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诛“哼”了一声,他才不管什么蝴蝶呢。
阮久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直跺脚,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脚麻了,连忙拿出小荷包来吃糖。
娘亲说,只要他感觉身上不舒服,就马上吃一颗糖丸,一定一定要记住。
赫连诛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地手上,他刻意问道:“那是什么?”
“是糖。”
阮久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鼓了鼓嘴,咯吱咯吱地把糖块嚼碎。
赫连诛又问:“好吃吗?”
“好吃。”阮久倒是不记仇,很快就把刚才蝴蝶的事情给忘了。
他走到赫连诛身边,赫连诛朝他伸出手,他也伸出手,牵住赫连诛的手,然后贴在他的脸颊边。
“你听。”阮久把糖块嚼得咯吱咯吱的。
赫连诛再一次哽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阮久就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阮久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也想吃。”
赫连诛想反驳,但是又不好意思反驳。
他抿了抿嘴,确实很好吃。
阮久又问:“你还想再吃一个吗?”
赫连诛想了想,轻轻点头。
“那再给你吃一个。”阮久又塞给他一个,然后给自己也吃了一个。
娘亲说,如果吃糖的时候,旁边有其他朋友,应该分给朋友们。
吃了两三颗糖,阮久才想起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诛。”
“噢。”其实阮久没听懂,“赫连诛”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个个都是生僻字,他还没学到。
阮久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赫连诛咬着糖:“习武。”
“哇。”
其实“习武”是什么,阮久也听不懂。
要是赫连诛说“练武功”,那阮久就能听懂。
阮久继续投喂赫连诛,以掩饰自己听不懂的事实。
没多久,两个人就把一整个荷包里的糖都吃掉了。
阮久把荷包收起来:“没有了。”
赫连诛道:“这是在哪里买的?下次我让他们去买。”
阮久想了想:“在小云斋。”
“小云斋?溪原城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
“在永安城里……”
阮久话还没说完,那只蝴蝶从他眼前飞过,他眼前一黑,就再看不见眼前的朋友了。
*
阮久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铺上。
家里人都守着他,看见他醒了,都松了口气。
娘亲把他扶起来:“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阮久摇了摇头,仿佛感觉嘴里还有吃糖留下的甜味。
他问:“小猪呢?”
“赫连诛”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长了,还有点拗口,所以他就只记住了最后一个字,把他简化成了“小猪”。
家里人都是一愣。
“什么小猪?”
阮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噢,小久做梦梦见一只小猪了,娘亲明天让人给你找一只小猪。”
阮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阮夫人端起放在榻前桌上的汤药:“来,先喝点药。”
阮久十分震惊,睁大了眼睛,四处寻找:“我……我的小香囊呢!”
“这儿呢,这儿呢。”阮老爷把挂在帐子上的银香囊取下来递给他。
阮久抱住小香囊:“有了这个就不用吃药的!”
“不行。”阮夫人愠怒地看了一眼阮老爷,坚决道,“快过来喝药,快,就喝两口。”
没办法,阮久还没办法抵抗爹娘和哥哥的力量,他只能被牢牢按住,捏开嘴巴,乖乖喝药。
喝完了药,阮久苦着脸:“要吃糖!”
“好好好,吃糖吃糖。”阮夫人拿出他的小荷包,准备拿糖给他吃,却惊奇地发现,早上还是满满一袋子的糖块,全部消失了。
“你把糖全部吃了?”
“嗯。”阮久含泪点头,“还有……”
他本来想说还有小猪的,但是娘亲没等他说完,就有些生气了:“不许吃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鏖兀溪原城。
行宫里,年幼的赫连诛从梦中醒来。
他做了个古怪的梦。
武学师傅都夸他勤奋,照理来说,他梦见自己在习武,不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但是,他在梦里练武练到一半,一个傻乎乎的小孩子忽然冒出来了,他说他是追蝴蝶追到这里的。
赫连诛还吃了他的糖。
很好吃,赫连诛抿了抿唇角,好像他还能感受到一点甜味。
他记得,那个小孩子,他说他的名字叫做——
软啾。
真是奇怪,不过和他傻傻的模样很相配,就是一只软软的小啾啾。
赫连诛觉得他可能是遇见了小鸟妖精。
*
阮久再大一些的时候,知道习武是什么,也知道“赫连诛”三个字怎么写之后,他试图把赫连诛的事情告诉兄长,但是兄长一点都不信。
“真的。”阮久缠着兄长,“哥,我真的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小猪,午睡的时候也会,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阮鹤摸摸他的脑袋:“你要是每天晚上都梦见别人,哥哥真的要生气了。”
阮久呆住,不敢再说了。
哥哥不信,爹娘自然也不信。
爹娘还以为,他是太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儿,才会做这样的梦,于是大手一挥,放他出去玩一整天。
阮久还想再跟他们说一下,可是这样就要耽误玩耍的时间,想了想,还是直接出去找朋友了。
这时候是梁国的春天,鏖兀的冬天,阮久和朋友们出了城,放风筝、打秋千——打秋千要等小姑娘们玩腻了,他们才能过去。
阮久和朋友们都愁死了,为什么只有小姑娘才能玩秋千?为什么小公子就不可以?
他们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能过去玩。
一人还没轮到一次,家里就派人来接了。
几个人意犹未尽地挥手道别,临别时,阮久忽然灵机一动:“我知道了,明天我们也穿裙子过来,这样就可以和她们一起玩秋千了。”
几个朋友都说这是个好主意。
因为阮久家就是开绸缎庄的,所以他们约好了,明天一早在阮久家的铺子里见,换了裙子再出来玩。
阮久真是太聪明了!
在外边疯跑了一整天,阮久放松下来,就觉得累了。
回到家,晚饭也没怎么吃,就放下碗筷要回去睡觉,阮夫人哄他多吃两口,他只说睡一会儿再起来吃。
阮久换了衣裳,连头发都没梳,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那个香囊还挂在帐子边,阮久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好像很久没有梦见小猪了。
*
这时的赫连诛已经八岁了,练武练了三年,念书也念了三年。
他是一身正气的鏖兀王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只软啾妖精缠着他,每天晚上都来找他,给他糖吃,还跟他说一些“啾族”里玩耍的事情。
赫连诛总是维持着淡淡的表情,但他不好意思说,他其实有点喜欢软啾。
他在鏖兀没有其他朋友,每天除了习武就是念书,只有晚上睡觉时,才能偷闲喘息片刻。
但是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入睡。
父王病重,派人来带他回尚京城,他这几天都在赶路,马车颠簸,他没有怎么睡着。
他睡不着,自然也就见不到软啾。
这时,马车在阴森的鏖兀皇宫前停下,外面的侍从唤了一声:“王子,到了。”
赫连诛掀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快步走进皇宫。
*
阮久发现自己又做梦了,这就表示,他又可以见到赫连诛了。
但是这回梦里的场景,又是他从没见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