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和陈笑年一起走到门口,璀璨的夜空出现在视线之内,夜风凉凉地吹过,将一片不知哪里来的花瓣卷入高空。
他抬头看向天空,忍不住地想道,凌晨三点,陆行深一定在闭眼睡着呢吧,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夏歌坚持要回去,陈笑年没再强留他,而是用悬浮车送了他回去,看他翻墙进入院子才离开。
偷摸回去的夏歌特意避开了平时知道的监控范围,从死角遛着墙根,然后弯腰低下身子,爬进了花丛中,借着已经长高的花丛和其它植物掩盖匍匐前进。
这样就一定不会被发现了!
于是,房间窗口,陆行深从窗帘缝隙看出去,瞧见了一个一拱一拱,仿佛在做贼似的可疑物体正在缓缓靠近房子。
那个‘可疑物’似乎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忘记了头上还戴着荧光的小皇冠,已经快到窗外的门廊了。
陆行深拉好窗帘,转身出门。
李彦在后面小声叫他,“诶?你干嘛去?”
陆行深:“睡觉。”
三分钟后,陆行深在自己的卧室躺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做出熟睡的假象。
又过去一分钟,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转动门把手,摸着黑来到床边,仿佛什么大型犬一样蹲在床头,一股只有仿生人饮酒后才会出现的香甜气息热乎乎地飘了过来。
那个身影安静地望着果然在熟睡的陆行深,过了几秒,试探着用气音开口,“陆行深……你睡了吗?”
陆行深装睡到底,一动不动。
“你真的睡着啦?”
夏歌抬起手,在他眼前晃晃,“陆行深……”
陆行深继续不动如山。
“你睡着啦?睡着了吗?陆行深……你睡得好吗?陆行深……”
一声声地问着‘你睡了吗’,夏歌抬起手,又隔着被子晃了晃他的手臂,“你真的真的真的睡着啦?”
陆行深被摇晃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然而在那股香甜到像果汁一样的酒气再次飘来时,他终于恍然。
小夏在这种状态下,应该没那么智能。
于是,陆行深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双眼,半耷拉着眼皮看向床板的人,嗯了一声。
“诶?你没睡啊……陆行深,都好晚了,你快睡吧!”
陆行深:“……”
“你快睡吧……快睡吧,再不睡就天亮啦……”
夏歌抬起手,又在他身上一下下轻轻拍着,哄人一样,“睡吧~睡吧~”
陆行深:“……?”
终于,陆行深彻底睁开双眼,往床的一侧挪了挪,给他让出半边位置,掀开被子,拍拍。
“上来吧,你也该睡了。”
“嘿嘿。”
夏歌一骨碌钻进被窝,手手脚脚都缠在他身上,很快就响起鼾声。
陆行深轻轻动了动他脑袋的摆放角度,鼾声消失。
一夜过去,两个都当了夜猫子的人同时睡到日上三竿。
中午的太阳最烈,连窗帘都没法完全遮掩亮光,整个房间都亮起来了。
陆行深缓缓醒来,是因为怀里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
他低头拍拍,把完全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头顶的小夏挖出来,“醒了?”
夏歌抬起头,露出的却是一双有点红还湿漉漉的眼睛,“呜……”
“怎么了?”
“做噩梦了,陆行深,我做噩梦了。”
说完,夏歌就紧紧抱住他,以一种几乎无法呼吸、叫肋骨都生疼的力度用力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好真实的噩梦,就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你知道的,梦都是假的。”
陆行深并不擅长安慰人,哪怕在现在,也感到要努力思考才能找到说什么,“醒了就好了。”
夏歌在他怀里摇摇头。
“我好像梦到了平行世界。”
“嗯?”
连这个概念都知道,陆行深也只意外了一瞬。
上过学的仿生人,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夏歌回忆着梦中的场景,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都变快了一样,
“画面好清晰,声音、触感,全都好真实,梦里面也有你,有陈同学,上校……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陆行深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我在梦里欺负你了?”
“不是……”
夏歌小声地反驳着,手指揪住他身上的衣服,
“我梦到,在那个世界里,阿九死了,再也救不回来了,林玉音没有去邻星,上校完成了那个邻星的任务,在几个月后回来了,身受重伤,伤好后就和我结婚了,我以林玉音的身份去的……”
“……”
陆行深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在梦里,我以为自己一直没有暴露,直到婚礼的那天,”
夏歌说到这里,就害怕地连脖子都缩起来,
“婚礼办得很盛大,我和傅上校站在台上,交换戒指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不是林玉音了。”
“不会的……都是假的。”
“可是梦里看起来好真啊,那就像是……一切意外没发生的话,会真实出现的场景!”
夏歌委屈地说道,
“然后他就把我带走了,搬去了他的房子住,他知道我是仿生人以后没有揭穿我,但是用这个威胁我听他的话,还禁止我和你见面,更不许私下联系,不让我出门,只需住在他的大房子里,我不高兴了,他就在每天晚上来找我,还……”
“都是假的,小夏,”
听到这里,陆行深忽然听不下去了,他不断安抚着,说这些都是假的,不可能会这样,他不会允许上校这么欺负人。
可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小夏说得没错,这个梦就是这样真实,这些本就是差一点发生的现实,不是吗?
你不就是他噩梦里导致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吗?
亲手推开他,送出去,让他每天每天被那个男人欺负的,不就是你吗?
“别怕……”
“陆行深,我不想去别的地方,不想和别人结婚了……”
夏歌埋着脸不肯起来,越说越难过,明明一直就知道这个安排的,之前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怎么现在就这么不开心,他自己都不明白,
“可是它太真实了,我现在都记得,那个房子有着红色的旧式外墙,灰色的窗帘,其中一个房间的墙壁挂满了他的勋章,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松树,明明春天都来了,到了17日我和他结婚后,却突然下了一场雪,把整个树都压弯了。”
“小夏,”
陆行深低头,下巴轻轻捧着他的头顶,“那你在梦里有没有告诉我,你不想和他走?”
“我……”
被这样问着,夏歌忽然陷入了迷茫,“我没有……可是,早在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啊,我不听话,你会生气的,会把我销毁掉……”
“我不会的。”
陆行深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在被窝里动了动,让夏歌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告诉我,说你不喜欢他,不想和他走,我不会生气,我会立刻让你回家,把你留下来。”
“真的吗?哪怕他威胁你了,也威胁我,要抓我们去坐牢呢?”
“那就更不能让他如愿了。”
陆行深心底里微微刺痛着,几乎也要红了眼眶,“更何况,我早就……不想让你走了,哪怕你不亲口说,只要在去见他的路上,前一天,提到这件事的任何一个瞬间,只要你看起来不高兴,我就会让你留下。”
夏歌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真话,几秒后,啪嗒啪嗒,一颗颗眼泪滚落下来,
“他真的好坏,每天都欺负人,还不讲道理,还骗我外面都知道我是仿生人了,一出门就会被销毁处死,后来没过多久,我就过载了,彻底坏掉了,然后就醒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
陆行深抬起手,呼吸不稳地捧住他的脸,一下下将上面的眼泪抹去,
“都怪我,我不该这样做,我不该把你推进火坑,不该把你交给那样的人,别哭了……小夏。”
“呜哇——”
安抚再次起到反作用,夏歌哇哇大哭,“陆行深呜呜呜……他还……偷偷换……我的屁股——!屁股呜呜呜呜——”
“不哭……”
陆行深不忍地收拢手臂,只觉得胃里都跟着一阵绞痛,也难受了起来,无措地一下下安抚着,眼眶发热,忍不住低头凑近,想要吻去他的眼泪。
嘭地一声,李彦一脚踹开房门,一个猛子冲过来,满脸焦急担忧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什么屁股……艹,陆行深!你对纯真无邪的夏夏做了什么?!你这个禽兽!你下流!无耻!你快放开他!”
夏歌:“诶?”
陆行深:“……”
发现是夏夏挂在陆行深身上的李彦:“……卧槽……”
陆行深:“给你一秒,死吧。”
李彦深吸一口气,嗖地一下冲出房间,顺便甩上了门。
夏歌:“李医生也在啊,他刚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陆行深,他为什么要骂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骂好朋友呢?”
陆行深点头,脸色黑沉沉地点头,“嗯,是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