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踹了一旁的男人一下,踩着对方的头,嚣张地告诉对方,让男子像是刚才那么喊,把人喊出来。
可那刚才叫得厉害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变成了哑巴,即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直至被人打死,也没有喊出一声。
因为宿枝早前来过这里,这里家家户户挂着他除青鬼隐藏气息的东西,扰乱了太后这方的视线。太后这边的人找不到人,便一边喊着长公主,一边在城里又杀了三个人。
城里的人咬死了没看到长公主,只向对方求饶。
长公主听着外面的动静,躲在阴暗的炕洞里,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吸光了。
她呼吸不了,就推开了头顶的东西,而夫郎像是早有所觉一样,只在她坐起之后,笑着伸出手,理了理她脸侧的碎发。
这间房里挂着他们儿子留下的东西。
这城里留着他们儿子走过的痕迹。
长公主看着那个藏着符纸的香囊,都能想象得到宿枝做这东西的不容易。
她看着看着,忽地笑了。
“以前,一直都觉得这孩子不做正事,把他那句以后要我在人前风风火火当笑话,现在才知道,这句话原来不是说笑的。”
她说到这里,握着夫婿的手,与他对视一眼,说:“你要出去和我看看夏花吗?烈日灼灼,可能会有些晒,也许会吹得我不如以前漂亮。”
夫婿笑容不变:“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很漂亮,宁欢就像你。”
长公主觉得这话很对,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想了想,掏出来怀里的药,将两颗毒药放在了她与夫婿中间,惆怅地说:“早就备下了,长公主可以被抓住,但宿枝的母亲不可以。而我是宿枝的母亲,不会糟践他的正道,也不能拖累他。”
“知道。”夫婿轻笑一声,捡起了她手中的毒药,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们跑了这么久,不过是还想见他一面,若是能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的……若是不能,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他们推开了那扇门,单薄的身影迎着光走了出去,最后变成了两条光线。
当宿枝寻着沿途信号找过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车架远去的尾巴。
他心里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骑着灵兽冲进城中,却发现他来晚了。
太后的人走了。
他的父母也走了。
别说以后回到上京让他们风光一把,他就连保住他们都没做到……
而这些年他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他坚守了这么久,又守住了什么?
在这一刻,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像是想要逃避这件事一样,睡了十五天。而在他睡着的这十五日,聂泷扶持的傀儡打到了义州。
而妹妹宁欢,则在去他那里之前遇到了清潭,被清潭帮了一把。经过清潭的手,被送回到宿枝的身边。
没过多久,陈已安经过意绫清醒过来。但因为前几年受控于人,氾河之中敢反他的良善之人都被他杀了,这几年筛选了几次,留下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品性恶劣的族亲,因此在京中他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便急匆匆地往义州去了。
此时的宿枝也在义州。
在陈已安找到自己那时,宿枝立刻想要抄刀杀了他。感情上宿枝已经容不下陈已安了,理智上宿枝能懂对方跑过来绝不是来演戏。
毕竟陈已安只有守着金龙门才是安全的。
而陈已安这次来带来了聂泷的事情,宿枝早就在陈已安变成了暴君,昌留却不出面的时候感受到了问题,本就等着攻下上京之后,与他们算总账,此刻听他一说,把前因和后果都连在了一起,也开始和陈已安一同商量应对的方法。
要除聂泷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除了饲梦。
而且饲梦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绝不是正常的事情。
陈已安倒不怕自己会死,只是他怕死了之后依旧无法收场。
这场阴谋蓄谋已久,他们兄弟早已经成了对方棋盘上的棋子。
而看着愁眉不展的陈已安,宿枝说了一句:“已经没办法了,饲梦要是出来,氾河是必杀的。”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平静地对着陈已安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但这件事会害死你和我,你若是不愿意,我的话就会停在这里,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做,你先跑吧。上京的意绫,我能帮你救,一定会努力帮你救的。”
“阿兄把我当作什么人了,阿兄觉得弄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吗?”
“好,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我就告诉你我猜想。而我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需要先把饲梦的眼睛打掉。”
“聂泷?”
“对。不能让他活着了,但这场局,你是饵,我也是饵,你怕不怕?”
“我只怕饲梦从我手中跑了。”
宿枝能够看出来对方眼中的决绝,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就让氾河结束在我们这代,让叛军打入上京吧。”
陈已安闭着眼睛,抿着唇,点了点头。
第129章 容器
饲梦针对宿枝的局布置在陈已安战败后。在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之前,他不允许任何人去动他布置的胜局,他也不希望宿枝当皇帝,所以他让聂泷扶持了一个傀儡。
他们算计了很多人,布局中唯一的意外就是意绫破了他们的幻阵,让陈已安催动了金龙门,将聂泷关在了皇城之外。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的胜局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而聂泷最近做的事不错,也够听话,饲梦便给了他不少的奖励。
聂泷怕死,就要了一副魂甲护元神。这东西珍贵,但考虑到聂泷最近做的不错,饲梦也就赏了他。
他得了赏赐,做事更认真了。
而他和饲梦两个人都没把陈已安放在眼里,甚至还在陈已安不老实的时候催动了意绫体内的楼枝,戏耍陈已安。
陈已郁熙安在他们的包围下很快露了怯。
上京节节败退,当叛军势如破竹地冲向上京时,聂泷知道,时候到了。
这出无聊的戏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们包围了京城。
聂泷的傀儡听命于聂泷,虽是准备好了,但并不知道怎么进入这金龙门,而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金龙门并未运转,而是把他们放了进去。
聂泷看不懂这是什么路数。
金龙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他提起了手中的□□,准备按计划行事。
然而在宫门打开的那一刻,头顶的金龙飞了下来,抓住了聂泷带来的傀儡军,然后拖着对方进了宫中,操控着对方,拿刀砍死了躲在皇宫中的氾河族人。
而在那个氾河族人死后,一道天雷落下,击中了杀人的那个人,在皇宫之中留下一个深坑。
这番变故把聂泷弄傻了。
原本开启的大门悄然关上。
陈已安把聂泷和他的爪牙关在了皇宫之中,让他们退无可退。
接着金龙开始到处抓人,抓到了人,就拖着这人去杀氾河剩下的族人。
氾河一支死的人越来越多。
雷声阵阵,劈坏了皇宫中的多个建筑,声势十分恐怖。
而氾河一支都是外貌出众的人。穿着华服死在宫中各个角落的人就像是即将干枯的牡丹,纵然不如生前瑰丽,也是有着黄昏将至的衰败美感。配着如今这幅景象,倒像是一幅瑰丽衰败的壮阔画卷。
这幅画太长了……
聂泷呆愣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回神。
因为陈已安发现了他和饲梦勾结,皇宫之中加重了禁制,他若入了这皇城,他无法与饲梦交流,而没了饲梦,他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忘了自己与饲梦的布置,忘了本来是应该由他拖住金龙,其他人去杀陈已安。
而他出发之前饲梦对他说过,宫门不开就困死陈已安,宫门开了就要他拖住金龙,魂甲会帮他。可他因为突然出现的意外,把这些事忘了。
他也没有察觉到一件事。
饲梦何等聪明,如何料不到陈已安开门是有诈。饲梦不过是把聂泷当作另一个客休,拿他当垫脚石罢了。
而聂泷看着前方的景象隐隐明白了一件事。陈已安现在做的事绝对不是陈已安疯了,而是陈已安在反击。
可他的反击为何是杀氾河仅剩的族亲?
他就不怕氾河死绝了,饲梦会跑出来吗?
即便皇宫中聚集的族亲都是心性恶劣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在叛军攻城之后这样做。
不对劲!
聂泷立刻跑了起来,赶去阻止,而毁了薄辉留下来的金龙是不现实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陈已安。
而陈已安在哪里?
陈已安这一手是他的意思,还是宿枝的意思?
想不明白。
聂泷疯了似的在城里找寻着陈已安。
他想到了去太后的寝宫,可等他人到了的时候,他发现太后的宫殿里放着太后的棺椁。
他四处找不到人,便见人就杀,见人就砍,一边杀人一边喊着陈已安的名字,那副样子比疯子好不了多少。
可那被他戏耍多年的男人却没有应声。
他气疯了,就向头顶不停抓人的金龙打去,几个来回下来,他被金龙掏了一爪子,拖着疼痛的福,终于冷静了一些。
重伤之后他有些不甘心,觉得他如此侍奉饲梦,为何他还是连薄辉的一条龙都打不过?
察觉到这点,他更生气了。一张脸因为怒气涨得紫红,头顶青筋暴起,刚想砍死到处逃窜的宫人就想到了一个人。
片刻后,握着被血色覆盖的长剑,聂泷呵呵地笑了起来,忽然震声喊道:“陈已安,意绫还好吗?”
头顶的金龙似乎停了片刻。
躲在密室之中,依靠着宿枝拿来的水月镜看着外面动静的陈已安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正面朝着墙壁的宿枝,几经犹豫,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阿兄,我可能要先行一步了。你别笑我,也别恼我,我做不到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她眼睛看不到了,我得去陪着她了。”
他边说边走向宿枝:“这个东西我留给你了,你一定要无事。”他弯下腰,把一个东西塞到了宿枝坐着的垫子底下。
而闭目凝神的宿枝眉目舒展,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并没有听到陈已安的话。
陈已安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也不打扰他,就走了。
聂泷带来的人都是利用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上位的,本质并不算强,因此遇到事时也容易慌张。若不是陈已安名声太坏,聂泷名声太好,陈已安也不至于被动至此,也不至于说什么话都没有人信。
而当聂泷看到陈已安出现的那一刻,他捂着自己胸口被金龙掏出来的伤,把自己会受伤的气撒在了陈已安的身上,一脚踹在了陈已安的胸口上,指着他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已安吐了一口血,嘴角带笑地说:“左右我氾河也活不了,与其被你杀了,还不如被我杀了。”
聂泷身子一震,先是惊了一下,之后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胡说!我知道你去见过宿枝,肯定是宿枝跟你说了什么,你肯定是听命于宿枝!宿枝呢?怎么自你见过他之后,他就不见了?宿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