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灵精。
陈大人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鹰隼似的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周,暂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最后警告他们:“不许做坏事。”
众少年连忙保证发誓:“一定一定。”
陈大人点了点头,临走时还朝鏖兀人抱了个拳。
他带着执剑士兵撤出客满楼的时候,少年们都松了口气。
阮久松开赫连诛,朝他笑了一下表示感谢,转身走到朋友们那边。
萧明渊拍拍阮久的肩:“阮久行啊阮久。”
阮久抱住晏宁的手臂,站都站不稳了:“我都快吓死了。”
萧明渊摆手:“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刚才过来帮忙的,有一个算一个,今天的花销我全包了。”
少年们欢呼“多谢八殿下”,各自要回各自的包间去。
阮久也要跟着朋友们回去,对魏旭道:“你跟鏖兀人说,他们今天的花销……八殿下包了。”
萧明渊拽住他的腰带:“你找打!”他对魏旭道:“说阮久包了。”
魏旭不知道该听谁的,最后晏宁道:“行了,算我的吧。”
阮久忙道:“好了好了,算我的!”
等他们都决定好了,魏旭才过去传话。
听过传话,赫连诛点头,看着阮久说了一句什么,随后魏旭道:“阮久,他说不要紧,不用你破费了。”
“那也行。”
阮久朝赫连诛笑了一下。
赫连诛又对着他说了一段的话,魏旭脸色发青,不肯说话,阮久问:“他刚才说什么?”
魏旭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翻译:“阮久,他说……”他停顿良久:“不要紧。”
“啊?”阮久疑惑道,“可是他刚刚说了好长一段话,和前面那句‘不要紧’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鏖兀民歌里的一句话,就是……”
“什么?”
“他说……他说你像沙漠里的清泉、草原上的小羔羊,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花、夜间月光照耀下结了冰的小湖泊一样漂亮。”
魏旭一口气说完这话,自己也听不下去:“阮久,他……他调戏你!”
萧明渊怒发冲冠,转头去找武器要“大开杀戒”。晏宁则连忙派人出去,看京兆府尹陈大人走远了没有,可别再惊动他。
而赫连诛朝阮久露出一个明亮熟悉的笑容,像一头草原上肆无忌惮、大胆表示喜爱的小狼,甩着尾巴,围在小羔羊身边绕圈,然后把脑袋埋在小羊绒毛里,深深地嗅了一口小羔羊身上的香气。
阮·小羔羊·久:???
第5章 一只狗勾
阮小羔羊是有一群纨绔朋友不假,但他们从没调戏过良家妇女。
有京兆府尹陈大人盯着,再加上他们并不觉得用扇子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对小姑娘说“小娘子好漂亮啊”,是一件比马球纸牌还要好玩的事情。
他从来遵纪守法,却不想今天被一个新来的鏖兀少年给调戏了。
阮久久久久久回不过神,正当他出神时,赫连诛大步上前,牵起了他的手。
赫连诛比他矮一些,抬起头看他时,漆黑的眼睛像是在放光,笑得真诚,像讨要宠爱的小狗勾。
从跟在赫连诛身后的侍从,便能够看出一些。赫连诛自小便是由这些五大三粗的随从陪着长大的,不要说玩伴,便是连同龄人都没有。
他来梁国,第一个看得上眼的人是阮久,阮久还有这么多的朋友,个个儿都讲义气、玩得好。
阮久就像一个小太阳,热烈灿烂,赫连诛忍不住想靠近他。
鏖兀人一向坦率,所以他夸阮久长得好看,想着先把阮久哄开心了,再和他一起玩儿。
赫连诛满脸都写着“我想和你玩”。
但阮久显然并不开心,也没有接收到他发送过来的讯息。
这时萧明渊怒斥一声“呔”,从走廊尽头抱起一个巨大的花盆,准备给阮久出头。
晏宁与魏旭赶忙阻拦:“殿下,殿下,这可使不得。”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大梁良家妇……”萧明渊停了停,看了一眼阮久,“调戏我大梁良家公子,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回去告诉父皇,父皇也会觉得我做的对!”
阮久下意识拉着赫连诛后退两步,萧明渊顿时就炸了,抱着花盆就要上前:“他刚刚还说自己看见阮久会激动,他就是故意的!你还护着他!”
“你冷静一点!”阮久护着赫连诛,一边往后退,最后退到赫连诛的那群随从那边,险些跌倒,还被其中一个扶了一下。
阮久回过头,朝那人笑了笑:“谢谢。”
晏宁与魏旭拦不住势如疯狗的萧明渊,萧明渊抱着花盆已经到了眼前,举了两下,但是没能举起来。
阮久眼疾手快,一把从他怀里夺过花盆。
那花盆大得很,里边栽着的是文竹,极其旺盛。
阮久有些拿不住,赫连诛便伸出手,帮他托了一下,又朝阮久笑了笑,意思是“不用谢”。
萧明渊看着又要炸,被阮久一个滑铲铲得后退两步。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晏宁把这位臭脾气的萧明渊带走,同他分析利弊关系:“殿下如此行事,是要将我们都陷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这头儿,鏖兀人白看了一场戏,就是看得还不太明白。
他们隐约察觉到,这个花盆,好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阮久看萧明渊走远了,想起自己身后是一群鏖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烫手的花盆,只觉得后背发麻,脚趾抓地。
他迅速把花盆塞到赫连诛手里:“这是给你的礼物!”
而后他想起,鏖兀人都听不懂汉话,连忙让魏旭传话。
魏旭一脸“竟然还能这样”的惊异表情,如实传达。
阮久表情真诚,赫连诛抱着花盆,笑容明亮。
只是魏旭和那群鏖兀随从看起来表情古怪。
那有什么关系?赫连诛信了就行。
阮久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头儿晏宁已经把萧明渊哄好了,疯狗萧明渊已经安定下来了。
“撤了。魏旭你跟他说一下,我们要走了。”
阮久精疲力竭,看着赫连诛的模样,只觉得他活像是用两条后腿站着,晃着前爪,求人来揉的小狗勾。
阮久一时没忍住,朝他伸出手,搓了搓他的脑袋。
阮久的手才碰到他的头发,他整个人就开始冒起傻乐傻乐的泡泡。
鏖兀人,或者说这个鏖兀人的头发没有阮久想得这么硬,还挺舒服的。
于是阮久伸出双手,狠狠地挼了挼赫连诛蓬蓬的头发。
好玩!
赫连诛也是这样想的!
那时魏旭正用鏖兀话向鏖兀人道别,见阮久如此,十分迷惑:“你做什么呢?”
阮久忙收回手,赫连诛的眼睛瞬间变成湿漉漉的不舍。
阮久道:“你跟他们说……这个是、大梁表示道别的动作。”
小机灵鬼总有无数个理由糊弄过关。
*
阮久和朋友们走了,赫连诛原想跟着他一起走,但是被拒绝了。
因为阮久说,他要回家吃饭了。
阮久离开客满楼的时候,赫连诛就站在二层走廊上,目送他离开。
来自鏖兀的小狼有些挫败,他的小羔羊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身后的随从上前,要拿过他手里的花盆,又要安慰他,赫连诛看了他们一眼——
难看!
*
客满楼外,阮久和朋友们道过别,想着让十八去租一辆马车过来。
萧明渊一把薅住他的衣领:“走,我送你回去。”
马车里,萧明渊抱着手,靠在软枕上,语气不满:“鏖兀人未免太没有规矩,派了这样一个使臣过来,头一回见就对你说这样的话。”
阮久道:“这件事情确实不宜闹大。”
萧明渊不语,阮久继续道:“再说了,我不是都……”他甩了一下马尾:“讨回来了吗?”
“你那算什么讨回来?”萧明渊坐直起来,像方才阮久对赫连诛做的那样,揉搓他的脑袋,“就一阵乱摸,早晨你不是还敢跟我打架吗?怎么遇上鏖兀人就不敢了?”
阮久疯狂摇头,甩开他的手:“我还不是为了你,真打起来了,你怎么向你父皇交代?”
他气哼哼地扭过头,掀开马车帘子,朗声道:“前面停车!”
萧明渊一把拽过帘子放下,同样没好气地喊回去:“还没到你家!”
“我不坐了!”
“随你的便!”
一声比一声大,车夫坐在前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聋了。
马车在路边停下,阮久也不用脚凳,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十八,走!”
马车里的萧明渊忽然又喊了一声:“站住!”
阮久回头:“干嘛?”
“把帘给我弄好。”
萧明渊指着被阮久弄乱的帘子,车夫弱弱地说了一声“还是小的来吧”,伸手要去弄,但被萧明渊一眼瞪回去了:“我叫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