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道场附近的镇子热闹极了。
酒楼的价格暴涨,杜圣兰和顾崖木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要了一间上好的包间。
顾崖木本来还想请几位乐师奏乐弹唱,苦于今天客人多,酒楼过于喧嚣,只好作罢。
酒足饭饱,二人并肩往外走时,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突然冲进来,因为走得太急,险些撞到杜圣兰。
少女身姿轻巧,关键时刻避了下身子,继续往里面一张桌子冲:“俞师姐,大事件,大事件!”
被她称作俞师姐的女子斥责:“慌慌张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大事件。”少女咽了下口水:“我刚收到大师兄的传讯符,杜家的藏书阁被杜圣兰洗劫一空!”
今日杜家的长老,包括家主杜青光都来此为杜北望护道。但就算家主和长老不在,杜家高手无数,除非是大乘期,想要进去行窃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杜圣兰先前能火烧宗祠,是因还未被家族除名,可以自由进出。
是以酒店的食客闻言颇不以为然,俞师姐脸一板:“再敢胡说八道,回去给你关禁闭。”
然而很快,这天方夜谭就被予以佐证。
“千真万确!不久前金乌道长尽地主之谊,请一些势力参观玉璧。我和师父也在其中,”一名年轻子弟心有余悸,“我亲眼看见杜青光在收到一条传讯后,面色阴沉。”
消息越传越广,短短一会儿功夫,众人已经默认了杜圣兰偷窃藏书阁的事实,讨论他是怎么做到的。
“想必是有什么密道。”
“此子心机极为深沉,可怕,也难怪不为杜家所喜。”
字里行间还不忘夸赞一番杜北望。
明明热闹无比,杜圣兰却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站在楼梯口。末了,他一路疾步而出,走出小镇。
正值午后,杜圣兰低着头,拳头因为攥得太紧,经脉的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世人愚笨,只愿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你又何必在意?”顾崖木淡声道:“千年过去,天底下的修士依旧不去考虑最基本的逻辑,便妄加推测,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正说着,一只野兔突然跑过来,它筋疲力尽地垂下耳朵,将一枚储物戒吐在杜圣兰掌心。
杜圣兰松开握紧的拳头蹲下身接住,终于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兔子耳朵,解除对它的神智控制,随后站起身道:“成功了。”
“成功什么?”
“当然是偷藏书阁。”
“你说什么?”顾崖木几乎是一个一个字往外蹦。
杜圣兰望着他,认真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顾崖木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杜圣兰身边,可以确定他没有时间作案,联想近期两人的对话,问:“你在杜家的暗线?”
杜圣兰颔首。
要搬空藏书阁,这内应必然在杜家也很有地位,甚至是家族高层。
顾崖木承认他第一次看轻了一个小辈,原本杜圣兰提到有内应时,他只以为是个无名小卒。
“闹出这种事,必定会有一次大清洗,”顾崖木似笑非笑,“你这颗暗子恐怕也保不住。”
“保得住。”
顾崖木虽然看不上这些大家族,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对内时很有一套法子,闻言饶有兴趣地挑眉:“这么自信?”
杜圣兰正在检查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头也不抬说道:“就算我走到杜青光面前,告诉暗线是谁,他也不会相信。”
“是谁?”
杜圣兰:“他不信,你也不会信。”
顾崖木危险问:“你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杜圣兰叹了口气:“好吧,是杜北望。”
“你放屁。”
“……”
空气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是顾崖木先开口:“真是他?”
杜圣兰点头:“一直以来,家族对我的态度过分残忍又过分仁慈。”
打压是真的,给了一条生路也是真的。
还有杜青光作为亲生父亲,对一个绝世天才如此残酷,从杜北望的视角看来,未尝没有担心,担心被当做磨刀石。
当刀永远不会生锈发钝时,磨刀石也就没了价值。
杜圣兰:“几个月前,我找到杜北望,合谋偷取悟道丹。我得到至宝,他也能试探家族的态度,这是双赢。”
结果那一次,杜青光果然没有直接出手追杀。
“按照当时约定,如果杜家没下死手,他就要再帮我偷一次藏书阁。连续两次闯下滔天大祸,即便是杜青光另有安排,也保不了我。”
不过在见到天机道人后,这一次行动已经没了意义。
杜北望并不知情,依旧实施了这次计划。
渡劫就是最佳时机,这一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杜北望身上,杜圣兰只需要提前派人过去拿东西。
“藏书阁其实在昨晚已经被偷了。”
顾崖木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既然都要偷,也不知道偷些贵重的。”
“杜北望清楚未来我们可能是生死大敌。”杜圣兰淡淡道:“藏书阁就是他的底线。”
藏书阁内有杜家给年轻小辈修行的功法,严禁外传,当初他是准备以此为筹码挟制家族,让他们暂时无法对自己下手。
惹急了他把功法公布,杜家的根基也会伤上两分。
须知四大家族能发展到今天,全因垄断了高级的修行入门功法,普通修士从一开始便没有办法与他们站在同等的起跑线上。
这些功法秘籍对已经元婴后期的自己而言,起不到修行上的助益,杜北望才愿意出手。
至于悟道丹,拿了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提前使用对于元婴期基本是鸡肋。
担心对方反水,先前杜圣兰特意控制一只野兔去取货,确保无人跟踪才过来拿走储物戒指。
如今目的达成,他开口说道:“我们再去街道上转悠一下,听听风声,如果杜家人都已经走了,就先稍缓两天,和他们错开。”
藏书阁被偷,按理杜青光会一怒之下直接赶回家族,但那位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杜圣兰再自负,也不敢说是完全摸透了。
他们离开的这会儿功夫,街道上变得更加热闹。金乌道场的玉璧确实是个好东西,一些散修在找地方落脚,想着如何获得观摩的机会。
渡劫一事让杜家成为今天的焦点,本来是无限风光的时刻,竟赶上藏书阁被偷,一时间立刻成为被热议的中心。
杜圣兰踱步在街道上,听到几个说自己闲话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看来杜家人是走了。”
否则好事者哪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多嘴。
议论的声音忽然降了下来,杜圣兰抬头望去,前方走来几名目下无尘的修士,腰间的佩戴剑鞘上,皆有一枚月亮标记。
“是斩月山的弟子。”
其中有一个他还有些眼熟,应该从前在哪里见过。
顾崖木见杜圣兰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回避地望向斩月山的弟子,莫名附和一句:“确实是人中龙凤。”
杜圣兰没有因为看到斩月山的弟子吃惊,反而被这句话搞得不解。这几名弟子应该在斩月山地位不高,属于外门弟子,由内门弟子带队前来维护秩序。
金乌道场是斩月山的附属势力,如今大批修行者涌入,很有可能引发争斗骚乱。
顾崖木眼光何等之高,这几名弟子的天赋放在普通地方是绝世天骄,在他眼里怕是不值一提。
杜圣兰目光一动,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故作感叹:“真羡慕这些宗门子弟,不愁资源,哪像我们,想参悟个玉璧还要找门路看人眼色。”
“再看这种好处也轮不上你。”顾崖木道:“先去找个落脚处。”
客栈人满为患,价格更是翻了好几倍。
他们连续去了两家,都有修士为了争间房子吵得面红耳赤。
快走到第三家时,顾崖木放缓脚步,对身边还在一脸艳羡的杜圣兰说:“别装了。”
杜圣兰说出猜测:“竹墨刚刚是不是也在?”
顾崖木颔首:“他单独开辟了一方小空间,藏身其中很难被注意到。”
受困千年,顾崖木实力大损,且非原身状态下,感官反应远没有龙身灵敏,但他宝物无数,其中就有能感知气息的。
竹墨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头龙根本不担心被别人意外得到好处,从前到处都有据点,并且藏了储物戒指。
“但凡斩月山的弟子出现时,你有一丝迟疑或者躲闪,”顾崖木冷笑,“便会被立刻逮住。”
至于竹墨为何会出现,在山上时,杜圣兰曾有一瞬间短暂的情绪波动,不料竟因此引来对方怀疑。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杜圣兰眼神凉了几分:“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
顾崖木没放在心上,这话听在他耳中就像是耍脾性的稚子之言。
天骄到大能之间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不止。
先前大面积的乌云散去,还有一点残存的积云,这会儿天空中降下小雨。杜圣兰没有施展屏障阻止雨水滴落在身上,反而伸出手,毛毛细雨似针,刺在掌心柔软的嫩肉上。
他前后观摩过金乌道场的玉璧和杜北望渡劫,收获不小。先前一直为逃命所累,又困惑于顾崖木的奇异态度,没有达到质变。
此刻,瓶颈终于有所松动,杜圣兰周围的气息开始呈竹节状暴增。
顾崖木微怔,喝道:“你给我忍住!”
参考杜北望渡劫时的轰动,杜圣兰引发的天地异象恐怕只多不少,这时候渡劫,恐怕立马会引来斩月山的人。
第7章 绝杀殿
突破这种事,倒是可以勉强压下几日。
杜圣兰暂时稳定气息。
顾崖木脑海中快速闪过了几个地方,做出选择后,在无人处化作银龙:“上来。”
杜圣兰乖乖趴上去,他清楚自己最好不要贸然使用真气,才能延长压制渡劫的时间。
银龙腾空数万丈,杜圣兰像是中了软筋散,手脚无力摊在它身上:“我们会被发现么?”
原形下,难免泄露出一些真龙气息。
银龙口吐人言:“飞的够高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