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也知晓这点,略带忧愁地退了下去,先前太后提议封她为妃之时,她还暗自激动,再后来的皇后提议为贵妃之位时,她更是激荡。
却不料最后确定下来的竟是个才人,她不免内心失落。
宫女是太后派来的,随在江心月身边伺候,看出她的想法,便说道:“主子不必担心,皇后生病,现下后宫只您一人伺候皇上,若是在这十几天内怀上皇嗣,岂不是母凭子贵?”
江心月闻言,又提起来精神,联想到今日便是第一夜侍寝,忍不住脸红。
虽然冬猎之时,她宿在皇帐之中,但其实两人什么都未曾发生,如今她还是清白之身……
才人没有宫殿,只是一处偏院居住,但太后顾念她是第一个被纳入后宫的,吃穿用度都是超出才人范围。
江心月也抓住机会,盛装打扮了一番,就等着夜晚之时,有太监接她去乾清宫伺候。
……
而回到坤宁宫的钟延玉,第一件事便是让琉青宣御医柳志为他看病。
很快,一身藏青色服饰的中年男人进来,将丝帕放在钟延玉手上把脉。
钟延玉使了个眼色给琉青,清退闲杂人等,只剩下心腹。
柳志眼皮一跳,瞬间知道来者不善。
询问完情况后,他放下把脉的手,恭恭敬敬行礼,“回禀娘娘,一切正常,风寒已消。”
钟延玉自顾自倒了两杯茶,“柳大人辛苦了,喝些姜茶暖暖身体吧。”
柳志低垂着脑袋,不敢接茶,“皇后言重,微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
钟延玉垂眸一笑,支起下巴,淡淡说道:“本宫感染风寒一月有余,加上京都大雪,许久不见好,久病成疾,怕是以后也难好了,须小心看护,定时吃药,恐难侍寝。”
“皇后娘娘多虑了,这病已经好了。”柳志的头颅低得更低了,都贴着地面,不敢再看钟延玉一眼。
美人有毒,一不弄好,就是要了他的命!
钟延玉慢慢喝茶,也不着急,一边喝茶一边和柳志聊起来天,“我记得柳大人是苏州人士吧?”
“回皇后娘娘,微臣苏州安县人士。”
钟延玉拿出来一枚玉佩端详,“听闻柳大人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在世了,最近钟府救下个女人,自称柳眉,说是柳大人的妹妹。”
少年说到这里笑了一声,“我说柳大人怎么还有妹妹呢?定是骗子,就想将人送官,哪知那女人还有信物,柳大人看看,你可认识?”?
第六章 恨意难消
柳志听到柳眉的名字就知道要完,那玉佩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只消一眼便认了出来。
为了到太医院当值,他隐瞒家世,谎称为商户的妹妹已死,便是欺君之罪——
他瘫软在地,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钟延玉怎么会盯上他?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他心里没底,问出这话之时,已经变相承认一切,为钟延玉所用。
少年眉眼还带着些稚气,明明看起来温润无害,却让他浑身颤抖。
“若是皇上问起病情,便如先前我告知你那般言说,顺便问问柳大人,有何药可伪装成如此症状?”
钟延玉把玩着手上玉佩,柳志藏这个妹妹藏得挺深的,可上辈子还不是被他发现了。
不过前世他心善只当不知。
而现下——
他需要个不侍寝的理由。
“这点小事,柳大人应该会帮忙吧。”钟延玉笑了笑。
柳志出了一身冷汗,都快要哭了,这不都是欺君之罪吗?要是被发现了他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不是说钟延玉爱皇上入骨吗?怎么却装病不侍寝。
“这是云虚丸,每日一颗便可出现病弱之态,一瓶三十颗,每月皇后可派人到太医馆寻臣,对外就称治风寒之药。”柳志希望自己能够晚死点。
钟延玉点了点头,“麻烦柳大人了,日后便是坤宁宫的御用太医吧。”
柳大人头皮发硬,却只得应了下来,“皇后娘娘若有要事,随时可唤臣,那柳眉之事……”
“本宫只记得近日钟家来了个表妹柳眉,钟家定会好生招待表妹,若是表妹家人安分,钟家自然会护她一生顺遂平安。”
这句话让柳志吃下了定心丸,若是有权势滔天的钟家护着,便是表亲,在京城也无人敢欺妹妹。
“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钟延玉让琉青送人离开,等人走远后,琉青立即按耐不住了。
“公子,你如今到底何意?!”不仅提办选秀,还装病不侍寝!
这样还怎么争宠?!
那些女人还不把主子踩在脚底下?
钟延玉目光飘远,回忆着前世种种,半响说了一句,“大抵是心死了吧。”
琉青不明所以,还想再劝,却见他脸色疲惫,只好住了嘴。
钟延玉回到榻上休息,可思绪如乱麻,睡不下去。
他自小熟读《史记》《颂书》,父亲更是从小灌输精忠报国,君臣关系,十四岁那年他以国子监第一名完学。
他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他知道景孤寒利用他负他,他知道景孤寒将来会夺钟家兵权。
但他更知晓他的才能抱负,对方将是一代明君,只有景孤寒才会缔造盛世繁荣。
前世就是如此……
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居乐业,与他一家之私,孰轻孰重?
无论如何,他都对不了景孤寒狠下杀手。
钟延玉紧紧闭上眼眸。
可钟家百人流放千里,惨死关外的画面却不时在他脑中浮现,他的恨意未曾消减半分……?
第七章 君臣有别
深夜寂静,江心月没有等来太监的轿子,心下慌乱。
而坤宁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钟延玉长发及腰,卸下玉冠正想休息,便从镜子中看到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他转过身来,垂下眼眸,想要行跪拜礼,却被景孤寒拉住了手。
“为何如此生分了?”景孤寒低沉的嗓音响起。
钟延玉看向周围,宫殿里早就没有了宫女太监,只剩两人。
“皇上说笑了,君臣有别,礼仪不可废。”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男人炙热的掌心。
少年腰肢纤细,薄衫轻履,如玉般清华无双,印在他的心上。
景孤寒觉得钟延玉生气了,但的确是他先带回来的江心月的。
他语气柔和,“若你不喜心月,朕让其住得再远些,不扰你清静。”
“皇上说笑了,臣自然是十分欢喜江妹妹的,还能多个人伺候皇上。”钟延玉皮笑肉不笑,垂眸敛去眸中恨意。
“那选秀呢?”景孤寒上前一步,如鹰眼眸紧盯钟延玉,料定他是赌气。
“若你不喜,朕找个由头取消。”
“皇上多虑,臣自然喜不自禁,还可多些妹妹为皇家开枝散叶。”钟延玉再退了些距离。
少年始终是恭恭敬敬,为他着想,可景孤寒却察觉到这人淡淡的疏远态度。
他们明明是该亲密无间的,冬猎之前,温软少年还趴在他的身上,浑身赤.裸,哑着嗓子求饶,让他早些归来。
不过一月有余,究竟发生了何事?
明明就在眼前,他们间却仿佛隔着层壁垒,他拉住少年的手,仿佛这样才不是遥不可及。
钟延玉察觉到不妙,猛咳嗽了几声,“臣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给龙体,今夜怕是难照顾陛下。”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景孤寒却依旧抓着他的手,目光平静又执着,“延玉,你还在生气,对吗?”
仿佛料定了他先前所作都是恼他背弃诺言。?
第八章 厌恶景帝
钟延玉笑了笑,“陛下说哪里的话?臣怎么会生气呢?”
他怎么敢?
少年低垂脑袋,猛地咳嗽了几声。
这时斜侧伸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并非养尊处优,虽有玉石一样的莹润,但他知晓对方的孔武有力。
钟延玉垂下目光,以往只要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勾,他的心就这样被勾紧了。
景孤寒想要搀扶,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看着空了的手,他的内心空落落的。
“朕会寻个借口推了选秀,母后那边朕来解释。”他抿了抿薄唇,收回了手,黑曜石的眼眸里神色复杂。
“延玉,朕希望你能深明大义,皇嗣之事由不得胡来。”
男人威严之声从头顶传来,对方自以为退了一步。
钟延玉闻言,脸上笑意更深,“陛下所言甚是,故选秀之事更不得推辞,要不然让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
他嗓音清冷,说到此处,直直地对上景孤寒视线,“今日柳太医来过坤宁宫,微臣患上风寒长疾,无法再行侍寝——”
这句话突兀加重,景孤寒目光中的淡然被打破,他的黑眸看向钟延玉,目光难辨。
许久,他才缓慢开口道:“所以……这才是你同意江心月和选秀之由?”
在这漆黑夜晚,坤宁宫中,他颇有些失措,只得上前再次拉住钟延玉的手。
“这不是何大事?不过柳太医医术不精罢了,太医院还有这么多御医。”
“柳大人虽年纪轻轻,但论医术,若是其称二,太医院无人敢称其一。”钟延玉淡淡说道。
景孤寒脚步踌躇,“当真毫无办法,不过一场风寒?”
钟延玉抬眸看向他,“臣是陛下的东西,若是需要,臣不过性命之忧,但龙体为重,还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