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上次尿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前了,连萧迷瞪着反应两秒,掀开小薄毯坐起来仔细看了眼。
“哟。”他笑着弹一下丁宣的裤衩,“长大了?”
哪是尿床啊,小孩遗精了。
丁宣摸摸肚子,茫然地转着眼睛看看他,站起来把黏糊的内裤往下脱。
连萧这一通折腾也不困了,下床去给他拽了条干净的出来。
扭头看丁宣扬了二正地站在床边等,不知道为什么,连萧老想笑。
“我以为你长不大呢。”他又去拽张纸给丁宣擦擦小鸟,怎么看都还是个小东西。
“昨晚做什么美梦了?”他还故意逗人。
丁宣弓着腰往腿上套裤衩,不让他碰。连萧老烦人了,一劲儿跟丁宣闹,闹得丁宣都不愿意跟他挨着了,抓着内裤边扭头往床脚跑。
“行了,不逗你了。”连萧笑得不行,胳膊一抄把丁宣勒回来,又弹他一下,“回头就该长毛毛了。”
“毛毛。”丁宣捂着自己左右乱看,嘟囔着学话。
“啊,毛毛,跟我一样。”连萧跟别人不瞎闹,冲自己弟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扯一下大裤衩的裤腰给丁宣看,“你又不是没见过。”
男孩子早上刚醒还有点儿胀,丁宣往里扫一眼,伸手想摸摸。
连萧给他拍开,刚想再逗逗丁宣,老妈喊着“连萧”把门推开了。
“干嘛呢?”看见兄弟俩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地扯裤子,她愣愣,过来就朝连萧胳膊上拍一巴掌,“你一天!能不能带宣宣点儿好!”
“干嘛啊您!”连萧才是差点儿蹦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拧着身子掖裤子,还没忘把丁宣换下来的裤衩赶紧盖上,“天天不敲门,没给我吓尿了。”
“出去尿去!”老妈假装生气的同时还有点儿想笑,知道小男孩到年龄了都这样,“起来了就刷牙洗脸,早饭买好在桌上了。”
“知道了。”连萧应一声,等老妈出去,又抓着丁宣挠他痒痒肉。
连萧从能自己刷牙洗脸起,老妈就让他自己洗内裤。干不干净的,小孩本来也穿不脏,搓着搓着就学会了。
丁宣刚到家就会刷牙洗脸,但衣服都是老妈给他洗。后来连萧明白事儿了,天天带丁宣洗澡的时候,就着洗澡水搓自己裤衩,就连着丁宣的一块儿洗,也不让老妈再经手。
现在丁宣既然长大了,连萧也不想给他洗了。
“以后得自己洗了啊。”吃完早饭,连萧去卫生间接了盆水,手把手教丁宣怎么洗裤衩。
丁宣这两年成长了不少,心性还跟小小孩一样,喜欢小猫小狗小动物,喜欢玩水。
他攥着裤底揉出一团泡沫,注意力立马就跑偏了,用手指头一下下地戳泡泡,蘸了一指头,还想回头给连萧看。
“别瞎玩,赶紧搓你的。”连萧差点儿让他抹鼻子上,抻着脖子直往后仰。
一条内裤揉搓了得有二十分钟,连萧又教他怎么把内裤套衣架上,怎么挂在阳台晾干上。
终于忙活完扭头一看,丁宣洗个内裤给自己洗了半身湿。
“就该让你光屁股洗,白换一条新的。”连萧无奈地叹口气,一上午给丁宣换了两条内裤。
丁宣搓裤衩还搓得挺上瘾,换完干净的,自己拎着刚脱下来的就要再去洗。
“别折腾了,再弄一身水。”连萧给他捞回来,这条刚穿都没有一钟头,他懒省事地也挂上阳台晾着。
丁宣跟在连萧身后屋里屋外地转悠,他喜欢两人都在家里不用去上课的感觉,等连萧忙活完,他就抬着胳膊过去抱。
跟丁宣明显的放松惬意比起来,连萧倒是有点儿无聊。
高中的节奏比初中紧得多,军训完上了一个月的课,正是进状态的时候,冷不丁一闲着,都不知道干点儿什么好。
老爸老妈还得多上一天班才能放假,家里就他俩。连萧去把电视打开,找了半天台也没见什么想看的,再一看时间,才刚过九点。
他随便找个动画片给丁宣看,轻轻叹口气,往沙发上一倒,把丁宣当个大枕头垫着脑袋。
“以后我要是去上大学,天天不在家了,你怎么办?”连萧突然想到这茬,伸手弹弹丁宣的鼻头。
丁宣规规矩矩靠坐在沙发上,连萧要躺就让他躺,搂条狗似的搂着他。听见连萧说话,他低头摸摸他的耳朵。
“到时候我一学期才回一趟家,你还睡不睡了?”连萧也捏捏丁宣的耳朵垂。
丁宣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连萧,睫毛扑闪着,长得不像话。
他一下下顺着连萧的鬓角,突然没头没脑地小声说了句:“毛毛。”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萧把他手拍开,“操”一声笑了半天。
电视里播了个有小狗的广告,丁宣看完小狗,又把手放在连萧头发上轻轻摸着,低头用鼻尖拱了拱。
连萧就这么躺着看电视,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丁宣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还是被老妈回家的动静惊醒,看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丁宣不知道是也跟着睡了一觉,还是就这么搂着他坐了半天,仍然保持着搂狗的姿势,见连萧睁眼还挺开心,摸着他的脸喊了一声。
“我怎么睡着了,”连萧赶紧坐起来,皱着眉毛给丁宣搓搓腿,“你也不喊我,腿麻了没?”
“看电视睡着了?”老妈把买来的菜搁在厨房,给他俩拿月饼吃,“掰开一人一半,反正你俩都不爱吃。”
连萧接过来看看,枣泥豆沙馅,还行,比五仁的强。
他咬了一口,把剩下的都给丁宣让他慢慢啃,进厨房找老妈。
“饿了?”老妈正在扎围裙,扭脸看看他,“等会儿啊,马上就吃饭。”
“还行。”连萧靠在厨房门框上嚼月饼,“妈,中秋咱们回去看姥姥啊。”
“知道想你姥姥了?”老妈笑着问。
“那么长的假,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连萧捏捏后脖子,“今年过年不就没回去吗?”
“我正琢磨呢。”老妈拧开水龙头淘米,脸上确实是思索的神色,“我想带宣宣回家一趟。”
“回啊。”连萧说,“不就问你回不回呢吗。”
说完他又顿了顿,重新问老妈:“哪个家啊?”
“宣宣自己家。”老妈说。
“回那干嘛?”连萧有点儿警惕地望着她,“要送丁宣回去?”
“不是。”老妈把米锅座进电饭煲里,一边在围裙上擦擦手,边朝外看眼丁宣,“宣宣今年要算虚岁该有13了,实岁12,得正经给他过过……”
连萧看着老妈没多话,等她继续说。
“都这么大了,这么些年也没让他回去看看他妈妈。”老妈放轻了声音,不知道是怕丁宣听见,还是在回想以前的事,眼神都有些放空。
“这孩子不会想爸妈,他妈妈在地底下,总是想他的。”
电视又开始放广告了,丁宣拿着月饼过来,贴在连萧身边握他的手。
连萧偏头瞅瞅他,老妈也没再往下说,母子俩一块儿看着丁宣。
丁宣转转眼珠,把啃得都是牙印的月饼递到老妈嘴边。
“你吃,乖宝贝。”老妈笑着没接,丁宣就退回来重新牵着连萧。
“去,我也去。”
连萧在手心里一下下捏着丁宣的手指头,没再多问,扭头带他回去看电视。
“我也没去见过素华阿姨,回回都你一个人去了,正好。”
第86章
老爸对于他们的中秋安排没提出什么异议,但也没支持。
他边吃饭边听老妈说话,听完只问了句:“非得中秋去?”
“再要有空就得过年了,那更耽误。”老妈征询地看着老爸,“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老爸继续吃自己的饭,一脸淡淡的无奈里带着习以为常,“你认准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我怎么觉得了?”
这说的是大实话。
连萧在一旁默默地一笑。从他能记事儿起到现在,家里只要是老妈愚做的事儿:包括留丁宣那么大的事儿,老爸连“离婚”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没见老妈松一下口。
仿佛这世上对老妈而言就两件事,一种是她决定要做的,另一件是她不愚做的。
“我就知道你也会支持。”老妈得到了全家的赞成票,满意地一拍巴掌,“那就这么定了!”
“连萧跟着一块?”老爸又问,“去多久?”
“他肯定一起,我放心他都不放心。”老妈说,“明天早上八点十分有车,中午估计吃个饭,下午带宣宣去看看他妈妈,差不多就回来了。”
一听当天来回,连萧心里也松下一半。
他还记得当年老妈去把丁宣领来,在那呆了好几天,下意识以为自己一整个国庆假都要在那边过了。
“我就不过去了,”老爸点点头,“明天跟小陈说好顶一天班,后天回家看看爸妈。”
“那正好。”老妈也没打算让老爸一起,“那明天我们回家就等着吃你烧的饭了。”
丁宣到底对他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或者说,究竟明不明白“母亲”的意义,是连萧一直非常好奇的一个问题。
不仅丁宣,对亲情的淡漠似乎是自闭症的一种统一症状,连萧这些年在周狄妈妈的小机构里见过太多了,不管偏向于什么样的性格,暴躁也好内向也好,对父母的依赖和关注,普遍都比正常小孩低得多。
除了丁宣这种及特殊的家庭环境,让连萧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瓢虫。
那小姑娘很聪明,能把积木摆成很好看的形状,也能和人对话,比很多小孩都能坐得住,但对其他事情统统不关注。
她妈妈亲自带她,什么方法都试遍了,也哄也骂,小瓢虫对她的态度就像一个陌生人,每天被牵着去小机构,放学再跟着回家,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具有亲情意味的互动。
从周狄口中的周妙妙来看,估计在家除了看鸽子,也是个眼里没人的主儿。
连萧问周狄妈妈,周狄妈妈也说不上来因为什么,只能跟他解释,所以这种病叫做“自闭”。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萧侧躺着枕在胳膊上,例行跟丁宣单方面闲聊。
丁宣在床上翻两个身,半张脸埋进旧衣服枕头里,手往连萧怀里伸伸,同时“哐当”抬起一条腿架在连萧身上。
他作息跟着连萧调整以后,每天晚上就算上床躺好了都要醒好几次——不管连萧洗澡还是写作业开关灯,有点儿动静他就睁睁眼,非得等俩人都上床躺好了才能踏实睡着。
今天突然又早睡,他反倒有点不习惯。
“明天要回你以前的家,你愚家吗?”连萧捞着他的腿弯往上抬抬,一下下捏着丁宣的小腿肉玩,“还记得你家什么样吗?”
“连萧。”丁宣也不知道是对这话题没兴趣,还是睡不着又闹困,咕哝一声,把脑袋杵进连萧肩窝里。
“不嫌热啊。”连萧往外推他。
丁宣也不挣扎,连萧要推他就顺着连萧的力道让他推开点儿,连萧收了手,他该埋回来就自己再埋回来。
“你可真烦人。”连萧左右不能给他扔床底下,推两下懒得推了,也把腿往丁宣身上一摞,“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老妈过来拍门把两个小孩喊醒,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吃了早饭就装备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