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铎&永哥儿:“……”
两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纠结。
魏震远没注意到他们奇怪的脸色,继续交代道:“永哥儿,我去了之后,是想把魏家军交给你和你大哥的。你是哥儿,可能压不住人,但是程铎可以代为出面。治军以实力说话,希望你不要怪爹。”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永哥儿也没有理由仇恨亲爹了,只得结结巴巴地拒绝道:“我,我不要什么魏家军……”
他边说边抬头望着程铎,见他一脸赞同,顿时高兴起来。
魏震远叹了口气:“永哥儿,大将军何昆泰很可能已经投靠了戎人,若是他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戎人入关劫掠,这西都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魏陵一脸震惊:“什么,大将军也……不是只有元奎吗?”
魏震远摇了摇头:“元奎没那么大本事,能在我们魏家军内部安插奸细。”若不是有内奸里应外合,他们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
“所以你不让我回营报信,反倒把剩余残部藏起来,让人以为我们魏家军全军覆没了?”
魏震远点点头,其实从孟极拿回通敌卖国的名册开始,何昆泰就表现地非常奇怪,还几次三番阻止他继续查下去。他那时就该想到的,为什么何昆泰那么执着于要看到账册,他根本就是找理由拖延而已!
魏震远交代完一切,似乎强撑着的那口气已经耗完了,虚弱地靠回床上:“永哥儿,你老实告诉我,你阿么是不是…已经……”
永哥儿沉默地点了点头:“嗯,他得了重病,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没了。”
魏震远早已经猜到,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们…竟然生死相隔…十六年了吗?”
希望靳提他走得慢点,等等自己。
“永哥儿,你肯原谅我了吗?”魏震远眼神转黯:“爹真的很想跟你阿么葬在一处,我想亲自去跟他解释……”
亲爹可怜兮兮的,又一次吐了血,永哥儿都要哭了,正要点头,程铎却阻止了他:“等等,若是我把你治好,再帮你杀了那什么大将军,你有没有把握掌控西都大营?”
“你能治好小叔?等等,你看都没看就说能治好,开什么玩笑?!”魏陵不知该喜该怒,可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想放弃,因此斥责完,又满是希望地看着程铎。
永哥儿也一样,他亲爹好像也挺可怜的,他也不是那么想让他死了……
程铎摸了摸他的头:“死马当活马医吧,行不行我也不敢保证。”
魏陵:“……”
程铎说是这么说,却转身回房,从空间里拿出了不少好东西。他正要吩咐魏陵叫人去烧点热水,看着永哥儿,又改变了主意:“永哥儿,你去厨房,多烧点热水。”
永哥儿不疑有他,立马点头:“好。”
话落匆匆跑出去了。
程铎拿出吊瓶,先给魏震远挂上,他失血这么多,肯定是要补液,可惜他没办法输血……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吧。
魏陵眼睁睁地看着程铎往他小叔身上扎针头,又给他一个奇怪的瓶子,让他高高举着。
“这,这是什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往人身上注水的,这真的是救命,不是想提前弄死他小叔?
程铎看了他一眼:“放心,我和永哥儿还想过安稳日子呢。”又看着魏震远:“你若是想补偿永哥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死。不然你就算见到了永哥儿他阿么,你要怎么告诉他,自己一天没照顾过永哥儿?”
“!!!”这哥婿还能不能要了!
不过程铎说得对,他死了,就要给永哥儿留下一个烂摊子,永哥儿可是他和靳提唯一的血脉,他不能死!
程铎满意了:“很好,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晕过去。”
他拿出一柄外伤专用的手术刀消毒,这是程钊的小药箱里的,他们末世的人,准备这些外伤用的东西非常常见,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把自己的肉削去。
程铎怕感染,用白酒非常细致地把刀淋了一遍,魏震远闻着空气中浓重的酒精味,突然来了精神:“你用的什么酒,给我也来一口?”
程铎想了想,喂他喝了。他又没有麻药,与其生生切肉被痛死,还不如用酒精麻痹一下呢。
“好酒,再来一口!”魏震远觉得值了,临死前还能喝到这种好酒。
然后程铎看到用干净的布沾了白酒给他消毒,他又心里暗道可惜:要是他没受伤就好了,程铎这么大方,换个时候肯定也愿意拿出好酒招待他这个岳父大人!
魏陵:“……”小叔你收敛一点,程铎真的不是那么好性儿,他都要切开你的肚子了!
第85章 ……火锅好吃吗?
“小少爷。”站在门外等待的孟极看到永哥儿从屋里出来, 连忙站直身体叫了一声。
黑衣人首领、也就是魏震远的心腹大将魏厉见状斜了他一眼,这人冲锋陷阵不行,抖机灵倒是不落人下!
魏厉也站了出来:“小少爷, 您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将军那里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有, 我去厨房烧点水。”永哥儿被他们喊的怪不自在的,可是他让他们改口,这些人又不干, 非要这么喊。
他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站在廊下躲雨的黑衣人:“我把东边厢房打开,你们进去躲雨吧, 别站在外面了……”
“不用麻烦小少爷了,我们自己来,小少爷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魏厉很容易就掌控了局面,一边安排其余人等进屋,一边让孟极随着永哥儿进厨房烧水。
他虽然觉得孟极滑头,但是比起其余木讷不善言辞的将士,孟极确实更合适一些。
至于他自己,小将军在里面召唤,他第一时间就进去了。
这一进去,魏厉就有点傻眼了, 他们将军赤膊躺在卧榻上,露出腹部被血浸湿的断箭头。他其中一条手臂上还插着一根透明的管子, 顺着那根管子往上,他们小将军手里还举着一个怪异的瓶子。
魏陵把药瓶交给魏厉:“你拿着这个。”
“?”
这不是来找小少爷见最后一面了吗, 怎么又变成治伤了?难道他们这位身手了得的姑爷, 是个比军医还厉害的神医?
魏厉不明所以, 但还是把药瓶接了过来, 又看着程铎手里银光锃亮,隐隐泛着锐芒的柳叶刀。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制作地这么精巧的柳叶刀,表面似乎被镀了一层银似的,刀口尖锐锋利,看着确实比军医的工具厉害。
不过这程铎要下刀的对象是他们将军,魏厉不知道他能否信得过,下意识看了眼魏陵:“小将军,这,这能行吗……”
军医都说了,这断箭一旦取出来,将军必定血崩而亡啊。
出乎魏厉预料,魏陵还没说话,脸上围着块布巾遮住口鼻的程铎先开口了:“别说话,人的唾沫里有细菌,喷溅进入伤口容易引发感染。”
细菌和感染……是什么?魏陵和魏厉听得满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程铎的意思。
就是说他们的口水有毒呗?难怪他要用布帛把口鼻遮掩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屏息凝神看着程铎操作,见他慢慢划开卡在将军身体内的箭头周围,又用一个非常精巧的钳子快速止了血,又把将军的皮肉翻出来仔细清理了一遍,刮出腐肉,洒药,缝合……
这其中最难过的当属他们将军,他身上的肌肉不断地痉挛抽搐,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可他始终没吭一声。
“好了,接下来再给他挂两瓶消炎药,喂点抗生素。他今晚可能会发烧,但是问题不大,你们只需要注意别让他乱动崩了伤口。还有,一会儿热水烧好了替他擦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一切完成之后,程铎收好工具,看着满头冷汗,唇色惨白,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魏震远,冷静地吩咐道。
他的冷静也让紧张的魏陵两人信了大半,主要是程铎说的很多东西他们都听不懂,而且他拿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就厉害,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处理伤口的手法更是比军医干净利落。
如果这样都治不好将军,他们相信这世上也没人能治好他了。
魏陵这会儿看着程铎目光满是奇异,他之前就觉得程铎这人身上有种怪异的矛盾感,这会儿就更甚了。
幸好他是永哥儿的夫婿……
魏陵这会儿只感到庆幸,他为了不让小叔丧失活下去的信心,在他中箭醒来后第一时间把永哥儿的存在告诉了他。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小叔无论如何都要撑到见永哥儿。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能为小叔做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程铎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程铎被两人奇异的视线看得不太自在:“你们俩看着他吧,我去厨房看看永哥儿的水烧得怎么样了。”
他进了厨房,刚好看到孟极站在灶台边跟永哥儿说话,他嘴皮子利索,又连比带画的:“……你不知道,那送粮草的小队长还想蒙混过关,结果将军一刀划开袋子,那混着石子儿的陈粮就滚了出来。”
永哥显然听入了迷:“那后来呢?”
“后来咱们整个营的兄弟都出来了,看他们用这种东西敷衍咱们,个个义愤填膺,若不是将军拦着,那送粮的小队长和他的手下怕不是走不出函谷关大营门口。不过将军也没让他们好过,一个个身上收刮干净了,除了兵勇服什么都没留给他们!”
永哥儿笑了:“就该这样,这些人实在太可恶了。”
“咳——”程铎见两人说得热闹,永哥儿还笑得这么好看,不知怎么有点不舒服,借机打断道:“永哥儿,水好了没有?”
永哥儿闻言立马起身去揭锅盖,随着屋内的水汽蒸腾,他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地传来:“好了。”
程铎转头示意孟极:“你兑盆热水端到房里去给魏陵,他急着用。”
“是,我这就去……”孟极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凉飕飕的,动作利落地兑了热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天地良心,小少爷虽然漂亮好骗,但他可不敢肖想。他和程铎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利索地在他面前砍了两颗脑袋,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永哥儿到这时才敢问:“程哥,他…怎么样了?”
永哥儿暂时也不知道该称呼那人什么,干脆含糊过去了。
其实他刚一走出门就猜到程哥故意支开他的,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他那亲爹身上狰狞的伤口,不过这会儿都让送热水了,应该是没事了吧?
“他没事,箭头已经取出来了,我让魏陵给他擦洗一下,你先别过去……”程铎说着,又开始委屈:“永哥儿,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你,你怎么了?”永哥儿立马紧张起来:“难道刚才打斗的时候伤着了?”
他走到程铎面前,上上下下地摸索,因为两人大炕都滚了好几轮,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如果不是顾虑到家里还有别人,他都想解开他家相公的衣服仔细看了。
“我没受伤,就是刚才帮忙取箭头,现在手酸得很。”事实上程铎的手上都是老茧,他的力气又大,如今手上连处泛红的地方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永哥儿相信,他殷勤地帮程铎揉着手:“程哥辛苦了。”
程铎将脑袋埋在永哥儿脖颈处,呼出的热气烫得永哥儿缩了缩脑袋,但他喜欢程铎这样的亲近,垂下长睫轻轻地笑了。
他往门外看了看:“程哥,他给的那胡公的藏宝图,是不是……”
程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同一个胡公。”
“啊,那我阿么和他的族人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就为了一张似是而非的藏宝图,最后这东西甚至都没用上……
程铎叹了口气:“人各有命,你别想太多了。”
永哥儿也知道过去的事不能勉强,他就是听完了他阿么的故事,为他感到惋惜而已。
魏震远是在第二天傍晚醒来的,除了四肢乏力,伤口还有些微疼,他感觉自己的状况很好。
“将军,您醒了!”看到他睁眼,旁边立马有人问道。不过他嘴里似乎嚼着东西,口齿含糊不清,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特别的辛辣。魏震远从未尝过这种辣味,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香。
孟极根本不舍得放下碗,又快速扒拉了几口,抹了抹嘴,才凑过来问:“将军,程大哥说你醒来可能想上茅房,要我扶您起来吗?”
魏震远点了点头,艰难地由孟极扶着坐起来,但是当看到对方拿出一个尿盆,他还是黑了脸。
“不用,扶我去茅房。”魏震远不容拒绝地道。
孟极有些为难:“可是程大哥说,您的伤口还没长好,最好不要乱动……”
魏震远虎眼一瞪:“他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好吧,你是将军听你的……
孟极无奈,只得帮将军穿上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