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转转呀,去远一点的地方扔垃圾、到便利店买点零食什么的,晒晒太阳,吹吹风,会很舒服的。”
李静渊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打动,几年来头一次有了想要拥抱阳光的冲动。他向杜医生表示感谢,换了身衣服走出家门。
九月的太阳依然有些毒辣,但李静渊在空调房里呆久了,手脚都冰冰凉凉的,晒晒太阳果然还挺舒服。他用手摸着巷子的墙壁缓缓往外走,街道尽头的路口有家苏果社区店,可以去逛逛,给晚饭加个鸡腿什么的。
这熟悉的路线令他想起龙在田,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关注龙在田的消息了。他默默在心里夸自己出息了,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却又感到深深的怅然。直到现在,龙在田还是没有再发语音给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把他抛诸脑后了。
眼前暖融融的金色炫光,又泛起一层水雾。他深深呼吸,对自己说,总有这一天啊,要坚强啊。是今天总比明天好,今天我遇到了淼淼,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呢。
李静渊走出巷口,来到老街上。他总记不得带盲杖,只能凭感觉慢慢往前挪步。好在老街路边有一条有上百年历史的青砖石板小道,只要不超出这个范围,就不会走到路中间影响别人。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为自己突然失明感到羞耻,害怕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他总觉得人们会对他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他、鄙视他。理智告诉他,这种想法毫无依据,完全是妄想,但他就是克服不了,干脆就不出门了。
龙在田带他出门那两次,意外帮他打破了这层障壁。两人那样亲密地手拉手走在一起,甚至有时龙在田还搂着他腰,起初他抱着出柜社死的悲壮心情,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后来才发现,他山"+与!三%$夕看不见这一点,其实是最好的掩护。街坊邻居们非但没说什么让他们难堪的话,还纷纷夸龙在田是个好人,用赞赏的口吻说他“终于把李老板拉出门了”。
龙在田掌心的触感犹在手边,李静渊突然有种奇异的信心,他觉得龙在田并没有放弃他,甚至毫无理由地认为,他一定会回来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这种心情应该叫做希望。
头顶炙烤的温度渐凉,眼前也暗了下来,李静渊猜想,应该走到树荫下了。他停下脚步想歇一会儿,面前不远处突然响起说话声:“李老板,出来转转啊?”
“嗯。”李静渊应道:“去苏果买点东西。”
那人声音靠近:“要帮忙吗?我给你买过来,方便吗?”
“不用不用,我顺便晃晃……”李静渊正在犹豫怎么开口问他是谁,那人又说:“你那房客走了?蛮有意思的嘛那个人!”
李静渊敏锐地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嗯?”了一声。
“你来,坐,坐!”他扶住李静渊手肘,把他往前带了两步:“这边有个花坛,大概到你膝盖。”
李静渊弯腰摸到一个冰冷光滑的石台,转身坐了上去:“他怎么了?”
那人拍了一下腿,轻笑一声说道:“这人好玩呢,大老远过来跟我买一张奥特曼错版卡,走之前嘛,又退给我了!还反倒卖给我好几张绝版的……”
李静渊立刻想起来,身旁这人应该就是龙在田说的旧书店老板了。他记得这人姓沈,跟他一样,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土著,不过比他大好几岁,不是一代人,因此没怎么打过交道。
嗯?卡退了?为什么?
李静渊猛然想起龙在田转账给他的八千块钱,心里“咯噔”一下。
“多少钱?他的卡,卖多少钱?”李静渊问。
沈老板有些吞吐,似乎有些心虚:“这个……这个东西也没有定价的,相当于收藏品,都看缘分的晓得吧?”
“你给他多少钱?买了几张?”李静渊忍不住感到揪心。
“一张一千块,一共七张。”
“一千?!”李静渊嚷了起来:“你卖给他那张不是一千六?!”
沈老板也急了:“你这话说的!你什么意思?他自己同意的呀!我当时问他的,我说04年的卡你也卖?这东西一旦出手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了哦!那他要卖,我傻呀我不要?”
李静渊气得喘粗气,他太清楚这些卡片对龙在田的意义,一下卖了七张,无异于割肉放血啊!这甚至不是钱的问题。
“你还给我!”李静渊有些着急:“我给你八千!”
沈老板“啊?”的一声,像听到什么荒唐事似的笑了:“还给你?又不是你卖给我的!再说了,现在是我的了,我不想卖!他本人来了我都不卖,凭什么给你!”
李静渊哑口无言,他这辈子没跟人发生过争执,实在说不出像样的道理,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怎么?你也玩这个……”沈老板还想再跟他聊几句,他却再没心情,起身往回走。
刚走出去两步,突然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脸上疼得要命。走错方向,撞树了。
“哎呦!”沈老板赶忙过来扶他:“我送送你?你还去超市吗?”李静渊捂着一边脸颊摇摇头,颧骨上火辣辣的疼。
沈老板把他送到家门口,让他等一下,过了一会儿又给他拿来一盒酒精棉片:“你脸上渗血了,擦一下。”
李静渊还惦记龙在田的奥特曼卡,不死心地又问他:“要多少钱才能卖给我?”
沈老板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呗。我看他对你挺好的。04年的卡啊!我天,何必呢……”
李静渊听他脚步声走远,关了门,眼泪再也忍不住。
04年,龙在田才6岁,那些卡片是他童年的热爱和宝贵的回忆啊,怎么就这样不要了?就为了付什么破房费?根本不值得,一点儿也不值得……李静渊心都要碎了,又气得要命,想骂他,想捶他,想冲他发脾气,想得要命。
他掏出手机,抽了个哭嗝,对着听筒说:“打开微信,打开‘龙在田’,拨打语音通话。”
第29章 我胡说的我错了
龙在田回隔离宿舍收了东西,拖着皮箱去学院报到。
一路上他一边走,一边默默发火,在心里把那几个损友挨个臭骂了一顿。居然想把渊儿打发给黑炮那个缺德玩意儿!像话吗?这是人能办出来的事儿?他一时忘了,是他自己哭着喊着要给渊儿找对象的。
哥几个说他和渊儿只是一时冲动,“do嗨了上头”,“从那个环境出来就冷静了”,可这都分开7天了,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放不下,一天天的都快想疯了。他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李静渊的可爱模样。他白嫩滑腻的肌肤,那张红艳艳、闪着水光的小嘴,像在看他、却又迷离失焦的桃花眼,让人直想把他操软了按住猛亲,亲得他神智涣散,红着脸垂眼呆笑。
这大宝贝儿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啊!哪怕只是把黑炮和李静渊放在同一个句子里,龙在田就噌噌冒火,产生出一种想要捏碎、砸烂、踩爆什么东西的冲动。
气着气着,他突然觉得这种满腔愤怒、又满是酸苦的滋味无比熟悉。完蛋玩意儿,这是又吃醋了?!想到这一点,他开始摆烂,放弃挣扎了。老子就吃醋,怎么的吧?
诶?他突然想起来,忘了给渊儿发语音!他掏出手机看微信,都中午了,李静渊竟然也没有给他发。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酸楚和失落。全是自己一厢情愿吗?从来都是他找李静渊,李静渊根本不会主动搭理他?
怨愤中又平添了几分委屈,可龙在田哪是受得了委屈的人?他直接就打语音过去,想问问李静渊为什么不主动理他。
“对方忙线中”。
龙在田明明好好站着,却感觉自己像跌了个跟头。他在跟谁聊?他还能跟谁聊!
一起生活的那十几天里,龙在田看出来李静渊根本没朋友,过着一种可以算得上与世隔绝的孤僻生活。他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每周来帮他复核民宿订单和账目的几个志愿者,和隔天来一次的钟点工阿姨,微信好友列表里也都是民宿的客人。会跟他打语音的,除了那几个缺德玩意儿,还能有谁?!
他抱着极不好的的预感打语音给黑炮,果然,也是“对方忙线中”!
操!黑炮你小子果然骚啊!哥一转身,你他妈就按耐不住挖墙脚来了?!龙在田气得肝疼,恨不能钻进手机里掐死黑炮这个狗逼同性恋。
学院老师和辅导员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过脑子,“嗯嗯”“呵呵”着应付过去。在宿管那儿领了钥匙,龙在田来到新寝室,见到了自己的新室友,研究生同专业不同导师的同学,盛白沙。
跟新室友草草打了个招呼,聊天机器龙在田一反常态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闷头打扫自己的位子,整理东西。盛白沙似乎对他早有耳闻,主动跟他说话:“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都在提名新校草了。”龙在田闻言笑得很敷衍,弄得盛白沙很没趣。
汗珠从龙在田脖子上往下滚,他抹了一把,想起来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洗澡,身上烧烤的味道混着汗腥酒臭,不忍卒闻。于是他从行李箱里拽出一身衣服,进浴室冲澡。
渊儿这会儿又在睡午觉吧,他一边往身上语希圕兌。涂沐浴露,一边胡思乱想。黑炮跟他聊了啥?不会讲那种话题吧?渊儿一向禁不起撩,黑炮这人嘴又骚得要命……一想到渊儿哼哼唧唧娇喘的声音被别人听去,那种烈火灼心的感觉又来了。他恨得牙痒痒,鸡儿却兀自激动地支棱起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微信语音的铃声响起。
龙在田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种极好的预感。他拉开浴室门就冲了出去,抓起手机一看,果然是渊儿!他按下接听、免提:“渊儿啊……”那一瞬间鼻子都酸了。
他一丝不挂,身上的泡沫和水啪啪落在地上,21小兄弟还直挺挺站着。盛白沙叫了一声“卧槽”,龙在田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拿着手机跑回浴室。
“你干嘛呀!你是不是傻啊!”李静渊带着明显的哭腔:“我说了不要你钱!为什么呀!”
龙在田一时没听明白:“渊儿,宝贝儿,怎么了?怎么哭了?嗯?”
“你干嘛卖你的卡?非要给我钱?你就这么见外!非要跟我撇清?”李静渊哭得呜呜的,龙在田连声“哎呦”,双手捧着手机干着急。
“不是的渊儿!我看你们网格群里说,这两年你们那儿生意难做,都不容易……”李静渊打着哭嗝,龙在田一着急,实话秃噜了:“谁让你说咱俩是‘一种交易’?我不乐意!”
“我胡说的,我错了,好吗?”李静渊把自己的腿捶得砰砰响:“我骗你的,我就是想赖上你!行了吧!呜呜……”
龙在田蹲在地上,手按着自己胸口,感觉像被人狠狠掐了心脏。好半天他才缓过劲儿来:“渊儿啊,你开摄像头,我想……看看你。”
李静渊满脸泪痕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龙在田一眼就看到他左边颧骨上那坨渗血的青红。他登时就炸了:“这谁打的?!渊儿!是不是那个沈石安?”
“不是,”李静渊抹了下眼泪:“我撞树上了,他把我送回来的。”
龙在田心疼得不要不要的,语无伦次了都:“你看你看,你……树还能……疼死了吧?哎呦,你出门不叫个人牵着你?钟点工阿姨还没来?你给志愿者打电话呀!邻居王大爷天天没事儿搁门口坐着,你叫他呀!”
“我不要!我不想让别人牵我!呜呜……”李静渊像憋了一肚子气似的,甩着脑袋耍赖,把龙在田都逗乐了。
“渊儿,宝贝儿,你咋这么可爱呢!你这大半天都干什么去了?我没顾上叫你,你也不问问啊?”
李静渊扭头在T恤的短袖上擦了一把脸:“没干什么。我想去超市买炸鸡……”
龙在田的心又“咯噔”一下。跟黑炮语音聊天的事,还瞒着我?他揣着阴暗小心思“提醒”李静渊:“我还以为你跟别人聊上了呢……”
李静渊瞪着迷茫大眼偏头道:“嗯?你怎么知道的?淼淼加我微信了。你……你还要给我找对象?”刚止住泪,提起这事儿李静渊又撇了嘴。
龙在田到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昨晚办的事儿不是一般的傻逼,而且蒋淼淼这个大嘴巴,还给他捅到正主这儿了!这姐们儿真行!
他赶紧解释:“对不起呀渊儿,我昨晚跟哥几个喝多了,犯浑呢那是……今天起来都中午了,又跟他们好一顿合计……黑炮他们没跟你说?”
李静渊茫然摇头:“说什么?他们也没理我啊。”
龙在田突然心口大开,瞬间重拾兄弟情:“害,没什么。他们跟你说啥你都别信啊,以我说的为准。”
“你不是说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李静渊语气委屈极了:“我不想找对象。”
龙在田这半天过得,心累得不行,没精神表演云淡风轻,就把今早黑炮说得那些残酷的现实问题给李静渊分析了一遍,最后说:“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不敢保证几年之后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对你。万一我怂了、顶不住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不忍心,把你推到那样的境地。所以最好的出路,还是应该帮你找个已经公开出柜、不会再回头,又对你好的人,等将来你眼睛治好了,你们俩人一起好好过日子……我知道很难,太难了,但咱们得向着这个目标努力。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得相信光……”
李静渊一言不发地听着,眼泪顺着脸颊、下巴不停往下滚落。
“谁会愿意要一个瞎子?”李静渊终于开口:“你觉得,还会有人对我,比你对我更好吗?”
龙在田被他问得哽住了,想了一会儿,回答也带了哭腔:“我也觉得,不会。那怎么办呢?咱俩不能……卡在这儿呀?得克服一下,渊儿……”
“克服不了。”李静渊第一次这么任性,一副倔强又傲娇的模样,把龙在田蛊得百爪挠心的,按着自己胸口直叹气。
两人都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拥抱、亲吻彼此,可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颠簸不破,最终也只能默默对着流了许多眼泪。
龙在田发觉自己还光着身子蹲在浴室里,身上的泡沫已经蒸干了水分,黏得发痒。他说:“渊儿啊,我正洗澡呢,要不你先歇会儿?等我洗完再打给你?”
李静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等会儿你又顾不上理我!你洗吧,我陪着你。”
龙在田笑了:“这不太好吧渊儿,我怀疑你在开车……那行吧。”
于是他把手机放在窗台上,花洒抓在手里,往身上冲水。
“我刚才打过沐浴露了,现在要把胸肌上的泡沫冲掉。”龙在田突然起了邪念:“怎么办,我也觉得我的大奶只好好摸!要不我替你揉揉?”
“嗯。”隔着雾气蒸腾的屏幕,都能看出来李静渊的脸一下红了。龙在田想逗他,自己倒先上头了,对着窗台又说:“腹肌呢?要替你摸摸吗?你最喜欢坐的地方。好硬啊,一格一格的……不过还是没有下面硬。它好想你啊,刚才一听见你的声音,‘duang’就跳起来了……”
两人间宿舍本就面积有限,墙壁也基本不隔音。龙在田在这儿忘我发情,殊不知盛白沙同学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坐如针毡。
第30章 对此很有经验
大势已去。语音接通的时候,李静渊脑子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终于又听到龙在田的声音,“渊儿啊”、“宝贝儿”,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激,令他的理智山崩地裂。他感觉自己正慢慢滑向那个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的深渊。
那些话差点儿就说出口了。“求你别抛下我!”“你回来接我吧,去哪儿都行!”“怎么样都行,我不介意你找女朋友!”他又险些把这具死灰复燃的身体和饥渴难耐的心,连同他的尊严、他的未来、他的身家性命,一股脑儿都送出去。
所幸龙在田替他踩了一脚刹车。“我不忍心把你推入那样的境地”,他甚至还给他指了一条“最好的出路”。就像火对飞蛾说:“你别过来哦,会烧死你的!”
水声中夹杂着龙在田粗重的喘息声:“渊儿,它好胀,怎么办?帮我……”
李静渊对此很有经验,他拿起手机,用顶端摄像头轻触自己嘴唇,然后稍稍移开一点,微张开嘴,勾了勾舌尖。
“我,操……”龙在田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撸出了水声。
李静渊脱了裤子转身上床,把手机靠在枕头上。距离多远能让关键部位都入镜,用什么姿势能拍到最诱人的画面,这些他都已经驾轻就熟,闭着眼睛也能……总之轻松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