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以沈清然视角展开,很多事与沈郁记忆里不一样,像沈郁为助越王夺权,手上沾满鲜血这种事,直接蝴蝶掉了,还有越王拿他当替身的事,沈郁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替身。
一想到商君越把他当沈清然的替身,沈郁就恶心得不行,对越王的最后一点感情也化为乌有了。
再次见到越王,沈郁只失态了一瞬,眨了眨眼睛,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与你说什么,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再说了,若是我不去的话去的就是沈清然,或许你可以想想办法,让我那个好弟弟代替我去。”说完,沈郁饶有兴趣看向越王。
如果那本书记载的都是真的,这个时候,越王已经和沈清然认识了,而且两人间也有了一点爱情的苗头,沈郁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
越王沉默了一会,宠溺又有点无奈地开口:“若是我有办法,定然不会让你进宫的。”
对沈郁的提议避而不谈。
沈郁也不指望他真能想到办法,若越王真有这样的能力,前世他也不必为了将越王推上皇位呕心沥血、费尽心机,落得个灯尽油枯下场。
就算没有越王背刺,前世的他也活不了多久。
“既然你没办法,那我找你做什么?”沈郁歪歪头,似是不解。
越王总觉得今天沈郁说话夹棍带刺,只当对方是心情不好,柔声安慰:“事情还没下定论,一定会有办法的。”
要说不想让沈郁进宫,越王肯定是不想的,他此番乔装来京城,就是为了发展人脉,沈郁是他选中的人里能力最强的,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不是没想过让沈清然替沈郁入宫,只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真实身份,万一被发现,他的所有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是的,越王不是用真实身份接近沈郁的,沈郁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揭穿他,过早揭穿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沈郁垂下眼眸,巴掌大的脸隐藏在毛领后,别有一股楚楚动人姿态。越王见着,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抚上那张动人的脸。
沈郁偏头,躲过越王的触摸。
越王愣了一下,低咳一声,若无其事收回手,本想说什么,看沈郁小脸偏向一边,略显倔强的模样,将所有话咽了下去。
他以为沈郁是在为进宫的事烦心,越王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让镇北侯送子入宫,若是再等一段时间,他也不会因为处处受到掣肘不敢动手保人。
躲开越王的触碰完全是沈郁下意识的动作,躲了便躲了,沈郁懒得去猜越王会怎么想,被越王一搅和,出来逛的闲情逸致彻底没了。
既然他不痛快了,沈郁不介意让导致自己不痛快的罪魁祸首更不痛快,他回头看向越王,慢吞吞开口:“陛下后宫空无一人,待我进宫,是不是可以得到独一份的荣宠?陛下定然也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只钦点了我一个人进宫,你说,是不是?”
沈郁是故意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对面男人脸上,果然,不等话音落,就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被竭力隐藏的怒气。
前世打了那么久交道,沈郁对越王不说十分,八分了解是有的,越王自视甚高,一心视大桓皇位为囊中之物,最不能忍受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当今皇帝的好,更别说被视为自己所有物的人以这样的方式提起。
“阿郁,我知晓你不是自愿的,我也很痛心,”当然痛心了,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说没就没,越王不愿之前下的功夫都白费,只能先将人安抚住,“不论发生什么,我待你之心都不会变,阿郁……”
说着,越王想牵起沈郁的手,再次被躲过后,不解:“阿郁?”
“谁说我不是自愿的了?”沈郁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里是藏不住的炽热情绪,“陛下英勇神武,我亦仰慕陛下许久,能进宫伺候陛下,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情愿?”
听到沈郁的话,越王脸上的温柔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我要进宫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好,你以后也不用来镇北侯府里找我了。”沈郁直接开口阻断了越王所有退路,只差没明确对越王说“我们断绝关系”了。
被连怼几回,越王脸色难看的不行,他来找沈郁,可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他原本想着先将人安抚住,如果沈郁肯答应在宫里帮他传达消息更好,可要他就这么放弃沈郁这枚棋子,他不甘心。
“阿郁,你一定要这样吗?”
沈郁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个时候自己刚对越王动心不久,得知要被镇北侯送进到宫里去,心中既愤怒又绝望,还大病了一场,而越王在做什么?恐怕正忙着和他那个穿越者庶弟发展关系卿卿我我吧。
和现在一脸深情的男人相比,何其讽刺。
若他没记错,越王此次乔装进京,为的是因触怒天颜被下狱的何家小公子,前世,因为救出何家小公子,越王得到了何家及其背后势力的无条件支持,尤其是何家背后势力,在好几起重要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沈郁对何家印象不深,对何家背后的势力倒是很感兴趣,当然,他更感兴趣的是如何除掉越王的这一助力。
记下何小公子的事,沈郁淡了和越王继续掰扯的兴致,冷下脸道:“我如何似乎不关公子的事,还有,‘阿郁’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公子以后不要叫了。”
哪是不喜欢,是不喜欢被我叫吧?越王气结:“阿郁,不,沈公子这是要和在下撇清关系吗?”
“嗯……”沈郁装出为难的样子看了越王一眼,“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追根究底的好。”
“你什么意思?”越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吧,要不是能从你身上找到一两分陛下的影子,我是不可能多搭理你的。”
沈郁是故意这么说的,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和皇帝的接触都寥寥无几,更别说对人一往情深,偏他脸上还做出一副“是你要我说的,我就说你不知道的好”的表情,让人信以为真。
眨了下眼睛,沈郁继续道:“现在嘛,你也知道我要进宫了,我和你之间……”
越王几乎要气晕过去,他说什么?因为能进宫去见皇帝,所以就不需要自己了吗?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越王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让前段时间的付出白费。
平静了一会根本平静不下来,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当成了那个人的替身,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是故意的对吗?你生我气了,故意这么说……”
“我故意什么?”沈郁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堂堂侯府之子要跟你一介白衣相交,还处处迁就你?你别说什么跟我兴趣相投,天下想跟我兴趣相投的人多了去了。”
怎么说沈郁也是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子,又容貌才情兼顾,想跟他交好的人不知凡几,为什么偏偏就他一个入了他的眼?
越王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然而一旦跟着沈郁的思路走,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更何况,他和当今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眉眼有相似之处……
所以他在沈郁眼里只是皇帝的替身?!
第3章
沈郁毫不在意给越王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心情颇好地回了府,连中途遇到沈清然都没能破坏掉这份好心情。
将如夫人的事交给镇北侯处理后,沈郁也没闲下来,命人暗中给镇北侯递了不少证据。
沈郁知道,有镇北侯护着,仅凭这件事彻底解决掉如夫人很难,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本来也不在于此。
沈郁每天好吃好喝,几天下来,气色比刚醒来时好了不少。镇北侯带走了一批在院子里伺候的人,没多久又新送来一批,紧接着,上好的器具与衣物被源源不断送进院子,不管外面送什么来,沈郁照单全收。
被新送来的下人应当是得了镇北侯命令,伺候起来尽心尽力,单是瞧着现下光景,倒有几分侯府嫡公子该有的待遇了。
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宫里派了伺候的人来,沈郁身边的事逐渐由宫人接手,这些人只默默做事,从来不对沈郁指手画脚,沈郁乐得镇北侯的人被排挤在外,便默许了他们留在院子里。
不得不说,这些人比侯府的下人好用多了,尤其是每次看到镇北侯等人吃瘪,更让沈郁舒心。
期间,越王不死心着人悄悄送了几封信进来,沈郁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火盆。
明亮火光中,有什么隐形枷锁被烧断,漆黑眼底印着橘色暖光,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公子……”推门进来的小厮看着坐在火盆边的清俊身影,不知为何心底一寒。
沈郁敛眸:“什么事?”
“侯爷请公子去正厅。”小厮低下头,不敢直视端坐的青年。
小厮是镇北侯专门挑选了送到沈郁身边的,来之前就得了镇北侯吩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公子,不能有任何怠慢的地方,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位一直在府里没多少存在感的嫡公子,和大家想象中很不一样。
“走吧。”沈郁拍拍手站起来。
正厅里人不多,沈郁进去后,镇北侯挥手让部分下人退下,留下的都是镇北侯信得过的人。
沈郁抬眸扫了一眼,看到了站在镇北侯下首脸色难看的如夫人和一旁不明所以的沈清然。
“父亲找我来,是已经有结果了吗?”三道目光下,沈郁不疾不徐开口。
“算是吧。”镇北侯点头,早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查出真相了,拖到现在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如夫人是他心爱的女人,沈清然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不希望两人身上留下污点。
“今日找你来,是想让如夫人跟你好好道个歉,你想要什么赔偿……”
沈郁挑眉:“父亲是想让我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夫人她不是故意的,”镇北侯叹了口气,“她也是受人蛊惑,蛊惑她的人本侯会交给你,任你处置,看在她没酿成大错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你马上要进宫,这个时候府里也不宜传出负面消息。”
“妾身知错了,是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差点害了大公子,妾身愿日日为大公子祈福……”镇北侯要交给沈郁处置的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如夫人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忍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祈福就不必了,我怕我承受不起,”沈郁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若我说我不愿意接受这个处置结果呢,父亲?”
“别急着找理由搪塞我,如夫人到底是不是受人蛊惑‘不小心’犯下错事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将此事交给父亲,是秉着对父亲的信任,现在看来,父亲似乎不值得我这个儿子交付信任呢。”
镇北侯听得额角直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了?
如夫人脸上的难看之色更是藏都藏不住,心中的警铃不断跳动,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镇北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
她向来视沈郁为自己孩子继承侯府的拦路石,费尽心机才没让侯府唯一的嫡子得到世子之位,这次听到要送沈郁进宫的消息,只觉得连上天都是眷顾自己的,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安插在沈郁院子里的人就带来了坏消息。
好在后面又有消息传来说沈郁将事情全交给了镇北侯处置,如夫人暗笑沈郁天真,转头就为自己想好了脱罪理由。
果不其然,镇北侯是多么在乎面子的一个人啊,根本不想将事情闹大,顺着她的借口将罪名全推到了别人身上。
一切都很顺利,沈郁也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向,虽然损失掉一个心腹丫鬟很让人心疼,但这个仇她一定会找机会报回来。
她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没想到沈郁非但不领情不说,连对镇北侯也没多少尊敬的意思。
对上沈郁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如夫人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男人。
他的态度是漫不经心的,就算镇北侯明摆着偏心她,也不见他眼里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愤怒,好似早知道了结果,他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沈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如夫人心慌了,她以为沈郁放心将下药一事交给镇北侯,是因为对父亲的信赖与濡慕,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他将事交出去不过是因为不在意,对药被动手脚这件事不在意,别说镇北侯了,他甚至对整个侯府都不在意。
“侯爷……”如夫人忍不住后退一步,抓住镇北侯袖子,看向沈郁的目光带上了惊惧。
觉察到如夫人惊恐的目光,沈郁拉大嘴角弧度。
真有意思,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你看看你自己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被你读哪去了?”镇北侯皱眉,安抚性拍了拍如夫人手背,“怎么说如夫人都是你的长辈,由不得你胡乱编排。”
“长辈?”沈郁嗤笑,“先不说我的话是不是胡编乱造,她一个妾室,怕是担不起我的‘长辈’二字。”
在大桓,嫡庶分明,正室和嫡子的地位远高于妾室和庶子,也就镇北侯正室夫人早逝,又没续娶,如夫人才能在侯府后宅独揽大权,可律法摆在那,无论镇北侯有多宠爱如夫人,也不能把她扶正。
沈郁的话正正扎中如夫人痛楚,因为她一开始只是妾,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妾的身份,连她生的孩子,也天生比人低一等,而沈郁呢,她自认自己的孩子没哪里比沈郁差,就因为投了个好胎,她的儿子便这辈子都越不过沈郁去。
眼底晦色一闪而过,再抬眸时,如夫人已是泫然欲泣:“是妾身的不是,侯爷千万别因为妾身和大公子起了间隙,大公子既然心中肯定事情是妾身做的,妾身认了就是,别让侯爷为难。”
如夫人的话一出口,镇北侯脸上的怒色顿时加深:“目无尊长,沈郁,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想要杀了我的长辈?”沈郁毫不客气回怼,“还是包庇真凶的长辈?”
“如夫人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便让侯爷不分青红皂白为你说话,是不是真得手了,也能让侯爷这般轻轻放下?”
“不许你这么说母亲!”沈清然好不容易消化得到的信息,听到沈郁的话,忍不住开口。
“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沈郁冷冷看了沈清然一眼,“还有,除了正房夫人,妾室只能叫姨娘,下次别叫错了。”
对上沈郁冰冷的目光,沈清然打了个寒颤,嗫嚅几句,不敢再开口。
沈郁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整理袖口:“话归正题,侯爷不希望我人还没入宫,侯爷纵妾行凶的消息先一步成为众人的谈资吧?”
镇北侯终于意识到,沈郁不是可以随他拿捏的了,偏偏没几天沈郁就要进宫,不想那位怪罪下来,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说,还得好好将人供起来,只好强忍着怒气问:“你究竟想怎样?”
“父亲早这么识趣多好,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沈郁放下袖子,“既然如夫人如此容易被人迷惑心智做下错事,管理起偌大侯府来必定艰难,父亲还是重新挑人吧。”
镇北侯没有续娶,府里的妾室却是不少,只是之前一直都是如夫人一家独大罢了,如夫人倒下,侯府后院想必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