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七张了张嘴,都忘捏脚了。
“这有什么,别看太子殿下如日中天,可其实跟如履薄冰没什么两样,皇上虽然生气他拉拢朝臣,但终归还是由着他。”
小七不解,“这难道不是皇恩吗?”
“皇恩?”竺元风失笑了一声,“什么皇恩,无非是还在皇上掌握之中,不着急罢了。”
自古太子登基无非两种,一种皇帝禅位,一种便是等驾崩后继位。
前一种,翻翻史书,凤毛菱角,后一种……刘珂若自己不想办法弄死顺帝,那么反过来便是皇帝折断他的羽翼。
小七听着忽然有些难过,“那该怎么办啊?”
“不是让你传话了吗?”
“景王?”
“嗯,我想我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也好,一直这样下去,我也担心。”竺元风说着收起脚,让小七不必捏了。
“可您是不是会很危险?”小七关切地问。
“这深宫之中哪有不危险的,这条命若是能给他们找出一条出路,倒也值了。”竺元风笑着说,他生的好看,即使不如当初进宫时那般青涩秀气,也是俊俏儿郎,若没有这一遭……他闭了闭眼睛,睁开之后对小七道,“好了,你下去吧,早些休息。”
“是。”
*
景王妃从来没想过她会最终求到刘珂这里,想想曾经这位还嫂嫂长嫂嫂短地叫她,如今却是她得做小伏低地乞求。
但是她没有办法,整个京城她求助无门,过往那些交好的贵妇,还有终日围在景王身边的勋爵都跑了个没影,生怕沾染上景王府 让太子殿下不悦。
刘珂哪怕什么话都没说,只需做一副冷淡的模样,就能让景王府孤立无援,她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咬了咬牙求见太子。
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见了她,还心情很好地问上一句,“孤那两个小侄儿是不是想爹了?”
景王妃一怔,不禁泪如雨下,她干脆在刘珂面前跪下来,恳求道:“请太子殿下帮帮我们孤儿寡母吧,王爷在宫里也不知生死,我们实在担心。”
春日湖水粼粼,柔波荡漾,习习微风送来花香鸟语,整个太子府的精致如同画一般,不过若无尚瑾凌陪着,他对欣赏美景实在没太多兴趣,人比较俗,还不如嗑瓜子看闲书。当然为了今日有点格调,他将瓜子壳丢进湖里喂了锦鲤。
那些鱼原本还高兴着主人投喂,但是瓜子壳硬不拉几,追逐几下,鱼儿就弃他而去,再不搭理。
刘珂了无兴致,回头见景王,不禁抬了抬手,笑得一脸真诚,“嫂嫂怎么还跪着,快起来,旧事的恩怨跟你们没关系,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景王妃也不知道刘珂是真的没注意到她,还是故意让她跪久些,出一口气,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坐到了亭子里,“太子殿下……”
“嫂嫂没见到人也就罢了,难道连个口信都没有?”
景王妃摇头,“没有,每次问,都说好,可我连东西都送不进去,就心里不安。”
刘珂摸了摸下巴,“那就怪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跟六哥有什么关系,父皇这么做令人费解。”
“是啊,贵妃,不,我是说那罪人已经畏罪自尽,王家也没了,皇后娘娘沉冤得雪,若是还不解气,哪怕将王爷贬出京城,关在王府里也行啊,怎么就……”
“这么说,嫂嫂也不知道为什么?”
景王妃连连摇头,“不知,那还是年前,王爷入宫探望其母,结果就直接被关在宫里,没过多久,罪人就为罪而亡,从头到尾,我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珂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
景王妃讪讪的,心中忐忑。
忽然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景王妃一怔,接着立刻起身道:“怎劳太子殿下,我自己来。”
“哎呀,嫂嫂何必如此小心,以前孤又不是没给你倒过。”刘珂笑了笑,接着眼神一暗,“坐下,喝茶。”
景王妃连忙坐下来,端过茶水,刘珂眉尾一挑,似乎满意了,他手指清点着桌面,幽幽开口道:“嫂嫂既然求到孤这里来,看在往日情分上,孤也不能坐视不管。可惜父皇下令,任何人不得见,人定然是见不到的。”
景王妃顿时面露失望,正待说话,就听刘珂又道:“诶,人虽见不到,不过若有东西想送,孤还是能帮个忙。”
然而景王妃却道:“可看守的是竺公公,他向来奉旨办事,从不徇私,之前我如何恳求,他都不肯放行。”
刘珂嗤笑一声,“嫂嫂错了,孤听说竺公公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了,可惜是父皇没答应。”
景王妃闻言便是一怔。
“所以啊,这人还是比较心软的,嫂嫂,他其实想帮你,可是怕违逆父皇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
“求啊,继续求,人一旦心软就会动摇,就好比孤,明知道六哥对不起我,不还想帮你吗,谁让两个侄儿可怜呢?”
“你是说……”
“妇孺和小孩的东西最能搏同情。”
刘珂话音落下,景王妃眼睛一亮,她点点头,“好,多谢太子殿下指点。”
“诶,别忙着谢,嫂嫂,孤再问你一句想不想跟六哥团聚?”
景王妃愣了愣,“团聚?”
“是啊,孤也心软嘛。”
“太子肯帮我们?”
刘珂看着他笑,接着景王妃凝重道:“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刘珂轻轻一敲石桌,“爽快,怪不得六哥如此敬爱嫂嫂。”
这种称赞的话刘珂越说,景王妃心中就越没底,“太子殿下请直言。”
“简单,我就是想知道刘珂从贵妃那里知道的事,孤猜测,那日他若不进宫,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
景王妃其实心中也有猜测,但是她没法得到求证,“我见不着王爷。”
“东西若能送进去,那也总能带出来,嫂嫂试试不就知道了。”
景王妃有些发毛,他看着一脸放荡不羁的刘珂,咀嚼着他的话,面露为难,“可东西都要搜查,竺公公就算心软,也绝对不会让夹带什么……”
刘珂笑道:“嫂嫂,既然孤敢这么说,自然有办法解决,你安心即可。”
“若让皇上知道……”
“他自然不会知道,可若嫂嫂不答应……”刘珂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景王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好。”
说完,刘珂笑道:“团子,送客。”
*
刘珂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所以他写了封信给秦海,告诉这老小儿没糊弄人,他真的在好好地对付竺元风。
“凌凌,你说秦海这老东西会不会上钩?”
“元风兄做事向来细心,秦海一直抓不住要命的把柄,若这次放过,他想再找机会可就难了。”尚瑾凌闲闲道。
“我好像也没帮什么忙。”
尚瑾凌冷笑一声,“说服景王妃已是一个大忙了,大不了折点人手,我就不信竺元风身边没有秦海的人。”
刘珂顿时恍然,“哦……哥明白了,凌凌,你这人挺坏的,虽然看着让竺元风冒了很大一个险,但是也能借此机会将他身边的间隙给揪出来。”
“不好吗?元风兄可是不计后果地在帮我们,而且……”
“以六哥的为人,他巴不得告诉我这个血海深仇,看我跟老王八你死我活。”刘珂顺着话接下来,“所以,这位就真的玩完了。”
尚瑾凌微微一笑,“毕竟是皇上疼爱多年的儿子,还是有感情的。”
但是这样一来,那最后的一点父子情也磨没了,顺帝除了端王没别的选择。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刘珂大手一挥,落下最后一笔,然后喊了一声,“团子,我的印呢?”为了表明身份,他得盖上太子印。
然而尚瑾凌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印丢给他,“用我的。”
“嗯?”
尚瑾凌无语道:“堂堂太子,干什么事有必要明晃晃地亮明身份吗?”
一般操作,不都是找手下亲信顶替,哪怕东窗事发,也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当然谁都知道尚瑾凌是刘珂身边的人,他的印加上太子笔迹,足够了,秦海也不会生疑。
这倒也是,刘珂盖了个章,然后瞧着尚瑾凌的小印把玩,“凌凌,翰林院好玩儿吗?”
尚瑾凌作为今科状元,自然入翰林,清贵,但也闲。
“等解决了秦海,你把我调到中书省去。”
“去那儿做什么?”
“草拟诏令。”
尚瑾凌这么一说,刘珂顿时明白了,这是慢慢地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
虽然密诏不经过中书省,但是有竺元风在皇帝身边,想探听也容易。
第179章 通融
一个月后,出宫的竺元风终于等到了景王妃,他被拦在一座茶楼里。
“王妃娘娘,杂家真的帮不上忙。”竺元风再一次拒绝。
然而景王妃却当场跪了下来,竺元风眉头一皱,赶紧起身让开,“王妃娘娘,这可使不得。”
“竺公公,孩子们想爹,府里的女人思念丈夫,我们不求见一面,只希望一点心意能够宽慰到王爷。”景王妃特定让人带来了一个包袱,里头是一些吃食,女人的针线,还有孩子玩的花鼓,木雕,“求您帮忙交给王爷。”
“这不合规矩。”竺元风为难道。
“竺公公……”景王妃泪眼婆娑,这段时间造人冷眼,又心焦煎熬,憔悴了许多,她柔弱无依,看着分外可怜,“您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竺元风面露犹豫,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那花鼓和木雕,犹豫半晌,终究叹了口气,“罢了,今日不便带走,明日……娘娘在宫外候着,自有人过来收取。”
景王妃听了,顿时破涕为笑,连连感恩道:“多谢公公。”她说着便递上了几张银票,竺元风却没收,“娘娘自己留着吧,杂家不为这个。”
景王妃心情有些复杂,低声道:“多谢。”
竺元风点点头,“不过您记住,万万不要夹带纸张,否则你我都会有麻烦,与景王也不利。”
景王妃垂下眼睛,“……好。”
景王被看押在这一亩三分地,除了有小太监伺候以外,不见任何人,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过颓然,有过歇斯底里,可最终还是归于沉静,他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可是当看到王妃送来的一篮子物什,那些吃食,针线,以及孩子的花鼓铃铛时,终究热泪盈眶。
他托竺元风捎个口信,告诉妻儿一切安好,让他耐心等着。
皇帝若不想杀他,就不会一直这么关着他,景王很清楚,当皇帝与太子之间的角逐落定之时,就是他离开皇宫之日。
竺元风本不愿意,然而景王再三恳求之下,只能再次心软为其传话,这一来二去,便脱不开手了,这就给了秦海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