元清杭和声道:“我来陪陪你。”
里面的厉轻鸿显然会错了意,忍不住哭泣着求饶:“你、你不要吓我……里面已经好黑了……”
元清杭一阵头疼。
也不怪厉轻鸿怕他。
小孩子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东西,原身这个小魔头虽然年纪小,也能轻易觉察出厉红绫对她儿子并不亲近,也少回护,平日里就不太待见这个同龄玩伴。
加上他修炼进度快,武力也胜过厉轻鸿,使唤欺负算是轻的,打骂捉弄也是常事。
厉红绫因为一些事处罚儿子时,他不仅在一边拍手看笑话,还最喜欢捉了些异虫怪豸塞进门去,每每吓得厉轻鸿在里面崩溃大哭。
后来时间一久,厉轻鸿也不太怕这些小把戏了,每次元清杭再吓他,或许已经知道哭泣求饶全然无用,也能忍着不吭一声。
这次又被逼到求饶,显然是被屋子里的死人吓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