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小马过河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
马可波退出游戏，拿着雨伞刚要出门，他的室友就回来了。
“你咋回来了？”马可波说，“我正准备给你送伞去。”
“不用。”南叙咳了两声，眼睛里盈着水雾，一滴水珠由他发梢滴落，顺着苍白的脸庞滑下。
马可波觉得自己和南叙同寝室两年多还没弯，简直就是直男界的扛把子。“雨还挺大的，干嘛不等我给你送伞。就你那一碰就碎的身子骨，淋雨不是作死么。”
“麻烦。”南叙拿上毛巾衣服，去浴室洗澡。
“求求你麻烦我。你要是又病倒了，我家野区谁接管？”马可波打开游戏，看到刚认识的小姐姐还在线，开局五分钟。
他最近网恋失恋，发了好几天的疯。南叙对他的嫌弃已然快到极限，他怀疑他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无情地丢进垃圾桶里。好在这个小姐姐愿意听他树洞，还不厌其烦地安慰他，是个好人。
南叙洗完澡，倒了一杯热水，从小冰箱里拿出一袋煎好的中药，放进热水里浸泡。
马可波说：“打王者吗？”
南叙：“来。”
两人进入游戏，马可波说：“等等啊，我再拉个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像是熊猫背影，昵称叫不知火跃的玩家加入了他们的三排，常用英雄：安琪拉，甄姬，妲己。
南叙问：“这谁。”
马可波说：“路人妹子。”
南叙指尖向退出键挪去：“我建议你们双排。”
“别啊！这妹子虽然是英雄勺，但意识好，人也善良。要不是有她安慰，我还沉浸在绿帽的痛苦中。”马可波知道除去必要沟通，南叙不喜欢在打游戏的时候说太多话，也不喜欢队友废话太多，又说：“而且妹子有点小高冷，话不多的。”
南叙了然：“新CP？”
“不不不！”马可波自辩清白，“妹子是好，但我还是喜欢话多会发嗲的——前提是是个女的。”
南叙：“……”
“咱们就带带她呗，赛季初谁都不容易。”
南叙喝完药，在嘴里含了颗薄荷糖，说：“开吧。”
【小马过河：小火跃我回来啦，给你介绍一下……】
【不知火跃：妈的我好气啊！我刚刚那局有个奇葩陈咬金，死活要四一分带，三座高地都没了还在那带，大顺风的局硬是被他带没了。带带带，他怎么不把脑子带上再来打游戏？真特么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队友坑到死。】
【小马过河：……这是我室友。】
【不知火跃：陈咬金这个英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删了吧真的是。气到昏厥，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缓缓，等我一分钟。】
南叙看向马可波：“话不多？”
马可波有点懵：“她刚刚不是这样的。”
第3章
李跃希站在宿舍阳台，感受着风雨的凉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好让他在刚才那局的程咬金身上绑个风筝，用雷和闪电的力量送他回炉重造。
李跃希的另一个室友唐灵初回到寝室，看到李跃希在风雨飘摇中的背影，问薛定：“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薛定朝阳台的方向努努嘴，“你看他垮起个小帅批脸，那必然是打游戏输了。”
李跃希是宿舍年纪最小的，大家都乐意宠着他。唐灵初把李跃希拉进屋，安慰道：“没事，不就输了一局么，下局就赢回来了。”
李跃希大声告状：“可是我们本来能赢的！”
唐灵初道：“放心吧，我已经帮你算过了，这个赛季你肯定能上王者百星。”
唐灵初主业在校大学生，副业玄学少年。他爷爷是天桥底下摆摊算卦的，精通各类玄学。唐灵初深得他爷爷真传，有事没事就爱给室友算上一卦。
薛定看到李跃希的小帅批脸又支棱起来了，问：“跃，你不会真信了吧？”
李跃希道：“信啊，干嘛不信。玄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其中蕴含着无数先人的智慧……”
“靠，上学期我让初哥帮我算我会不会挂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是封建迷信！”
“这么和你说吧。如果玄学结果是我马上要十连败，那就是封建迷信。”
唐灵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不过我建议你打两天休息就休息一天，缓上一缓，而且尽量不要单排。”
李跃希紧张地问：“不缓会输吗？”
“看卦象是不会的。”唐灵初说，“但可能会出现其他情况。”
李跃希满不在乎，反正不会有比输更差的情况。他坐回椅子上，看到自己还在排位的界面。
【不知火跃：我又回来了。】
李跃希这才注意到除了他和小马过河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头像是海边地平线上的半个太阳，游戏昵称：余又；常用英雄：镜，澜，赵云。
这个版本前期拿中立生物建立优势非常重要，但愿这个余又能靠谱一点。
【小马过河：小姐姐，你待会继续选个瑶跟着我。】
【不知火跃：那也要我能选到。】
在他现在的分段，瑶的BP（禁用/挑选）率还挺高。
【小马过河：那蔡文姬，小明，妲己。你选你想玩的就行。】
【不知火跃：……】
【小马过河：怎么啦？】
【不知火跃：就算你把我当混子，也请让我混得有尊严一些。操作，才是游戏的乐趣所在。】
【小马过河：没事儿，星耀的局有手就能赢。你安心混你的。】
李跃希泪目了。
从他玩游戏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为队伍的胜利操碎了心。他在上路一对三，交完最后一个技能把兵线清了，然后死在塔下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也有可以混的一天。
能躺为什么还要拼命带飞？对不起，我不想享受游戏的乐趣，我只想赢。
【不知火跃：好的，那我没有尊严了。】
进入游戏，李跃希又拿到了瑶，小马过河拿的公孙离，余又最后补了一手赵云。
开局一分钟，赵云抢到河道之灵，率先四级，来下路拿到第一滴血，迅速打开了局面。射辅二人组连拔几座外塔，经济差越拉越大。
【公孙离[小马过河]：对面还不投？】
【高渐离[扬州吴彦祖]：这局是人机吧。】
【瑶[不知火跃]：你是说了什么优美的中国话。】
【高渐离[扬州吴彦祖]：这局是人机吧。这都要屏蔽，服了。】
【瑶[不知火跃]：推塔推塔，优先推塔。】
队友一飘，李跃希就有点慌，顺风被翻盘的例子还少吗。他是个操心的命，骑在公孙离头上还不放心，时不时就要拖视野看看队友在干嘛。
赵云正在对方红区的草丛里埋伏，对面的法师和坦克保着射手去拿红，暴露了视野。
我方队友离得比较远，赶过去需要时间。以赵云的经济，一挑三也不是不可能。他会动手吗？
李跃希和公孙离都快没蓝了，公孙离准备回泉水补状态。他想了想，从公孙离身上跳下。
南叙打开装备面板扫了眼，大致有了把握，一个大招扎进了人堆里。
一套伤害打满，三杀。
【瑶[不知火跃]：秀得天花乱坠。】
对面的孙膑开加速带着打野来支援。赵云技能还在CD中，血条只剩下四分之一，只能靠走位躲伤害。CD结束，赵云回头反打，丝血反杀打野，四杀成功，对面只剩下一个孙膑。
孙膑的一技能命中赵云，这是一个延时爆炸的技能，赵云的血量显然不足以支撑爆炸的伤害。
【瑶[不知火跃]：请求集合！请求集合！】
南叙看了眼小地图，瑶开着奔狼赶来支援他。没什么必要，这局他们已经赢了。他放下手机，按了按额角。马可波说的对，他不该让自己淋雨。
李跃希一边拼命朝赵云的方向跑，一边狂按大招——子龙哥哥，我来救你了！
然而赵云杀了对面打野后，并没有朝他的方向赶来，而是站在原地，似乎是放弃了治疗。
别啊，你知道让一个辅助眼睁睁地看着队友死在自己面前是多大的屈辱吗？快过来啊逆子！
孙膑的雷在赵云身上炸开，赵云手中的枪落下，倒在了离瑶只有两个身位的地方，同时触发死亡语音：【拜托……各位了。】
马可波看到愣在赵云尸体旁边的瑶瑶公主，道：“你干嘛呀，人家都去救你了。”
南叙强忍不适，说：“能赢就行。”
“你看瑶瑶多难过啊。心疼。”
马可波话刚说完，瑶瑶就一个华丽地转身，上了路过的高渐离的身。
【瑶[不知火跃]：兄弟们，一波啦！子龙哥哥吃饱喝饱，一路走好！】
南叙：“她应该不难过。”
马可波尬笑道：“那也要道个谢嘛，辅助小姐姐最需要鼓励了。”
【公孙离[小马过河]：小火跃，我室友说谢谢你救他。】
【瑶[不知火跃]：基操勿谢。】
【瑶[不知火跃]：赵云牛逼，回头让那个扬州的兄弟给你炒个饭。】
【高渐离[扬州吴彦祖]：？】
南叙看到瑶的发言，缓声道：“你确定瑶是女生？”
“应、应该吧？”马可波不确定地说，“下次让她开个麦就知道了。”
这局就是个碾压局，赵云13-1-5拿到MVP，但李跃希还无法精准判断他的水平。顺风局谁都觉得自己可以打职业。经济差这么大，他打赵云他也可以，看水平还是得看逆风局。
回到排位界面，李跃希看到余又离开了队伍，问：【不打了吗？】
【小马过河：不打了，我室友要睡觉了。】
李跃希看了眼时间，才10点多，这年头小学生都没这么早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