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许嘉乐深吸了口气,突然放开了他,然后直直地站起了身子。
窗外一缕冷风吹了进来,温度像是他们突然之间隔开的那段距离。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许嘉乐一边问一边从地上把裤子捞起来穿上,他的神情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根本就是幻觉一样。
“……”
付小羽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哑声说:“是大岩桐。”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种花。”
“甜得真腻歪。”
许嘉乐懒懒地笑了一下。
付小羽没有说话。
他知道许嘉乐不喜欢,所以闻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起身了。
就像是……就像是狐狸闻了闻一块肉,觉得不新鲜,然后便毫无兴致地走开了。
就是那样的、简单的不喜欢。
他无声地钻进了被子里。
许嘉乐在外面窸窸窣窣地穿完裤子就离开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付小羽又听到房间门被拉开了,几声脚步响起来,然后床头柜发出杯子放上去的一声轻响。
许嘉乐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即又离开了。
小猫咪,该长大啦!
第10章
躺在并不熟悉的omega的被窝里过夜,即使对许嘉乐来说,也算是异样的体验。
更何况付小羽的信息素味道实在太甜腻了,甜得富有攻击性,甜得他心烦意乱,进而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他以前约会过的那些omega难道是假a级吗?
他不得不把那床甜滋滋的被子推到一边,然后掏出手机搜索一下这叫做“大岩桐”的花到底是何方神圣,百度出来的花朵颜色艳丽到刺眼的程度,叶片更是翠绿肥厚。
这种富贵到用力过猛,以至于有点土气的花,当然完全不长在他的审美上,难怪,能有这么厉害的香味。
但乍一看上去,这花的气质上还真有点付小羽,有种怼到人脸上把每片花瓣都展开后逼问“你承不承认我好看”的劲头。
许嘉乐继续漫不经心地往下拉介绍,看到大岩桐别名“落雪泥”,花语是欲望、华丽之美时却不由愣了一下。
落雪泥……
他忽然想到付小羽衬衫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上那几颗星点的红痣。
付小羽是日常生活中罕见的、那种可以被称之为雪肤美人的omega,他身上的那些隐秘红痣,就像是血珠零落地洒在雪地上。
许嘉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突兀地爬起来,跑到主卧的卫生间里想要洗脸,按下水龙头的那一瞬间,才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
付小羽不是说水龙头坏了吗?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
但随即便若无其事低下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刚才,在付小羽闯进他房间之后发生的那件事,被他称为是人性的停电时刻——
有那么一秒,他想要付小羽的身体,alpha可以骗自己的脑子,但骗不了自己的下半身。
这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刺激靳楚的心情。
他是那么的了解靳楚。
靳楚的情感模式就像个孩子,他是靳楚最依赖的、能拥有的最昂贵的玩具;即使腻了、有了新的玩具,即使和其他的玩具上了床,靳楚仍然永远会惦记他,会时不时用手确认一下他的存在,靳楚不会允许这个玩具被其他人轻易抢走。
他是靳楚的最优选,这是天之骄子的自信。
离婚虽然也很落寞,以至于不得不中断学业回国转换心情,但许嘉乐仍然很确定自己不用急于求和。
一旦他先拥有更好的omega,他知道,靳楚一定会回来。
奇怪的是,他明明可以洞察靳楚的动机,却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感到特别难过。
做玩具很难过吗?
许嘉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不会。
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会高估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但只要活着,就有要当玩具的时候,someday,sometime,eventually,区别只在于你在被什么东西玩。
要他说,能做omega的性玩具,这是福报。
付小羽因为问卷的事总把他和文珂归为浪漫感性那一挂,但是其实他和文珂真的不一样。
文珂相信爱能超越现实。
而他相信人是自然界最狡猾的动物——
出于学术需要,他常年都在逛ao两性论坛,其他人可能不会了解,在这种论坛的私密板块,常年高居不下的热帖标题居然是omega怎么假装高潮。
连高潮都能假装的优越动物,当然也会靠欺骗自己爱能超越现实来获取幸福感。
这很好,很人类。
他也是其中一员,但他活得既清醒,又戏谑,甚至毫不在乎地嘲讽自己。
付小羽为什么骗他说水龙头坏了?
许嘉乐虽然觉得好玩,但其实也真的不太在乎。
他直起身子,用冷水拍了拍名字,对自己笑了笑,懒散地说:“嘿,你得离付小羽远一点。”
如果说他最讨厌的事是什么,那大概不是孤独,不是背叛,也不是失败,而是失控。
他不会待在停电的房间里,那儿危险。
……
庆功的那一晚结束之后,许嘉乐通过自己的学术圈子找了几个在b市同专业的学生和导师加入末段爱情的项目继续进行内容设计。
他自己打算把去公司的频率降下来,需要的话,他会远程提供协助。
一方面,他确实打算和付小羽保持距离。
另一方面可以说是休假,在家多陪陪夏安,看看电影;
当然,这是他理想中的状态。
现实是,付小羽不准假。
当许嘉乐看到钉钉上被驳回的请假申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忍不住再次怀疑人生——
他连自己的博士学业都能暂缓,为什么当个合伙人却连请假都被拒?
“拿下蓝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三个月是产品开发的攻坚时期,我绝不允许有人离开岗位。”
付小羽正低头看着胡夏电脑上的展示图一边对许嘉乐直接地说。
他喝了口助理递过来的espresso,忽然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回事?加糖了?”
付小羽的助理叫王小山,他刚办完事从老家回来,一时之间忙晕了头,听到付小羽的询问顿时心知不妙,战战兢兢地说:“前台是新来的,我……”
“前台是新来的,但你不是,为什么不知道要提醒一声?”付小羽毫不留情地说:“王小山,你可以犯错,但不要推卸责任。”
王小山是个长得很甜美的男性omega,脸皮还是比较薄,被当众数落的时候,不由咬紧了嘴唇。
付小羽行为。
许嘉乐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若无其事地接过了付小羽手里那杯咖啡放到自己桌边,对王小山说道:“再买杯无糖的吧,这杯给我了。”
“谢谢,许哥。”王小山小声应道。
“你自己去,不要叫前台定。”付小羽说。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这三个月整个公司没有人可以休假吗?”
王小山离开之后,许嘉乐的话题又回到了原来的方向。
“我说了,请假要有正当理由,事假不超过一天,病假不能超过三天。你上个星期四天都没来公司,我已经很不高兴了。还有,今晚你要留下,我要和你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付小羽的每句话,显然都没给许嘉乐任何时间反驳。
许嘉乐喝着那杯被嫌弃的espresso没说话,只觉得这糖加的不够多,在付小羽身边工作,人人都需要加糖咖啡。
他不打算当众反驳omega,但也显然不打算听话,他还约了阿蒙宁子他们去香格里拉酒店游泳。
晚上六点钟一到,他直接和公司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开车走了。
他是完全没打算搭理付小羽,把钉钉直接下了线,连留言都不打算看。
刚到酒店游了两圈,他就感到有点饿,所以穿着泳裤去一旁的自助区域准备拿点糕点吃,但没想到,他这边刚一坐下,玻璃桌就被人用指节敲了敲。
许嘉乐一抬头,顿时失语了:“你……?”
是阴魂不散的付小羽没错了,他居然会直接杀来这里,许嘉乐的语气也有些烦躁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许哥,是胡夏跟我们说你去游泳了。”王小山在一边弱弱地说。
“许嘉乐——”付小羽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强硬地说:“你想干什么?”
“我——”
我干什么用不着你管。
许嘉乐想这么说。
入冬了,omega虽然还穿着熨烫笔挺的衬衫,但是肩上已经披着黑色毛呢大衣,手腕上戴着很显眼的劳力士蓝盘钻石表,很秋冬的一套穿搭。
他生气的时候嘴巴抿起来,看起来很凶悍,完全没有上一次被他压在床上时的无措和恐慌。
可是那一晚上……
许嘉乐又想起了他身上的红痣。
去他妈的,算了,再给他一次面子。
许嘉乐最终只是往里坐了坐,把一旁的餐巾拿下来,示意付小羽和王小山坐:“要谈什么,趁我吃东西,现在说吧。”
“哥你……”
王小山白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低头看了看只穿着泳裤披着毛巾的许嘉乐:“要不你穿上衣服我们再谈?”