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知道自己有孕,余舟更多的情绪也是委屈和气恼,而非惶恐。
裴斯远甚至觉得,余舟在这件事情上,比他的承受能力都要更强一些。
“所以,月份越大,越危险?”余舟问道。
“嗯。”裴斯远道:“如果你现在决定不要,对你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余舟叹了口气,一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但对他来说不是。”
裴斯远一怔,不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余舟看着迷迷糊糊的,在此事上却能如此沉着。
“我再想想吧。”余舟道。
裴斯远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当日,余舟回去后窝在软榻上想了很久。
依着章太医的说法,他未必会出现濯音这样的问题,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是安全的。
哪怕是现代社会,剖腹产甚至是寻常的外科手术,也有可能面临各种危险,更别说是现在了。余舟觉得,他要面临的最大风险应该不是怀孕的风险,而是开刀的风险。
但具体会有什么风险,这就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余舟想了想,感觉像濯音的这样的情况,应该就算是比较糟糕的了吧?
那么,假设他像濯音这样,手臂不能动了,他能接受吗?
余舟预设了一下手臂不能动之后的生活,暂时有些无法体会。
“小寒!”余舟突然开口道。
“怎么了公子?”小寒问道。
“你帮我个忙吧。”余舟道:“我假装自己的手臂不能动了,你来照顾我一日,让我感受一下这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
小寒一头雾水,对他家公子这个要求很是不解。
“来吧,从现在开始,我的手臂就不动了。”余舟说着目光落在一旁摆着的点心上,“现在你喂我吃一块点心试试吧。”
小寒闻言忙起身去净了手,这才回来拿了块点心喂余舟。
喂完了点心,余舟又要求喝水,小寒便依言喂了他一杯水。
“不行,我老是忍不住想伸手。”余舟想了想,“你找个布条,将我的手绑上吧。”
小寒闻言一脸惊恐,不理解他家公子为什么要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公子你手臂不是好好的吗?”小寒问道。
“我只是试试,又不是真有事,快帮我绑上。”余舟道。
小寒无奈,只能起身找了个布条,将他的手捆上了。
余舟一开始只是提一些基本的要求,小寒伺候得倒是不错。
到了吃用饭的时候,任务骤然就变得艰巨了。
为了不弄脏余舟的衣服,小寒不得不找了块布巾围在了余舟的胸前。
余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挂着的布巾,他觉得自己不像手出了问题,倒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公子想吃哪个?”小寒拿着筷子问道。
“鱼。”余舟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糖醋鱼。
小寒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了余舟嘴里。
余舟嚼了两下,吐出了一根小刺。
“再来一口。”余舟又道。
小寒忙又夹了一块,送到了他嘴里。
“喝口汤。”余舟道。
小寒闻言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裴斯远的声音突然传来。
余舟被他吓了一跳,呛得直咳嗽。
裴斯远见状上前要去解开他手上的布条,却被余舟制止了。
“我想试一整天呢,这才不到半日。”余舟道。
裴斯远多聪明啊,盯着余舟看了半晌,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家余贤弟这是在模仿濯音。
“我不会让你的手臂有事。”裴斯远道。
“可我还是想试试。”余舟道。
“那行,我来伺候你吧。”裴斯远示意小寒挪了个位置,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开始喂余舟吃饭。他比小寒手脚利索,而且他知道余舟爱吃什么,几乎不用余舟开口,便能精准地夹到余舟喜欢吃的东西。
“我长这么大,还没喂别人吃过饭呢。”裴斯远道。
“那你就当先练练手。”余舟随口道。
裴斯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了余舟这话里的意思。
先练练手,将来就可以喂他们的孩子了……
但余舟先前说要想一想,至今都没告诉裴斯远自己的决定,所以裴斯远没接话。
“再喝口汤。”裴斯远舀了一勺汤道。
余舟低头将汤喝了,而后摇了摇头道:“饱了。”
裴斯远抬手帮余舟擦去嘴角的油渍,眼底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
余舟这会儿脖子上围着布巾,看起来像个大孩子一样,又乖顺又讨人喜欢。
“手勒得疼不疼?”裴斯远抬起余舟的手腕看了看,虽然小寒绑得不紧,但时间久了还是被勒得有些发红,“解开歇一会儿吧。”
“不疼,解开了我会忍不住用手。”余舟道。
“我监督你好不好?”裴斯远用商量地语气道:“发觉你想用手的时候,我就提醒你。如果你用了,就惩罚你,这样有一个约束,你就能忍住了。”
余舟闻言想了想觉得还挺可行的。
不等他反悔,裴斯远已经将他手上的布条解开了。
“都红了。”裴斯远手指在上头按.摩了一下,心疼地道:“你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折腾自己的法子?”
余舟瘪了瘪嘴道:“我闲着没事儿啊……”
裴斯远闻言不由失笑,忍不住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
他家余贤弟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用过饭之后,裴斯远便将余舟抱到了屋里的软榻上。
余舟想说自己只是模拟手臂不能动,不是腿。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裴斯远已经将他放下了。
“今日我就陪着你,顺便也多学学怎么伺候人。”裴斯远拉着余舟的手看了看,见他指甲稍稍有点长了,便找了把剪刀,坐在旁边替余舟剪指甲。
剪完了指甲,他又开始帮余舟按摩手臂。
“我又不累。”余舟忙道。
“你忘了吗?今日小姜不就是这么替濯音按.摩的?”裴斯远道。
余舟想了想也是,便任由裴斯远施为了。
其实,在裴斯远看来,余舟这举动实属杞人忧天,只要按照章太医的话,让他提前试针,余舟便不大可能出现濯音这样的情况。
但余舟想要试试,他也乐意陪着余舟一起。
一来这可以让余舟安心,二来也能转移一下余舟的注意力,免得他胡思乱想。
“那个……”余舟窝在软榻上打了会儿盹,突然醒了,看向裴斯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裴斯远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不舒服?”
“不是。”余舟支吾了半晌,道:“我想去茅房。”
“走,我带你去。”裴斯远道。
“我能不能自己去?”余舟有些尴尬地道:“去茅房时不作数行不行?”
“做戏要做全套,怎么能不算数呢?”裴斯远道:“我要练习伺候你,也得方方面面都练习一下啊,对吧?”
余舟闻言拧了拧眉,看起来有些为难。
裴斯远怕他憋着,索性直接将人抱走了。
“能不能让我自己来?”余舟争取道。
“不行哦,说好了不能用手,不然有惩罚,你忘了?”裴斯远挑眉道。
余舟自然不会忘,而且这规矩是他亲口答应了的。
可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细节呢,早知道就不那么坚持了!
“没事儿,又不是没给你扶过。”裴斯远道。
余舟面上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套是他自己下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委屈了?”裴斯远见他抿着唇不说话,问道。
余舟扭过头去也不看他,一声都不吭。
“别委屈,要是委屈了心神不宁,又要喝药了。”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气不打处来,险些上嘴去咬裴斯远的耳朵。
小寒下午眯了一会儿,起来后便见到裴副统领抱着他家公子从外头进来。
对方眼底带着两分笑意,而他家公子则顶着个大红脸,看起来有些委屈。
“你欺负我。”余舟坐在软榻上朝裴斯远道。
“我这怎么算是欺负你呢……”裴斯远抬手就要去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