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斓眸色冷厉,开口的消息让人惊惧:“普通人死后魂魄很快消逝,他不仅没有,还夺活人舍,吸活人气,身穿红衣,执念愈重,久久不散,他早已不是魂了,他是鬼!是恶灵!”
就在繆斓提醒完,姜翼敏锐地转过头去,死死瞪向背后张牙舞爪的火舌。就见不停冒出的黑烟里,隐约有个人型物体在慢慢朝此移动。待行到近些,发现那东西的脖子歪在一边,似已折断,而四肢头脸都被火焰烤至焦黑,骨骼都暴露在外,可他的步伐却丝毫不乱,怀里拖着一根半腰粗的筋铁,用那五官早就不在原位的脸挤着诡异的笑,目标坚定的往这里走来。
祝微星震惊!
姜翼也沉下了脸,起身又想故技重施的将这人踹到一旁,没想到以他身手,抬起的腿竟被焦黑的祝靓靓成功避开?!不仅如此,那不知是僵尸还是厉鬼的东西瞬间在郑照文的躯壳死去后,反倒爆发出了恐怖的巨大气力,轻松的抡起那筋铁便朝姜翼而来!
姜翼根本不顾自己闪避,反而第一时间将祝微星扑倒在地,用身体挡住了那骇人的攻击!
只听一声碎裂,大楼都跟着震颤,魂魄快被吓出体外的祝微星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不是因为濒死,而是因为身后人的安危。
“姜翼……”祝微星哽咽着喊他,生怕那人为了自己有一点闪失。
姜翼的力气千载难逢的落于下风,可反应速度和一只玄学怪物比竟勉强打个平手,他躲得及时,让刚才挥来的重物只砸到了一旁的梁柱上。
下一刻,姜翼又利落的翻身而起,本想同那恶灵硬碰硬,可看到一旁被困的祝微星,又只能憋屈的先拎起人,把他护到梁柱后。
已有羚甲里的居民察觉到废地起火,纷纷从屋里探头出来看热闹,也有赶出来围观的,但担心危险,不敢靠近。而火警声警笛声也由远及近的响起。
有人在喊:“谁家的车都去挪一挪,让出消防通道来!”
就在各自乱做一团间,焦黑祝靓靓再次抱着筋铁朝姜翼暴力抡去!
又是一声轰响袭来,有什么骤然断裂,一边是碎石飞溅,一边是火光冲天。在猛烈的火焰快舔上祝微星的衣角时,脚下绷直的锁链一瞬松缓。可这不算好消息,是因为那挂住锁链本就岌岌可危的梁柱竟被祝靓靓砸断了。被烟迷得睁不开眼的祝微星只觉大地震颤,脚下的楼面都开始倾斜,他不自控的随着滚落的燃烧物一道朝半空摔去!
楼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
还是姜翼!
姜翼一手抓住突出的水泥结构,一手捞住祝微星,拼死撑住了两人的重量。
可这让他行动彻底受制,本该坠楼的祝靓靓竟也把姜翼当做了支撑,不仅抓住了人,更甚者趁势掐住了他的脖子!
“咔咔咔——”祝靓靓的断裂的喉咙还能发出诡异的响动,像不甘,也像得逞的兴奋。
他拥有反常气力。虽体质特殊,但毕竟是人的姜翼哪里经得住这怪物拿捏脆弱的喉管,当下就显出窒息的艰难。
坠落在外的祝微星见此心痛难当,可自保都做不到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起过想扯开姜翼的手让他摆脱自己这个累赘的念头,然一秒后就打消了,祝微星知道不可能,姜翼在坚持,他不该先放弃。
楼下的繆斓看到了楼上的危险,冷冽的面上依然无甚表情,硬要说,只眼瞳勉强添了几分秾艳的红。他指着地上那个刚用石头画好的圈,对姜翼喊:“小凉,你对付不了他,想办法把那东西扔到这圈里面来!”
说得容易,承担了三人重量的姜翼又要闪避大火,又要抵抗地心引力,还有个恶鬼缠在身上索他命,多重困难加身,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小土匪到底是小土匪,不是祝靓靓才有非人的爆发力的,危急关头,姜翼似也有着恐怖的潜力。几近断气之际,他竟还能猛然提腿抬膝,以可怖的速度和力量重重的撞在盘在他胸口的那只寄生物之上,将他推出一点距离。
虽不远,却足够反应过来的姜翼顺势沿着歪斜的墙体爬出,把祝微星抱进怀里,带着他爬到了裸露的墙体外,以避开烧到尽头的大火和仍呈攻击态势的恶灵。
不过他会爬墙,祝靓靓也会!?
变做怪物的他反倒拥有了极强的学习能力,体能无限,什么危险都敢犯,眼看他像要效仿姜翼的动作往此地而来时,忽然又一个黑影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啊!!!!杀人凶手!!你把儿子还给我!!!”
她不知何时又夜半离家,躲到了楼下,将一切听去,此刻忽然恢复清醒,带着凄厉的惊叫声,浑身浴火的女人像将生命里最后一点力量全部用在了这里,一把抱住站在楼沿快没下脚处的恶灵一起朝楼下坠去!
瞧不清对方模样,但仍猜出她是谁的祝微星,心头巨震的叫道:“——不要啊!”
可他悲伤的呼喊没有阻止残酷的坠地声响起,异色的火光于那圈中蹿升,有痛苦的嘶吼在其内挣扎,仿佛恶鬼哭嚎。然很快,那火焰又熄灭下去,只余正中两具无声无息的扭曲身体,和满地凄艳的血花,预示着一场生命的交替与逝去。
祝微星怔愣地望着脚下,被震撼地久未回神,直到觉出指间粘腻,一下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他不敢去看掌心,只恐慌地握紧拳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祝微星努力镇定的说:“姜翼,你看,那里,消防队来了,他们把气垫充起来了,我们很快就没事了。”
先头还英勇无比的姜翼此时却唇色苍白,环着祝微星的手臂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有碎石不停从祝微星头上下落,墙体的裂缝越来越大,祝微星忍着眼泪保证:“你不是希望我一直陪着你吗,我不会食言了,我说到做到,你也要做到好不好?”
姜翼不语,睫毛垂落,呼吸急促,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祝微星紧张:“姜翼……姜翼……”
姜翼像被他喊得烦了,猛然皱眉,生气道:“老子只是眼睛里落了灰,没死呢!”
祝微星呆怔。
姜翼却道:“我抱不住你了……”
祝微星心头揪起,连忙揽上那个人的脖颈,贴到了他怀里。
祝微星哑声道:“我抱住你,我会一直抱着你的。”
然下一时,姜翼攀附的墙体忽然断裂!失了抓握的两人一道急急下坠!
祝微星还是没有抱住姜翼,姜翼却有本事在那一刻重重推了祝微星一把,把他往气垫处用力甩去。
而他自己则直直的往下坠去!
祝微星视线颠倒间不巧被落下的大石擦了脑袋,坠到垫子上时便失去了意识。
可他仍记得姜翼松手前隐约说了一句:“麻烦精……你可答应我了……”
第164章 凉月
眼前有光影闪烁, 耳边是哭声呜咽,费力的抬起眼皮,迷离间瞟到手术室的大门在眼前洞开, 像一张巨嘴, 将他吞没。
再醒来已不知过了几日, 恍惚着对上床边的李主任,察觉他眼中的悲伤无奈, 楼明玥竟还能微笑着说:“我说过……会回来乖乖住院的。”
夜半,好容易把死守着病床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的贺廷芝盼回家休息了,楼明玥合眼睡了一会儿后又忽然睁开眼来。
他先抬头去看一边的窗户, 确认紧闭后, 又盯向床头柜上微微颤抖的铁线莲花叶, 这夜半无风自动的熟悉感, 让楼明玥久久都未移开目光。
直到隔壁传来声响,铁线莲的晃动也瞬间停止了。
有道冰冷的声音问:“你这样总是每天晚上出去乱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好?不然等这个身体恢复到正常人,你就没办法随心所欲去到想去的地方了?”
医院的隔音不错, 会听的这样清晰,该是对方就站在隔壁阳台上说话的缘故,楼明玥迷糊的分析。
紧接着有道不耐烦的少年音暴躁回道:“你他妈放什么屁, 我只是住院住得无聊出去逛逛!你什么时候爱多管闲事了?”
冰冷的男声被骂也不恼,语气没半点变化道:“我不关心你的私人事情, 我只想提醒你,别浪费这年轻身体,好好休养, 才不会重蹈过去的覆辙。”
少年音听罢却莫名跳脚, 只听一阵砰响,像是盛怒下砸了东西。
楼明玥被吓醒, 隐约中,他又分辨出那声音像是之前遇过的坐轮椅小孩,然而距自己出院又入院都过了好久,他怎么还住在这里没有痊愈?
带着疑惑,虽隔壁略吵闹,但精神不济的楼明玥很快又陷入昏沉。
这一睡,再度昏迷了几天才醒来恢复了些体力,但手术与化疗的副作用明显,除却不间歇的黑蒙外,还有时不时的战栗和反胃作乱,让楼明玥飞速消瘦虚弱下去。
但在悲伤欲绝的大嫂和贺廷芝面前,楼明玥却没表现出多少痛苦,他努力吃努力睡,面上只当工作之余的一次疗养,坚强的仿佛没有痛觉。
勉强吃了几口米汤后,楼明玥忍下一背的冷汗,努力去听电视里的新闻以分散注意力。
“……‘南郊地王’动工半年后,忽然更改楼盘名称,有知情人士透露,该地皮很可能已经转手,新楼盘名据悉为‘红光小城’……”
“啪!”贺廷芝看不下去的调了频道。
这一头在放娱乐新闻。
“……国内知名女钢琴家洪籽薰日前已与第二任丈夫办理离婚手续,早年采访时的择偶条件被媒体挖出,引来拜金质疑。”
画面一切,转到洪籽薰和主持人对坐在餐桌边。主持人问她除了现任丈夫,还曾遇到过让她极其心动的人吗?
洪籽薰便绘声绘色的形容着他们几个师兄弟某次为海先生庆祝生日时去到过一次高级餐厅的事。
“大概在十年前,我刚回国那阵,去洗手间的路上遇到个朋友,被拉去某包厢喝了两杯,里面大多是身家背景上乘的名媛少爷,我本不爱这场合,但谁让我爱帅哥。里面有两个男生格外显眼,似乎还是对兄弟。哥哥倒是平易近人,很是能聊,可不太合我口味。我一眼看上的其实是弟弟,可惜那是个暴脾气,从头到尾一个好脸色没给我。”
洪籽薰跟说书人一样眉飞色舞:“但你猜怎么样,我还没到家,那弟弟竟先给我发了消息,他那性格,相处下来其实挺有意思,还很关心我的练习我的专业,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灵魂伴侣吗?一来二去,自然熟了不少。然后我就邀请人来我琴室玩!再想相处相处观察观察。”
洪籽薰拍大腿:“这一观察差点让我灵魂出体,我自我感觉良好一直以为人家对我有意思,然而一进门见他那视线落点才隐隐察觉不对,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他一开始看上的就是我师弟!”
“——噗!”连郁郁寡欢多日的贺廷芝都被洪籽薰逗得有了几丝笑颜,好奇的问楼明玥,“小叔叔,籽薰姐姐说的是哪位师弟啊?”
楼明玥怔然,摇了摇头:“她明天来的时候我问问。”
话落又想起什么:“隔壁病房的孩子出院了吗?”
贺廷芝奇怪:“隔壁病房是空的呀。”
楼明玥沉默,那看来是在自己昏迷的几日,那少年终于康复了吧。
还想再问些什么,抬眼却发现门口竟来了访客。
不等楼明玥开口,贺廷芝已经起身,不快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所有燕家人。”
就见穿着一身运动装的燕瑾凉提着一篮水果,一捧铁线莲,半分不像大老板,倒像个十八、九的高中生一般站在那里。
不管贺廷芝的攻击态度,燕瑾凉一眼都没往他那里看,径直走了进来,只打量床上的楼明玥。
贺廷芝自然不悦,刚要赶人,被楼明玥阻了。
“廷芝,把这花找个花瓶去插起来吧。”
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了,虽然才十三四的少年却也早已懂人情世故,何况楼明玥如此虚弱,他是一点都不舍得违逆他。
待贺廷芝气呼呼的离开,楼明玥才看向对方。不知是屋内光线澄亮,还是楼明玥的眼神已经不如从前,他总觉这位六少的面色一直很不好,白里隐透着一种青灰,同上回在琴房见面时一样的不健康,偏偏他身姿挺拔,头脸格外年轻,从上到下看不到一点岁月风化的痕迹,也是奇怪。
当对上燕瑾凉沉沉的视线,楼明玥才觉自己的盯视有些不礼貌。
他刚侧过脸,却听那人问:“都这样了,你还没觉得自己错了吗?”
楼明玥莫名。
燕瑾凉冷笑:“看着像拥有自我,其实处处被缚,乱七八糟人的生活、无关紧要人的命运,一股脑全扛在自己肩上,落到这地步,是不是应该检讨检讨自己?”
换另一个人在此,怕是要被这个人刻薄的话给气笑了,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每次见面都责备数落楼明玥,搞得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可楼明玥没有,他只是凝视着对方,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深切的悲伤。
楼明玥忽然说:“我知道,但……好像来不及了。”
燕瑾凉眸光一动,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成了拳。
楼明玥又说:“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你。”
燕瑾凉讥讽的抬起嘴角:“你谢我什么?你根本跟我就不熟吧。”
楼明玥摇头:“你记得吗?竹石制造案时,我们有合作过。”
燕瑾凉看向他:“所以呢?”
楼明玥道:“我大哥去世时,我大嫂为了支撑群龙无首的公司,不慎流产。这是她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我也心疼她的创伤,从此以后,不会让她再碰公司的事。”
然而他的动之以情换来的却是燕瑾凉不近人情的漠然,楼明玥却未介意,只道:“很快楼氏就将进行破产清算,可我想保住FO电器。我知道唐突,但我身边已经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这一次,我不想一个人扛,我一个人也扛不住了,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这件事?”
燕瑾凉一愣,像没料到楼明玥会这样对自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