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未得灿烂
作者:高台树色
文案
贺平意x荆璨
年少无为,多的是不值一提的事。
写写未来未知时。
哟,他们有灿烂的结局。
序章
“上次回来太匆忙,没顾上收拾家里,可能灰有点多。”站在自己家门口,宋忆南仍是笑得有些拘谨。
见后面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宋忆南转头,看向荆璨,发现他正盯着面前的铁门出神。
“小璨?”
听到这一声唤,荆璨倏地眨了下眼。
“坐车太久,累了吧?”
“没有,”荆璨摇摇头,将两人的行李袋子换了只手拎着。他对上宋忆南的目光,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概错过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屋子里灰可能有些多。”宋忆南边说着,边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铁门,锁匙碰撞,仿似对上了暗号。
门前有三阶石灰台阶,荆璨站在台阶下,所以当那扇铁门被推开,首先跳到荆璨眼睛里的,是从宋忆南的米色棉质衣袖下钻出的葱绿。那是株什么植物,荆璨并没有问过,他只知道,那是他对这房内世界的第一印象。
于荆璨而言,门内的世界其实是完全的陌生。说来,这应该算他的外公家,但在宋忆南同自己的爸爸结婚时,宋忆南的父亲已经过世,母亲也处于弥留之际,所以还是小孩子的荆璨,并没有机会见到他这边的外公外婆。
倒是……荆璨曾参加宋忆南母亲的葬礼,若一定要说见面,那该算一面。
葬礼上,荆璨就坐在自己的父亲身旁,他一直努力地向前倾身,想要越过爸爸的上半身去看一看宋忆南,但视线刚刚触及到那张挂满了泪痕的脸,荆在行就已经微微皱着眉,拧正了他的脑袋。
在意的事,荆璨一向能记得很牢。所以跨进大门,朝屋里走的时候,荆璨都能在脑海里丝毫不差地刻画出那一幕。
两人穿过院子,到了屋内,在这过程中宋忆南好像又说了什么,荆璨像在大部分时间里那样,思绪飘着,没听到。待他在屋内站定,回了神,才忽然觉得很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表现在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到哪里,不知道手里的行李要不要放下,如果要放下的话,又该放在哪里。
宋忆南见他一直四处看,也跟着将视线转了一圈,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家里东西有点多,我爸爸妈妈都是爱留东西的那种,也喜欢买一些摆件,搞得哪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她说着,将钥匙串放到了窗前的一张桌子上,然后走过来接下了荆璨手里的行李,放到一旁的门口的鞋柜上。行李袋碰到了一只瓷质的兔子,不太精细的做工,却也引得两个人都看向它。宋忆南从行李袋上抽下的手并没有垂下,而是轻轻扣在了柜子的边缘,无意识地用指甲划着木质的纹路。
“这是九岁那年过年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街上套圈,套到的。”她偏偏头,伸手用食指摸了一下兔子的脑袋,那里烧着一朵粉色的花,刻了黑色花蕊,“他们走了,我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回忆,就都原样摆着。”
也是经宋忆南这一提醒,荆璨才明白了自己不自在的点在哪里——这个家里的东西太多了,东西多,属于宋忆南的故事和意义便更是多。但对荆璨来说,就好像这是个故事屋,而他是个不识字的人。
宋忆南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窗户不是推拉的,而是朝外推开。窗前是张桌子,站在桌子边,宋忆南突然回头,朝他招手。不知是不是阳光给出的错觉,这一瞬间,宋忆南的表情不太像那个家里的妈妈。
围栏上聚着的爬山虎不甚茂密,横在门前的街便得以被窥见。许是因为正是午休的时间,街上并没有人经过,安静得很。
“以前我喜欢在这里做作业。小时候总觉得这窗户有魔力,因为我有时候会突然看着窗外发起呆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很快……最长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坐了一个下午。”宋忆南看着荆璨,忽然抿着唇笑起来,“后来才明白,不是窗户有魔力,是我总是不想学习。”
这话引得荆璨也轻轻笑了笑,他微微扬了头朝外望,被一阵风吹得心痒。
六月了。
“我去给你弄点水。”
宋忆南说完便转了身,荆璨看着她转进了厨房,回头,想了想,轻轻坐到了凳子上。他低头瞄了瞄桌子,而后将两只胳膊也交叠在一起,端端正正地放到桌子上,像小学生上课那样。
面前就有一排书,荆璨扫了一眼,是初中、高中的课本,应该都是宋忆南以前用过的。他轻轻咬了咬唇,抬起手,指尖朝着其中一本书递去。但在就要碰到书脊时,那只手悬在空中,停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荆璨还是收回了手。他盯着那排书一直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笔记,还有岁月。
外面的风忽然卷了热气吹进来,原本安静的窗外起了声音,一下下,听上去是什么东西在撞击着地面。
篮球么?
心头微动,荆璨以两只手撑着桌子,迅速站了起来。探身,果然看到一个篮球撞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荆璨又朝前伸了伸脖子,企图顺着篮球的来路,看到后面跟着的人。但那人像是在和同伴说话,停在了不远处,即便荆璨已经将脑袋伸到了极限,连两只胳膊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了青筋,也只勉强看到了他的小半张脸和身子,甚至,脸还被鸭舌帽挡着,看不到眼睛。
有人笑了一声,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偏头,扬了扬下巴。
荆璨愣住,短暂的疑惑后,两条手臂像是忽然没了力气,变得酥麻。他猛地从超前倾的姿势中恢复过来,站稳了身子,但脚下却是极其绵软的体验。
“小璨?”
宋忆南的声音响起得太突然,以至于荆璨回头时,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宋忆南将他一脸的茫然收在眼底,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
荆璨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正在飞速冒出的汗,他迅速闪开了宋忆南投过来的目光,低着头,将身子靠到了桌子上。
“又头疼了么?”
宋忆南的声音很轻,荆璨听着,都觉得太过温柔了。
“没有”,荆璨摇摇头,待觉得身体恢复了力气后,重新看向她。
宋忆南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他,又抽了张纸,给他擦额头的汗。
“有点热了吧。”宋忆南从墙边拿了一根自制的勾杆,朝前一递,勾住窗户,“我非要在这里放书桌,搞得窗户不好关,我爸爸只能做了个杆子用来关窗户。”
窗户被关上,宋忆南不经意间撇到荆璨,见他扭着头,仍直直地盯着窗外。
“晚上想吃什么?”宋忆南故意咳了一声,语气中掺进了更多几分的轻松,“晚上你爸爸和小惟都不在家吃饭,我们不用那么早回去,我带你在这边吃点好……”
“我可以留在这里读书么?”
“嗯?”宋忆南被荆璨问得一愣,将长杆靠到墙上的动作也暂时停住,“读什么书?”
“这个年纪,该读什么就读什么,”荆璨垂下眼睛,屈起食指,敲了敲水杯,“应该是高中吧……高二?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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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啦~~~
隔日更,有事会请假。
第一章
七中没人性。这是在开学两周后,贺平意总结出的一个道理。
“八月,大下午的跑操,学校领导怎么想的啊?”虽这么说着,贺平意还是把摊开的书随便往桌上一丢,长腿跨过凳子,捞着王小伟的脖子往外拽。
“你大爷的!”王小伟一米八几的个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滚滚滚,放开,我不去。”
“一个大男人装病逃操,丢不丢人。”
“我哪装病了?我……”
“知道,”王小伟还没说完,话就被贺平意抢断,“你摔烂了你妹妹养的盆栽,被你妹妹追着打,从楼梯上跳下来,然后没站稳,坐到了地上,偏偏地上有个一楼小孩儿放在那的滑板,硌了你屁股。可是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么?”
“滚滚滚,”王小伟一脸不耐烦地纠正,“我妹妹那不是盆栽,是多肉,我妹妹养得可好了。”
“哦,多肉”,贺平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区别,“那不还是盆栽么?”
“盆屁,”王小伟一把甩掉贺平意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别跟我这拉拉扯扯的。”
贺平意一如往常,笑得懒。
开学两周,王小伟觉得这个同桌从来就没睡醒过,眼皮永远抬到一半,最多最多,被老师拎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会给个三分之二的高度。王小伟正了正被带歪的衣领,偏头打量了贺平意一眼。刚好,就看到他眉骨上那条疤,很浅,但很长。王小伟问过贺平意这疤痕是怎么来的,贺平意不说,可是王小伟这人好奇心奇重,每次看到,滑到嘴边的话就憋都憋不住。
“你这……”
“诶?”贺平意转头,视线越过二楼的栏杆,投向主楼上的大喇叭。他佯装惊奇,眉毛也配合地挑了起来:“换歌了嘿。”
闻言,王小伟也侧耳一听:“哎呦,竟然不放《菊花台》了?这什么歌啊?”
贺平意将脑袋跟着歌曲的旋律点了两下,没答,甩着胳膊继续往前走。
一年四季,贺平意最不喜欢夏天,又热又困。
楼道里人挨人,挤得很,贺平意的视野在上下晃动,半昏半暗间,有一种自己走着路都能睡着的感觉。困的时候,贺平意能把懒发挥到极致,比如现在,他就吝啬于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王小伟看来,贺平意的脚每踏到地上一下,恐怕都能引得他全身的关节、骨头稀里哗啦地震颤,也不知道他浑身上下那些器官晕不晕车。
贺平意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他用一只手摁着后颈,转着脖子放松。肩膀夹得紧,另一只手摆动的幅度便不自觉地增大了些。
这一甩,就打到了后面的人。
贺平意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他赶紧回头,在没看清后面的人时,就忙急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是因为刚刚打哈欠、眼底的水雾没散,还是因为楼道里稀薄的光线,又或者,是因为周围人太多……反正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造成了回头的一瞬,贺平意的整个视野是动荡又模糊的——他还在说着没说完的对不起,视线中的男生没说话,只抿着唇,在看着他笑。
因为是在楼道,因为嘈杂的话语声淹没了思想,那张在眼前的脸像是被无限放大,成了唯一清晰的存在。
温柔。
这竟是贺平意在那一瞬间想到的词语。
从前他觉得,这些形容词,不过就是用在书面里,写起句子来好听罢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两个字,会是在这样一个匆忙慌乱的回头间,在一个男生的笑容中。
要是非要让他来形容此时的震撼,贺平意只能转述自己脑袋里蹦出的那一句不太文明的两字感叹。仿佛缺氧,贺平意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类的自控力,他呆呆地转回了脑袋,踏下了最后两级台阶。
走出楼道,在阳光重新照到脸上时,贺平意的脑袋里忽然涌出一个强烈无比,又疯狂刺激的念头——如果他是个女生,我一定追他,娶他。
这想法不像他会有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贺平意有点发懵,身体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头往回看。可楼道里涌出了一层又一层穿着校服的人,他早已找不到那张脸。
王小伟还在和他说着话,见旁边忽然没了人,纳闷地转过身来寻他:“干嘛呢?”
贺平意立即问王小伟:“哪个班有个长得白白净净、挺好看的男生?”
“什么?”这题来得太突然,王小伟吓得将脑袋往前探了探。
“就是白白的,不太高,应该挺……”贺平意左右看了两圈,又看到王小伟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改口,“算了,没事。”
跑操时每个班先集合,会有学校值周的同学记录每个班的出勤人数、请假人数。学校硬说学生不能老坐着,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实在动不了、站不了的大病,就算是请假也得在旁边站着,晒晒太阳。这也是贺平意之前不耻王小伟的原因,人家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请假的女生都在这站着,王小伟就好意思躲在教室里睡觉。
到了集合地,王小伟还要往一边儿站,被贺平意扯着领子硬拽到了队伍里。王小伟站在那嘟嘟囔囔,贺平意则一直没从刚才那一眼里回过神来。
七中的高三是被划到一个单独的校区的,实验班又单独被划在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老师的办公室和厕所,二楼是教室,有六个班,四理二文,理科班和文科班分别在楼梯的两边。整栋楼一共就这么几个班,没见过这号人啊?文科班的?
贺平意将手插在裤兜里,皱着眉头,两脚起起落落,一下下踩着地面上的白线。
皮肤白,眼睛大,不戴眼镜,个子不高,笑……
“还有请假的么?”班主任陈继站在队伍前,喊。
“有!”
陈继都已经开始喊体委,贺平意突然喊了这一声,而后猛地抬头,举手。
一旁的王小伟被他这套连贯的诱敌深入、金蝉脱壳惊得愣住,瞪着他:“卧槽?”
贺平意的心理素质显然比王小伟要更好一些,他坦坦荡荡地跨出了队伍,走路的姿势完全看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等到队伍出发,王小伟还在打着口型朝贺平意怒骂。
下午第一节 课的课间,太阳实在大得很。贺平意眼睛都睁不开,却坚持眯着眼睛看着经过的一列列队伍。让他比较烦的是,他们学校学其他学校,搞什么“板块式”跑操,几乎人贴着人,致使他有时候根本看不到队伍外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