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空白罪状
作者:空菊
※法官攻律师受,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攻大学期间是受的家教,年龄差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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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的姓读靳(jìn)
第1章 文化流氓
揣在西裤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在空荡荡的法庭里显得格外突兀。
靳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但还未等他拿出手机,三名审判员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休庭时间结束,再急的电话也只能挂掉。
被告人被法警羁押回了法庭,主审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现在当庭宣判。”
轻罪辩护的策略没有选错,最终法官采纳了靳舟的辩护意见,减轻了被告人的刑期。
“靳律师,真是太谢谢你了!”被告一个劲儿地感谢靳舟,“我今后一定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大多数犯事的人,被判刑后都会有这种感悟,但出狱之后会不会引以为戒,又是另一回事。
靳舟鼓励了被告几句,让他在里面多学习,接着便来到庭外,给虎子回了个电话过去。
法院的走廊寂静空旷,笼罩着庄严肃穆的氛围。然而在靳舟手机里响起通话提示音的同时,隔壁的刑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一名身穿职业装的女性冲了出来,对着手机喊道:“我这里有个大新闻,把明天的头条留给我!”
是个记者。
靳舟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隔壁的刑庭在审理一起社会关注度较高的强奸案,主审法官是他的老熟人——杨时屿。
要是换作平时,靳舟一定会去凑凑热闹,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大新闻,但不凑巧的是,今天他手上有事,没那么多时间待在法院里。
“靳哥,你什么时候过来?”手机里传来虎子的声音,遣散了靳舟的好奇心,“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催什么催,”靳舟从喧闹的隔壁收回视线,“不是说了我在出庭吗?”
来到法院停车场,坐进小轿车的驾驶座里,靳舟掰过后视镜,照着镜子胡乱拉松领带,并解开了衬衣上方的纽扣。
随意揉乱被发胶固定好的刘海,镜子里的正直青年顿时多了几分颓废。
靳舟平时不喜欢穿西装,但为了给法官留下好的印象,他也只得扮出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毕竟那才是专业律师应有的样子。
将西装袖口挽到小臂,再在嘴角含上一根香烟,此时的靳舟换回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没了刚才在法庭上和检察官唇枪舌战的影子。
十来分钟后,靳舟把车停在了一家美发店门口。
虎子带着几个兄弟早已等候多时,靳舟一到,他们便簇拥着靳舟,直奔美发店的内部仓库。
店里的员工没人敢拦着靳舟,狭小的仓库里,店老板正躲在角落,明明浑身发着抖,却伸长了脖子,朝着靳舟叫嚣道:“有话好好说,你们要是乱来,我可报警了啊!”
现在这个世道,欠钱的人是大爷。只要催债的手段稍微过了火,对方就嚷嚷着要报警。
“报啊。”靳舟将双手抄在裤兜里,“哐”地踢开脚边的椅子,朝着老板步步逼近,“我们让警察来评评理。”
和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弟相比,靳舟身型瘦削,又穿着西装,多少有点文化人的模样。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有文化的流氓才更可怕。
见靳舟压根不怕警察,美发店老板只好放软态度,商量着道:“大哥,我是真没钱,你们跟刘哥说说,再宽限我几天行不行?”
“你没钱?”虎子听到这话,上前几步,给了老板一记耳光,“你他妈没钱还去赌?”
另外几个兄弟也想动手,但被靳舟的眼神给拦了下来。
这位老板口中的“刘哥”,全名叫刘永昌,在市里经营着众多娱乐产业,是靳舟拜把子的大哥。
当年靳舟过得浑浑噩噩,是刘永昌全力支持他学法,而靳舟学成之后,自然成了刘永昌的“法律顾问”,把刘永昌那些黑色产业全都整顿了一遍。
所以要债这种容易引发流血事件的事,一定要有靳舟在场,否则虎子这些思想觉悟不高的同志,极其容易惹祸上身。
“手机拿出来。”靳舟轻飘飘地发出命令,不等老板主动上缴,虎子便上前抢走了他的手机。
“哎,我手机里也没钱啊!”老板想要抢回手机,但被虎子踹了一脚,便索性跪在地上,仰视着靳舟道,“大哥,就宽限三天行不行?三天之内我一定还钱!”
“密码。”靳舟无动于衷地看着手机屏幕。
“不是,我真的没钱,你要我手机密码也没用啊?”老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咬定了自己就是没钱,“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国家天天喊着扫黑除恶,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靳舟失笑,在老板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你给我讲法治?”
跟着刘永昌混了那么久,无论法庭上的靳舟有多像律政精英,都无法抹去他骨子里带着的那股痞气。
“要是换别人来催债,你现在手指已经没了,知道吗?”靳舟不轻不重地拍着老板的脸,像是扇巴掌,却又没使那么重的力道。
老板怯懦地缩了缩肩膀,应是看出靳舟不是个善茬,嗫嚅道:“就三天,大哥你行行好。”
靳舟对老板的请求不予理会,用面部识别解锁手机,调出APP的转账功能,一边操作,一边问道:“你为什么没钱,你心里没数?”
“我的生意天天亏钱……”
“所以赌博是你的生意?”靳舟打断老板的借口,“我倒是可以帮你报警,你看之后会是谁找你的麻烦。”
从美发店出来,虎子跟在靳舟身边,神色不自然地小声问道:“靳哥,我看书上说,逼人转账也是抢劫,我们这样算是抢劫吗?”
“你还看书?”靳舟诧异地看向虎子。他突然想起前阵子看过的新闻,有个逃犯被抓时正在看《刑法学讲义》,再看这纹着大花臂的虎子,不禁觉得好笑。
“嘘。”虎子瞥了眼后面的其他兄弟,“就随便看看,他们不知道呢。”
小混混也知道偷偷学习,看样子靳舟这个带头大哥当得不错。
“不算。”靳舟道,“抢劫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我们占有了什么?刘哥的钱吗?”
“这样哦。”虎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靳舟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多动脑子。”
虎子挠了挠被拍打的地方,又道:“对了靳哥,包子铺那家人的欠款也逾期了,要不今天一起催催?”
“不了。”靳舟掏出车钥匙,朝自己的车走去,“那家人是真的困难,我给刘哥说说,再宽限一阵。”
靳舟也不是每天都会去出庭和要债,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待在自己的修车店上。
修车店位于临街商铺的一楼,隔壁是一家寄卖行,楼上是一家小律所。靳舟的律师执照就挂靠在楼上的律所里,不坐班,不考勤,偶尔帮街坊邻居写写诉状,打打官司,平时主要工作还是修车店的店长。
刚和靳舟认识的人,大多都以为他和刘永昌身边的小弟一样,是个没文化的混子。但实际上,兼职当律师的这些年来,靳舟在法庭上还没有过败绩。
都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靳舟就是妥妥的后者。
回到修车店上,屁股还没坐热,店门口便驶来了一辆警车。
靳舟瞧见稀客,主动迎上前打招呼:“任警官,今天不忙?”
车上下来了一名穿着便衣、留着短发的女警,年纪约三十五岁上下,是靳舟的老熟人任雯丽。
在任雯丽还在派出所当片警那会儿,靳舟就经常和她打交道,只是自从任雯丽调去刑侦支队后,两人就见得少了,因此任雯丽突然来到店上,还让靳舟有些意外。
“找你有点事,过两天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任雯丽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懒得说,就直奔主题。
靳舟身边尽是些爱惹事的兄弟,对案子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不慌不忙地问:“什么案子?”
“你知道前阵子有个强奸案吧?”任雯丽道,“就今天开庭审理的那个。”
“知道。”靳舟不仅知道,庭审的时候还就在隔壁。回想到先前法庭里传出来的骚动,看样子果然是有事发生,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扯上了关系。
“那个嫌犯,在判决之前为了立功减刑,告发了一件事。”任雯丽说到这里,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像是在组织语言,显得有些犹豫,“嫌犯曾在南部监狱坐过牢,他说牢里有个叫王大荣的人——”
“王大荣?”骤然听到久远记忆中的名字,靳舟不由得微微蹙眉,打断了任雯丽。
“是的,”任雯丽顿了顿,像是为了照顾靳舟的感受,注意着语气说道,“就是当年撞死你父母的那个人。”
靳舟神情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问道:“然后呢?”
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九年,靳舟心里早已放下,即便现在偶尔想起,也很难让他内心再起波澜。
但接下来任雯丽所说的话,就像一块重石狠狠砸进湖面,彻底扰乱了靳舟的平静。
“那个嫌犯检举,王大荣曾在牢里无意中透露过,当年他撞死法官夫妇,是受人指使。”
最后的那四个字传入靳舟的耳朵里,就如晴天霹雳一般,让靳舟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如果不是任雯丽突然提起,靳舟几乎快要忘记他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父亲是法官,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踏上相同的道路。
而如今他之所以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全是因为当年的那场“意外车祸”。
记忆中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靳舟努力想要回忆,却想不起任何细枝末节。
不过此时此刻,比起回忆当年的情景,靳舟更在意另一件事——
杨时屿是强奸案的主审法官,不知道当他听到这事时,是怎样的反应?
第2章 现在开庭
父母出事的那天,靳舟正好在高考。
一辆超载的大货车违章变道,把靳舟父亲开的轿车撞了个稀巴烂。靳伟夫妇当场身亡,没有任何抢救的余地,货车司机掏空家财,积极赔偿,最后因交通肇事罪,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一场意外,靳舟压根没想过背后可能会有复杂的内情。
算算日子,那个货车司机——也就是任雯丽口中的王大荣,应该早就出狱了。
而靳舟呢?
高考缺考两门,别说心仪的政法大学了,就连普通的三本也没有考上。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打算复读一年,结果当他找杨时屿给他辅导功课时,那个向来对他温柔又有耐心的人,却淡漠地看着他问:“为什么非要考这个大学?”
靳舟之所以向往政法大学,除了家庭的熏陶以外,还因为那是杨时屿所就读的学校。
杨时屿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从大一开始给靳舟当家教,比靳舟年长三岁。靳舟刚上高中那会儿,贪玩不爱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后来是在杨时屿的辅导下,才逐渐开始跻身年级前列。
高考前夕,杨时屿为了鼓励靳舟,跟他约好将来两人一起当法官。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意外,靳舟应该会成为杨时屿的学弟,说不定现在也在法院工作。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命运就是那样喜欢开玩笑。
靳舟父母出事之后,杨时屿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说法官的工作钱少事多,没什么好憧憬的,还说他临近大学毕业,没工夫再给靳舟辅导功课。
那段时间,靳舟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该去向何方。他自暴自弃地放弃复读,去修车店找事做,后来便结识了刘永昌和一群狐朋狗友。
至于另一边的杨时屿——
“现在开庭。”
坐在审判席正中间的男人敲了下法槌,视线透过金框眼镜的镜片,落在摊开的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