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顿了顿,递来一个平板:“查到了。”
祁砚旌指尖一僵,明白过来,抬手接过平板,入眼是两年来,聂成益成为许珝经纪人起的全部信息。
高平说:“我们查到聂成益从两年前,也就是刚当上许珝经纪人不久后开始迷上赌博,输了得有小一千万吧,但以他自己的工资,绝对还不上这些钱。一开始借高利贷还能对上点,后来利滚利只能越欠越多。”
祁砚旌眸光沉沉:“所以他动了许珝的?”
高平抿了抿唇:“没错。许珝刚开始其实挣得不少,但一大半都被聂成益挪去用了。他当时只是个小明星,挣的钱扣税之后公司一年结算一次给他,他收到的第一笔就已经是被聂成益筛过一半的。他那时候都还没成年,傻乎乎的,捧着少一半的钱都觉得开心,根本没怀疑过聂成益,后来聂成益就更肆无忌惮了。”
祁砚旌捏着平板的手越来越紧:“然后呢?”
高平叹了口气:“然后就是下一年,那时候许珝好歹也在娱乐圈混两年了,开始觉出了不对劲……”
祁砚旌额角都在跳,一切前因后果在脑海中串联起来:“许珝受伤是因为他吗?”
高平犹豫了会儿,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半晌他艰难道:“应该是的。许珝摔下楼那天他正好还上了一直欠着的钱,那笔钱数目不小,不动点歪心思绝对凑不上。收钱的小毛头说他那天状态不太对,胳膊上也有伤,像和人争执过。”
“——但这个我们没有证据,如果要调查财务,报警就可以,但许珝受伤的地方完全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过去这么久想定罪太难了……”
祁砚旌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那个人渣在哪儿?”
高平眼珠转了转,立刻道:“城西一家地下赌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随时过去,不会被人拍到。”
祁砚旌点点头:“走吧。”
他双腿交叠十指紧握,手背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下颌绷紧,一言不发的样子也让高平看得心惊肉跳。
高平跟在祁砚旌身边这么久,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最严重的一次。
高档私家轿车在高速上飞驰,不一会儿转入一条小道。
城西地下赌场边有个小仓库,此刻里面看守的人全部换成了黑西装的保镖,在祁砚旌路过时沉默而恭敬地点头退让。
高平打开仓库最里面小隔间的门,里面又脏又乱到处都是泥土污垢,聂成益正鼻青脸肿地靠坐在一个木箱旁。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穿着一身参加电影首映礼高定西服的祁砚旌站在自己面前。有钱人的气息就是不同,祁砚旌那副冷漠的样子,好像嫌弃脚下的土地都是臭的。
聂成益扯了扯嘴角,眼中没多少惊讶:“还是找来了,许珝没死吗?他过敏应该很严重了吧?”
祁砚旌依旧冷冷地看着他,身形在逼仄的隔间里显得格外高大。
聂成益被打得不轻,有气无力道:“怎么,不给你小情人报仇吗?”
祁砚旌偏了偏头,顶部昏暗灯泡的光散落在他下眼睑,让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阴冷:“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聂成益怔了怔,随即咧开嘴轻笑一声,不予回答。
看祁砚旌凶神恶煞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神情,就知道许珝一定病得不轻。
聂成益笑容越来越大,甚至笑出了声,只要许珝难受他就高兴,反正他欠那么多钱高利贷是不会放过他了,那他就是死也要拉上许珝垫背。
“没事,你不承认没关系。”祁砚旌双手插进裤兜,来回缓慢踱步:“这件事我们已经报警了,我是守法公民,自然会相信警方的能力,今天我们来谈谈别的事。”
聂成益的笑微微收敛。
祁砚旌不看他,依然不紧不慢地来回走着,声音平淡得像在唠嗑:“你从许珝那里顺走多少钱,我不在乎,反正你也还不起——”
他停下来,扭头看向聂成益,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笑意,凉得聂成益顿时打了个寒战。
“但那些伤,你好像还得起。”
聂成益脊背一僵,“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忍心把许珝推下去呢,那楼那么高。”
聂成益瞳孔骤然紧缩:“你、你怎么知道的……”
祁砚旌耸耸肩:“重要吗?”
聂成益却好像听到什么极度恐怖的事,低下头喃喃道:“是他告诉你的……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祁砚旌:“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是装的,装失忆装可怜骗我!”
周围的保镖立刻将他按住,连祁砚旌的鞋面都没让他碰到。
当初许珝从楼上摔下去后,伤得虽然重却没有死,聂成益心惊肉跳了好几天,结果许珝醒来后却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还说是自己摔下楼的。
聂成益痛苦垂地,他当时就不该相信那个小贱人真的失忆了,还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复建了小半年。
“好了,”祁砚旌淡淡道:“聊得有点多了,我们进入正题?”
聂成益抖了抖:“什么意思?”
祁砚旌一哂,像在嘲笑他愚蠢:“还债啊。”
聂成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祁砚旌朝保镖挥了挥手:“绑起来,衣服扒了。”
保镖立刻照办,不过几秒聂成益的上衣就被扒得干干净净,被保镖按在地上。初春气温低,仓库里更是阴冷潮湿,很快他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祁砚旌缓慢上前,一脚踩在他左肩,聂成益侧头就是他一尘不染的皮鞋和昂贵的西装裤。
他抖着身子:“你、你要干嘛?”
祁砚旌鞋尖带着力道从他锁骨歪歪扭扭划到肩膀:“你知道他这里的疤有多长吗?”
他收了力再踩上聂成益的左小腿:“这里呢?”
他背着光居高临下地施舍眼神给聂成益,表情模糊不清,却像死神一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聂成益抖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要动手吗,我可以告、你故意伤害!”
祁砚旌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好像觉得他的话很好玩,他学着聂成益的样子抬了抬眉梢,“你有证据吗?”
聂成益彻底怔住了,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下一秒祁砚旌重重踩上他的左肩,他猝不及防痛得爆发出一声凌厉的叫喊。
祁砚旌听他尖锐的痛呼,却一点都不觉得过瘾。
“疼吗?”祁砚旌眼底逐渐猩红:“他疼得睡不着。”
他不断加大力道,听聂成益越来越痛苦的哀嚎:“每天要热敷很久才能勉强睡个好觉,有时候痛到痉挛,止痛药吃出厌食症。”
力道加到极点,聂成益目眦欲裂,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骼错位的声音,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剧痛,哭着求饶:“我错了,我我我错了求求你,啊——!求你——”
祁砚旌看着自己脚下行尸走肉一样的男人,突然笑了:“怎么你也会痛吗?我以为你不会呢。”
他说着脚下力道丝毫不缓:“他比你痛多了。”
这种缓慢而清晰地感知自己骨骼一寸寸碎裂的滋味,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聂成益眼前一阵阵发黑,声音哭嚎到嘶哑。
某一瞬间,肩上的力道突然停了,他用尽全力掀起眼皮,重影之下看到祁砚旌揉了揉耳朵,很不耐烦似的皱了皱眉。
“你喊什么呢?又没断。”他朝保镖招了招手,“嘴堵上。只对左边肩膀和小腿下手,先骨折一下吧。”
嘴巴被堵住,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上前,聂成益惊恐地瞪大眼,绝望地向后挪。
这时高平接到一个电话,面色一喜立刻上前对祁砚旌耳语:“张畅打来的,说许珝醒了。”
祁砚旌面孔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几秒后,守在门口的保镖见祁砚旌快步而出,神情和来时的阴郁判若两人。
里面的击打声伴随着痛苦的闷哼不断传来,祁砚旌脸上却带着笑,看得保镖们背后发凉。
祁砚旌走出两步忽然回头,指了指后面那座小房间:“掌握好度,留条命去坐牢。”
保镖们立刻颔首:“是!”
然后他们就看着这位只出现在电视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长腿一迈坐进车,扬长而去。 第57章 发表 祁砚旌没能赶上许珝的第一次苏醒。
他赶到医院时, 许珝已经从ICU转入了特护病房,身上的绑的仪器少了些,戴了氧气罩, 但眼睛依然闭着,乖噜噜躺在病床上。
祁砚旌伸了伸手, 却不太敢碰他,看向张畅的神色是压不住的焦急:“怎么回事, 不是说醒了吗?”
张畅替许珝掖了掖被子, 声音很小:“刚醒了一小会儿, 眼睛睁开了就是感觉意识还不太清楚, 但医生说只要醒了就是好事,他身体太差需要多休息, 后面慢慢就会好的。”
祁砚旌听了,本该放心些,可许珝脸永远都白白的, 生命力很脆弱的样子,祁砚旌只要看到他无声无息躺在那儿, 一颗心就总是七上八下。
“哦,对了, ”张畅突然想起什么,又说:“他醒过来那会儿迷迷糊糊一直喊你的名字, 没看到你又哭哭啼啼睡过去了……”
祁砚旌一怔。
张畅搓了搓手有点犹豫:“那什么, 祁哥如果你后面不忙的话, 能不能就在这儿多陪陪他?感觉他挺想你的……当然你忙的话——”
“我会的,”祁砚旌应道, 他顿了顿声音和缓些, 认真看着张畅:“谢谢你告诉我。”
张畅被祁砚旌这种郑重的模样一下搞得有些不适应, 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嗐,这、这有啥好谢的……你这么说的话,我还要谢谢你呢……”
祁砚旌笑了笑:“谢我什么?”
张畅似乎有些不太好说,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谢、谢谢你这么喜欢许珝。”
他说着神色也不自觉认真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强调道:“我们许珝其实真挺好的,你看他长得好看吧,人也挺可爱,虽然身体差了点——”
“唉我就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你再多喜欢喜欢他,他喜欢起来也不亏啊是吧?哈哈……”
张畅竭力想让自己放松点,却事与愿违越来越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他难堪地拍拍脑袋:“我都在说什么啊……”
祁砚旌都听懂了,他知道许珝这个小助理,虽然很多时候有点笨笨的,也不太能扛事,但却是真的对许珝好。
两人名义上虽然是艺人和助理的关系,实际上互相都把彼此当成最好的朋友。
许珝一直过得不容易,张畅希望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可以一直喜欢他,特别喜欢他,还要可以保护他,不要再让他受委屈。
“我明白了。”祁砚旌脸上浮现起很浅的笑,“不过你不需要因为我喜欢许珝就谢谢我,反而我要谢他愿意被我喜欢呢。”
他看向张畅,一字一句诚恳无比:“你放心。”
张畅眼眶微红,连忙摆手:“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那什么我就先出去了哈,你多陪陪他,他想你得很。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马上进来。”
他说着也不再看祁砚旌,低头抹了把眼睛就推门出去。
送走张畅后,病房里只剩下祁砚旌和许珝两个人,许珝离开了ICU,祁砚旌才终于敢小心翼翼把他抱进怀里。
刚才张畅说他醒过来没看见自己,有点哭哭啼啼,现在离得进了,果然能看到眼尾红红的,睫毛也湿漉漉。
祁砚旌怜惜地亲了亲许珝的眼尾,心里丝丝缕缕抽着疼,后悔自己在聂成益身上耽误太多时间,都没能及时出现在许珝身边。
许珝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后,祁砚旌把他转进了一家私密性极佳的私人医院,住在最顶层的VIP病房。
他几乎把自己家也搬进了医院,每天就陪着许珝,许珝依旧很偶尔地清醒一次,醒来意识也是朦朦胧胧的,所以特别黏人,很喜欢往祁砚旌怀里钻。
一天下午,祁砚旌照例短暂工作了一小会儿,就换了家居服来许珝陪许珝。
许珝睡得却不太安稳,像做噩梦醒不过来似的,眉头一直皱着,小脸也更白些。
祁砚旌叫来医生看过,只说不是病理性的,许珝身体没有异常,祁砚旌只能掀被子上床,把许珝抱在怀里耐心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