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你以为我是这么想的?”沈安玥满眼震惊。
“难道不是吗?我听夫人说,她差点就给少爷安排了亲事,对方还跟皇族沾边呢,可惜后来出了事,就耽搁了。”沈思语气中满满遗憾。
“住口!”沈安玥终于变了脸,他下意识往门口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谢源进来,暗暗松了口气。
“沈思,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相公,他是商人之子也好,他是贩夫走卒也好,遇上他都是我的幸运。我早就不是什么清流沈家的少爷了,以前你在沈家那些做派也都忘了吧,不然下次再得罪姑爷,我不会再袒护你了。”沈安玥抹了把脸。
他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沈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自己早些嫁给京城的贵人,他就能跟着自己荣华富贵了?
别说他是哥儿,就算他是姑娘,家族败落被休弃回家的也不在少数。他们沈家出事之后,多少出嫁的姑奶奶被休弃回家,其中还有不少是生了孩子的。
高门大户也有趋吉避害的心理,他以为人人都是相公,觉得他是香饽饽吗?
“少爷,你怎么能自降身份?沈思那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沈思不服。
“什么身份?难道要我提醒你,沈家已经倒了!”沈安玥冷声:“看来你已经忘了被流放的这一路上,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既然你想念沈家,我明天就把你送到爹娘身边去,你在那边好好儿想想吧。”
“少爷……”沈思这才知道怕了,但沈安玥已经下定了主意,不管沈思如何哭求,他都让管家把人送回了沈家。
他爹娘和叔伯们如今在土地贫瘠的边关种地,虽然有谢源照拂,他们的日子还算不错,但比起谢家来可差得远了。
谢源刚回府就听说了这事儿,还以为是他爹娘用了什么手段,急匆匆就回了主院:“安哥儿,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把沈思送回沈家?”
“怎么,相公难道舍不得?”沈安玥回头看到他,满心烦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送走沈思,他确实很不习惯,可是看到他家相公这个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沈思心气太高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提醒一两句,就能把他纠正过来。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出言顶撞相公,沈安玥已经很愧疚了,不想再让相公受委屈。
至于让不让沈思回来,看他在爹娘那里改的怎么样吧。他爹虽然不通俗物了一点,但他娘确实管家的好手,当初他要带着沈思,他娘就提醒过他。
只是沈思机灵,他们家的家生子留下的也不多了,最后还是定了沈思。
“我可没有舍不得他!”谢源英俊的脸都皱紧了,他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喜欢一个成天横在他和夫郎中间,还对他出言不逊的小侍。
其实谢源的脾气真没有多好,有头有脸的商人最怕失了口碑,所以他们谢家的规矩其实很严。
如果沈思是谢家的人,他早把人处置了,可惜沈思是他家夫郎的陪嫁……他家夫郎清清冷冷的,就这么一个人能陪着说话了,谢源又怎么忍心?
沈安玥垂下眸子,主动握住他家相公的手:“我早该把他送走了。”
谢源小心翼翼地看他:“真的是你自愿把人送走的?”
“当然,不送走他,难道继续让他留下委屈相公?”
谢源下意识地咧开了嘴:“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他们家安哥儿心疼他了呢!
“可是沈思走了,你身边没人伺候怎么办?”
“谢家那么多下人,让管家再安排一个就是了。”安哥儿笑睨了他一眼。
谢源被这一眼看得心花怒放,可是冷静下来一想,不行,谢家的人指不定就听他爹娘的,还是他自己再找找有没有能信任的人吧。他和安哥儿好不容易说开了,水到渠成,他可不想再有人从中搞破坏。
谢源可没忘记,他爹娘前不久还想让他休了安哥儿,重新娶妻呢。
谢源想起谢父谢母,安哥儿显然也想起了谢母的警告,他抿了抿唇,含蓄提醒:“相公,你在我这儿也呆了好几天了,今晚是不是该去别的地方了?”
“怎么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弄得勤了?那我今晚就睡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做行不行?”谢源脸皮隐隐发热,他就是刚跟安哥儿和好,忍了三年的热情一下子控制不住了,这几天是有点过分。
“不是。”安哥儿也红了脸,清冷眉目染上浅浅薄红,差点令谢源看呆了:“相公年纪不小了,至今膝下空悬,我,我实在惭愧地很。”
他是哥儿,哥儿没有女子容易怀上是公认的事,他又三年没有动静……安哥儿已经认命了,总不能缠着相公不让他去别的院子,他自己不能生,难道还要相公也跟着断绝子嗣吗?
谢源绿了脸:“安哥儿,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从来没有碰过别人!”怕他多心,又凑到他耳边:“是不是我娘又说你什么了?你用你的小脑瓜子好好儿想想,我们这三年同房过几次?每次你都不情不愿的,我又不能硬来……”
说到后面又开始委屈,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但是现在嘛……他觉得效果很好!
“我以后不会了!”安哥儿果然心疼了,保证的话想也不想就出了口。
又想起什么:“相公真的没碰过别人?那婆婆赐的那两个通房……”
“他们就是挡箭牌而已,我私下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过几年就给他们找个好人家,他们都很愿意,你看这两年他们谁也没来打扰你清净不是?”其实那两个通房当然是万般不愿了,可是被他冷脸一威胁,娘家那边又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他们不答应在谢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当然,这些实话谢源不可能告诉安哥儿。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汉子,不过不可否认,安哥儿心里都快乐疯了。
“相公,你忙一天累了吧,我让人准备水给你沐浴?”
“好。”谢源不疑有他,他们家安哥儿喜洁,他在外跑了一天又是灰尘又是热汗的,确实该洗洗。
不过当他整个人光-溜-溜泡进水里,安哥儿亲自进来给他沐发擦背的时候,谢源还是惊呆了:“安哥儿……”
安哥儿低垂着眉眼:“听说别人家的夫郎,都要伺候相公沐浴的。”
他的神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勉强,谢源放下心来,问:“别人家的夫郎是谁?”
“……”
沉默,沉默,但背后擦背的动作没停。
谢源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个排除法——除了永哥儿,这个“别人家的夫郎”不做他人想!
这程铎在他面前秀,永哥儿在他的安哥儿面前秀,这两夫夫是要逼死谁?
但是不可否认,谢源巴不得永哥儿多秀一点,因为最后福利都是他的!
同一时间,永哥儿确实在“伺候”程铎沐浴。不过他不像安哥儿在浴桶外,他是在浴桶里,桶里的热水已经洒了大半,永哥儿半趴在浴桶边,觉得这“活计”比平日来的累。
这是当然的了,他们家没有浴桶,这泡在水里和在外面能一样吗?
“程哥……”永哥儿手脚瘫软,喘着热气,程铎一看,干脆中断了游龙戏珠、热浪翻腾的游戏,抱着永哥儿进了屋。
云收雨歇之后,程铎把人抱在怀里:“永哥儿,咱们回去也定做个浴桶怎么样?”
昏昏欲睡的永哥儿往他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哈欠:“嗯,不过这个太小了,还要再大一点儿。”
“是有点施展不开,而且不够结实,我都怕把它弄散了。”程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永哥儿羞恼地啃了他一口:“我是说你长得太高大了。”
“嗯,胆子肥了,敢咬我?”程铎掰起永哥儿的下巴,他特别爱看自家小媳妇脸带桃花,灰眸漾开,变得更蓝的一幕,好像明媚的晴空一样。
永哥儿眼尾上扬,顺势爬起身,一边用眼神描绘着他冷厉深刻的俊脸,一边慢慢低下头来:“那我也让程哥咬一口……”
第83章 永哥儿,我是你爹。
程铎和永哥儿又买了些东西, 告别了谢源,第二天下午就骑马回村了。
羊儿村一切如常,钱阿么不但带着儿子、媳妇把程家的庭院打扫地干干净净, 程铎他们要住的主屋他都没让人进, 他们自己这几天住的都是偏房。
永哥儿本来想请钱阿么吃顿火锅, 不过程铎提醒了他。最后他们送了钱阿么一块油纸包的火锅底料,一只熏鸡,两斤猪肉, 又教了他们怎么吃。
不是程铎小气,火锅这个东西, 吃多了本就容易燥热。他们在二十里坡这七八天,他和永哥儿亲热过后他都尽量不让他吃重口的东西。
永哥儿虽然喜欢吃火锅,但是比起跟程铎亲近,他明显是更愿意忌口的。
钱阿么收到东西乐得嘴都合不拢,他只帮忙看了几天房子,哪用得着给这些东西?不过永哥儿执意要给,他推辞一阵没推过,后来也就收下了。
其实钱阿么也想尝尝,二十里坡的大少爷都推崇的美食,村里人传的神乎其神的, 说是闻到那个香气,吃别的嘴里都没味儿了。
出乎永哥儿预料, 钱阿么家吃火锅的那天,雨哥儿还亲自出面请了柳书生。
永哥儿出来上茅厕的时候正好偷听到, 看着被骂了一顿, 摸着脑袋走远的柳书生, 他探出一颗脑袋, 笑盈盈地问雨哥儿:“真的是钱阿么让你请的?”
雨哥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当然、是我阿么让请的……我大哥他们不是跟他一起干活嘛,闲下来柳书生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算术,我有时候也去听听,怪有意思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的脸却悄悄红了。
因为请客这种事,他大哥二哥都可以,他阿么却非要他一个哥儿来叫人。雨哥儿觉得他阿么可能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因为最近找他阿么说媒的姑娘和哥儿多了,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他。毕竟柳书生自从在砖瓦坊找到账房的工作,他就成了村里的香饽饽。程铎给他预支了工钱,他吃穿不愁了,为人也收敛了很多,又是个识字的,可不就有人开始打上主意了吗?
雨哥儿可不敢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柳书生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明明他胆子不大的,可是有时候看着柳书生迂腐、不知变通的德性,他就忍不住想把他骂醒。
可能是因为柳书生看着比他这个哥儿还单薄吧,他下意识也没把他当成汉子。今天之所以答应来请人,原本是想卖个好,谁知道又没忍住……
雨哥儿有点窘:“你可别像我阿么一样,喜欢乱点鸳鸯谱。”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雨哥儿你心虚什么?”永哥儿一脸揶揄地摇晃着脑袋。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做土坯。”雨哥儿见说不过他,脚底抹油溜了。
“你在偷笑什么?”身后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永哥儿回头一看,原来是程铎。
永哥儿正想找人分享,于是笑盈盈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程铎却没那么看好,摇头道:“柳书生的喜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柳书生明显是个颜控,他还欣赏过自家永哥儿呢。而且大部分读书人都喜欢温柔如水的解语花,雨哥儿性子单纯,还真不是那种擅于揣摩男人心思的。
事实果然如程铎所料,火锅宴之后钱阿么就绝口不提柳书生了,反倒是雨哥儿一切如常,还时不时去柳书生那里听他讲课。
他们这样,永哥儿也不好意思打听了,万一他打听得多了,传去什么不好的闲话,那就是害了雨哥儿。
新院子晾的差不多了,程铎特地找了个黄道吉日,郑重其事地搬了家,还请了相熟的人吃席。
宴席散后,永哥儿躺在新房的火炕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房子宽敞明亮,火炕又大又结实,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住进这样的院子。
程铎进来,看见炕上的“睡美人”,凑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怎么样,觉得硬吗?如果睡不习惯,我们就继续睡床,冬天再换到火炕上。”
他们这卧室够大,再放张床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外间窗边还有张卧榻,想睡哪里都可以。
永哥儿一骨碌爬起来:“程哥,这炕这么大,咱们、咱们还是睡一个被窝吗?”
如果程哥说睡炕分被窝,那他就说不习惯,要求继续睡床。
程铎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这才刚搬进新家,你就想跟我分被窝了?”
“没有,我不想分被窝!”永哥儿赶紧摇头:“分了被窝万一我睡觉不老实,滚远了会着凉的。”
“噗嗤!”程铎笑了出来,现在秋热还没降下去呢,他家永哥儿就担心冬天会着凉了。
“知道了,不分被窝。快起来吧,我把炕铺一下。”
“我来!”永哥儿飞快地爬了起来。
夫夫两个齐心协力把被窝铺好,又体验了一下大炕的结实程度,最后终于肯定了:这炕是真的结实,他们怎么折腾都没塌!
冬小麦种下之后,羊儿村集体加入了砍柴赚钱的行列,甚至还有些人去别村收了柴,挑回自己村子卖的。
村民们赚了钱,又看见程铎家漂亮的大院子,有些稍微富裕点儿的也动了心思,或是想在入土前住上大房子,或是想起了房子给儿子成亲……因此砖瓦坊又陆续成交了好几单生意。
这样一来,村里有好几家都咬牙买了牛车或者驴车,这东西无论是收柴,还是运送砖瓦都用得上。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羊儿村也矗立起了好几间红砖瓦房。虽然他们建了房子,就不怎么舍得修饰家里了,但是比起低矮昏暗的泥土草堋,这些起新房的人家在村里也算是出尽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