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数次为了保护我,挡在我的面前,五皇子,你是在战场上经历过厮杀的人,有多少士兵会真的为了护你的性命,挡在你的面前呢?”
苏星熠心里很清楚,强弱对比之下,只有觉得忠勇的下属才会舍命相护。
“舲儿这个人,你看着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他要是认定了的事情,就是拼了命也会去做到的,当初跟北辽学子的比试,他不想输不愿意输,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去读书,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要是没有你的四哥,我这个敌国质子,又怎么可能在姜国过得如此舒坦?我还能恨他吗?”
“他用生命护我周全,我又怎么辜负他这样的心意呢?”
这些事情,苏星熠根本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南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不曾参与他们之间的这些过往,才会感觉这份情感这样不真实,不真实到让他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如此优秀完美近乎神祇的人,对他的四哥只是一时新鲜,而他四哥却空付一腔真心,最后新鲜过了,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苏星熠停下了步子,夜风灌入他的衣袍里面,肆意飞扬。
风吹来了卫南寻的声音:“舲儿是我一生唯一的爱人,我会珍他爱他一生的。”
卫南寻立在那里,望向远处萤火的军营,轻轻一笑道:“五皇子就这么信不过卫某吗?”
“自然不是信不过,只是……只是,我、”苏星熠停顿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卫南寻道:“我会护他们一生。”
苏星熠:“他们?”
卫南寻笑而不语,指着远处道:“我们回去吧,舲儿会担心的,不管将来我们在哪里,我都会给他最好的。”
这句话仿佛是提醒了苏星熠,他感觉得到他们二人此番回盛京大概不会久留,一边向回走,一边忍不住问道:“南寻哥,你们以后会去哪?回景国吗?”
卫南寻笑了笑,道:“看你四哥的,他想去哪儿,我就陪他去哪。”
苏星熠听后更加不解了,他问:“您现在可是景国的太子,早晚不都要回景国吗?”
“太子,贤者可居之。”
这番话让苏星熠听得起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两个人是打算放弃各自所拥有的无上权力?
待他冷静之后,细细一想,苏星熠才发现在说话间,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里落入了卫南寻的网里面,被他带着思考,似乎是什么都说了,又似乎是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缜密的心思?
卫南寻笑道:“请五皇子放心的把你的哥哥交给我吧。”
二人行至军营门外,苏星熠忽然侧头,说道:“南寻哥,我还没感谢您,从北辽救出了我四哥。”
然而,流淌的月色之下,苏星熠看到卫南寻的侧脸上闪过一个极其恐怖的表情。
那样的目光尖锐冷沉,让人心生胆寒。
“他找死。”
——
夜晚,忽如其来的狂风席卷了整个大地,风过大雨倾盆而下。
大帐的帘子上加了固定架子,狂风卷过,「啪」的一声,木架子折断,风瞬间灌进了大帐之内,灯烛一下子就被吹灭了,大帐内陷入一片漆黑。
苏扬舲摸着走到门口,冷雨磅礴砸到账内,风摇晃着帐篷,感觉随时都会被吹上天似的。
卫南寻从后面走了过来,张开双臂抱住苏扬舲,道:“吓到你了,是吗?”
苏扬舲指了指摇摆不定的帘子,卫南寻只好松开手臂,蹲下身子又拿了一条更结实的木架梗在帘子上,将狂风暴雨挡在外面。
他转过头,又将烛火点燃,在昏黄的烛光下,二人的目光柔和的碰触到了一起。
苏扬舲望着他,轻轻呼吸,有些发白的口微张:“南寻,我跟星熠说了,明天一早开始准备,后天他就会先带领策南军追击北辽残军。”
卫南寻嗯了一声,道:“我与他同去。”
苏扬舲抬头,两人相视良久,他眼里不知不觉充满了泪,才缓缓道:“好”
就在这时帐子外面突然发白,不一会雷声滚滚落下。
他问:“舲儿,你能抱抱我吗?我怕。”
外面的雨势更大了,大雨滂沱,一道闪电又忽然而至,卫南寻又说了一遍:“舲儿,抱我。”
这次的语气,比上次更软了几分。
苏扬舲回到床上,问:“你还不来吗?”
说完便见他张开了双臂。
卫南寻迅速上了床,投入到他的怀里,鼻息之间是淡淡的雪松味道,若有若无的向着苏扬舲扑来,苏扬舲又靠近了几分。
“南寻害怕打雷?”
他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像极了桦雾府里那只大橘猫,温顺乖巧,他低下头,蹭着苏扬舲的脖间,道:“母后去世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雷声大作,我怕极了,从那以后我就怕极了打雷。”
苏扬舲心尖有一层涟漪被缓缓拨开,他将卫南寻搂的更紧了,没有作声,就这样相互依偎很久。
雨声哗哗作响,二人的呼吸在湿腻间缠绕。
过了会,雨势减弱,苏扬舲才问:“那以前呢?如果你在战场上遇到了雷雨天呢?害怕吗?”
他手指轻轻拨弄着卫南寻的发髻,顺着后脑抚摸到后脊,挑开后衣领,摸到他身上的伤疤,就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疤,以此来抚慰他的情绪。
卫南寻道:“草原上的暴风雨也很多,有时候在行军的路上就会风雨大作雷声轰鸣,可是我是首将,我怎么能表现出来害怕呢?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把那些军官叫来我的营帐里,讨论作战方法,这样就能让他们陪着我了。”
总归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怕着怕着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苏扬舲搂住他的脖颈,道:“那你歇息吧,我陪着你。”
他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直到深夜,雨渐渐停了,卫南寻才能得到安睡。
苏扬舲在他的怀里,仰着头,视线一遍一遍的在他的面容上扫过。
西北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坚毅的痕迹,磨砺着他的眉眼,草原与雪山的寒冷让他的总是冷冷沉沉,像化不开的寒冰。
即使他已经入梦,那双眉也仍是紧紧蹙着,仿佛永远带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寒意。
视线向下,落入卫南寻的衣襟之间,那些毫无规则的伤疤是他成长的历练。
他是景国的追风将军,是让北辽人闻风丧胆的景国太子。
卫南寻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发梢,他为能拥有这样的男子而感到无比骄傲。
微微动了动,苏扬舲感觉到搂着自己腰肢的那个手臂在收紧,将他们贴得更近了几分,近到他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卫南寻忽然开口:“还没睡吗?”
苏扬舲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亲,道:“这就要睡了。”
他们相互倚靠着,苏扬舲揽着他在怀里,自己渐渐闭上了双眼。
姜国西北,战事开打。
大姜出兵北辽王庭,以其七皇子私入姜国边境,强行掳走大姜皇子为由,一时之间,硝烟四起,号角声鸣。
苏扬舲坐镇军营,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让每一个参战的士兵倍感振奋。
渭北城距离战事最近,苏扬舲还担起了稳定城中百姓的重任,他日日往返于军营和渭北城之间,与守城将领互通有无。
城中局势稳定,后方供给充足,北辽本就被景国重创,此番再战已然是不堪一击。
与之前不同,大姜和北辽开战,大家意气风发,民心所向,这么多年北辽人无数次在灾荒之年,对渭北城屡屡进犯,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大军到来,被他们报这么多年积压之苦,心中自然是万分支持。
北辽军队一退再退,已然推到了乌拉草原的边际,若是再退,便是赤地荒漠,黄沙千里的沙漠戈壁之地了。
北辽皇帝的九个儿子,都在战场上陆续重伤或是战死,溃不成军,一路西逃。
九月,大姜士兵凯旋而归,北辽投降,拱手让出最为肥沃的乌拉草原,自此以后绝不再踏入其中半寸。
十月,苏扬舲与苏星熠一道启程先行回盛京城,他们收到密信,盛京有变故,此刻苏扬舲的小腹已然微微凸起,只是他身形瘦弱,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间,并不明显。
十一月,先行的几人抵达盛京城。
第113章
◇
驿站
一路颠簸, 苏扬舲却觉得自己格外幸运。
甄大夫随行,他常常心惊肉跳,过分担心苏扬舲肚子里的那个宝贝疙瘩,可偏偏这个小家伙是格外的争气, 即便他们如此颠簸, 孩子也依然健康的在成长。
先行的队伍终于在十一月赶到了盛京城外。
苏扬舲让大家在京郊驿站休整一夜, 次日在进城里。
入夜, 允乐和尹川穿着夜行衣, 从屋顶树梢上悄悄先溜进了城里。
“四哥, 你说京里会出什么事儿?咱们这就能进京了,你倒好, 先在驿站休息, 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路为了方便, 苏星熠也换下了铠甲, 穿上了便装, 玄青色的棉袍穿在身上, 再加上下颌的微微青色, 倒显得比出来时更为稳重了些。
苏扬舲自是穿了厚重的棉衣, 狐裘大氅一刻也不离身,他懒洋洋的斜靠在床榻上, 看着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道:“一会别说话。”
来人端了饭食, 是驿站的管事,他从前未见过四皇子与五皇子,所以他们就编了个其他的身份住下。
苏扬舲对驿衙问道:“这位官爷, 我看这盛京城不似往日繁华, 你这驿站里来来往往的官员也是极少, 年关将至,入京述职本不该在少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驿衙放下饭菜,警觉地看了看他们,又叹了口气道:“你们从渭北城而来,对这盛京城不熟悉,你们不知道如今啊这城里可是变了天了。”
苏扬舲不动声色的一凛,道:“官爷,这话可不敢胡说,陛下龙体康健,怎就能说是变了天?”
驿衙扫了他一眼,入住时苏扬舲一行说是渭北城来给京中报信的,又拿了渭北城刺史的手书,身份确认无误,他说话也自然没有太多的遮掩,毕竟这事入了城便知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驿衙道:“如今城中二皇子势力最大,现在京中政事也由他来代管,陛下早就下了明召,要二皇子代管朝政,他久病不愈,不宜再操劳。”
苏星熠原本是背着这个驿衙的,听闻此言,惊得就要转身,苏扬舲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对这个驿衙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谢谢官爷。”
那个驿衙说完,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苏扬舲看着驿衙人影从窗户外消失,这才放开苏星熠的手腕,他轻声道:“只是郊外传言,并不一定真实,还是等允乐回来,再行定夺。”
苏星熠按压下心中的震惊,低声道:“父皇到底怎么样了?二哥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要学大哥谋反不成?”
苏扬舲扯了扯自己的大氅,回答:“他?自然不可能,他一向心智灵透,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毫无余地之事?我猜,他一定是在父皇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才会另父皇称病,将朝政交付于他。”
“当初离开时,我留了秦绍在盛京,就是做了这打算的。”
苏星熠是毫无胃口,但是苏扬舲不行,他不吃饭可以,肚子里还有一位,不吃饭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